【嗯，跟她聯姻，她會實現我一個願望。】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隔著網絡，現實中誰也不知道誰。
空白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久到沐汐清從飲水機接好水回來，空白的消息已經沒有發來。
她以為對方臨時有事，沒多心。
【冒昧的問一下，你想要實現的是什麼願望。如果為難的話，可以不用回答。】空白。
沐汐清含在口中的清水咽下，指腹挑走唇邊沾染的水珠，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空白今日的聊天內容，都太不符合對方平日裡給她的感受，有種咄咄逼人，不認識的錯覺感。
但這種感覺一閃而逝。
【我媽留給我的東西，被外人搶走了，我想奪回來。】沐汐清簡單回複。
她自覺將她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劃歸為了外人，他帶回來的人，更彆想染指她母親留下的所有。
【原來是這樣。】空白。
【嗯嗯。】沐汐清。
【好的，謝謝你解答我的疑惑。】空白引用了最上麵她一開始提問的話。
【沒事，我也沒給出什麼實質性的回答啊。】沐汐清。
她隻說了寫情書這一種方式，還不一定適用於空白喜歡的那人。
【很有幫助了。】空白。
【那就好。】沐汐清。
【嗯呢。】空白。
對話就此結束。
沐汐清今天下午沒有午休，一連坐了兩個多小時，長時間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讓她的眼睛有點難受。
她打算去涼亭處坐會，欣賞欣賞周圍的風景，緩解眼部疲勞。
路過段尋霜書房的時候，沐汐清腳步停留片刻，雖然知道裡麵的人聽不見，但她還是放輕了腳步。
“夫人。”王媽坐在一樓的客廳，見她下來，招呼道，“夫人是要出去嗎？”
“不是，去涼亭那坐坐。”沐汐清笑著回複。
王媽應了聲。
這時，門外響起門鈴聲。
沐汐清和王媽對視一眼，後者放下手中的東西要去開門。
沐汐清離大門比較近，她製止了王媽的動作：“我去開門。”
王媽來不及說“不用”，沐汐清已經快步上前將門打開。
大門外，一名長相清純的女人乖巧地站在那。
女人長身玉立，一頭黑而濃密的長直發鋪在身後，冷白的皮膚被太陽曬過，顯出微微的紅。
但與這份外貌極為不相符合的，是女人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
露出的玉頸上，是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紅色痕跡，確切來說，應該是……吻痕，沿著鎖骨一直蔓延至衣衫內，看不見的地方。
足以想見，麵前的女人在不久前經曆了怎樣激烈的情.事。
沐汐清僅僅掃過一眼，便立刻轉移目光，落在女人的臉上。
“你是尋霜的未婚妻？”女人大方地伸手，“初次見麵，你好。我是夏舒然，尋霜的好朋友。”
“你好，沐汐清。”沐汐清伸手。
掌心相觸，很快鬆開。
王媽也來到了大門前，見到夏舒然，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夏小姐來了。”
“王媽。”夏舒然點頭示意，絲毫不在意身上的痕跡會被看見，“尋霜呢？”
“應該在臥室？”王媽不確定。
“她在書房。”沐汐清糾正道。
夏舒然重新將視線落在沐汐清身上，細長的手指抵了下鏡架：“我找尋霜有點事。”
沐汐清心領神會：“我帶夏小姐去書房。”
“好。”夏舒然點頭。
電梯內，沐汐清按下最高層按鍵後，雙手交疊放於身前，電梯壁反射出的鏡像顯示，位於她身後半米不到的夏舒然正背對著她，對著另一邊的電梯壁，撫摸著脖頸上的紅色。
很快，電梯發出“嘀”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出於禮貌，沐汐清側身讓夏舒然先一步出去。
“夏小姐，這裡就是……尋霜的書房。”沐汐清將人帶到書房門前。
“好的。”夏舒然唇邊揚起弧度，“謝謝啦。”
“不客氣。”沐汐清上前敲了敲門，得到段尋霜的回應後，她往旁邊站了站：“夏小姐，你可以進去了。”
夏舒然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沐汐清，嘴角噙著玩味的笑容，開門進入。
沐汐清重新走樓梯下樓。
“王媽，剛剛那位？”沐汐清。
王媽笑：“夏小姐是段總為數不多，交心的朋友，經常會來找段總。”說著，王媽也有些奇怪，“不過已經有快半年的時間沒來了。”
沐汐清無意談論對方私生活，和王媽說了聲後，邁步往涼亭方向而去。
不得不說，這套彆墅周圍的風景優美，空氣新鮮，望眼望去，青蔥林立，花草環繞，山泉流淌經過，是一座再好不過的修養之所。
*
“剛剛見到你未婚妻了。”夏舒然不客氣地坐在單人沙發上，雙腿交疊，散漫中聲音透出濃重的沙啞和疲憊，“怎麼不立刻結婚？”
段尋霜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答非所問：“這半年，過得不錯？”
“嗯？”夏舒然摘下眼睛，把玩鏡架。
“頂著這幅縱.欲.過度的聲音就來了。”段尋霜淡然。
夏舒然“噗嗤”笑出聲，打趣：“你懂得不少啊。看不見後，耳朵越發好了。”
段尋霜沒理她：“哪家的？”
“本城的。”夏舒然眼鏡抵在沙發扶手上，漫不經心地，“被包.養中。”
“什麼？”段尋霜。
夏家的實力不弱於與段家，以夏舒然心高氣傲的性格，怎麼肯讓人包.養。
“在本城，被人甩了銀行卡。”夏舒然眯起眼睛，“長得挺對我胃口的，來了興致，就陪著玩了玩。不過，小金.主挺有意思的，”她似是回味，又似是無奈，“跟個泰迪似的，精力好得不得了。”
正說著，電話聲響起，夏舒然看了眼來電顯示，手指抵在唇邊，發出一聲“噓”聲：“小金主來突擊檢查了。”
說罷，她接起電話，聲音轉換，軟軟糯糯地：“喂。”
那邊說了什麼，夏舒然的表情變得委屈巴巴的，含著淡淡哭腔：“對不起……我，我很快就回去……你彆生我氣。”
在一邊聽著的段尋霜：“……”
電話掛斷，夏舒然將手機扔到一邊：“她讓我今晚九點前回去給她做宵夜。”她輕笑，語氣裡是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縱容，“怪會磨人的。”
夏舒然的長相太具有欺騙性了，單純無害的外貌，配上軟化的聲音，任誰都不會對她多想。但內裡的手段，不知有多少種。
段尋霜對她所謂的小金.主有了憐惜之心：“彆太過了。”
“你應該擔心我才對，為了今天回滬城，昨晚被她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還要在九點前趕回去。”夏舒然打了個哈欠。
“順便過來看看你，等會就回走了。”夏舒然戴上眼鏡。
段尋霜言歸正傳，“正好你來了，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打住。”夏舒然叫停，“彆這麼直白的忽視我們之間的利益關係。”
“資源互換，我也正好有件事讓你幫忙。”
“……”段尋霜。
第27章
“什麼事？”段尋霜頭望向夏舒然所在的地方, 細長的手指輕點在絲綢的中央，在鼻梁骨的位置按了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範疇, 或者是一些不方便的事, 我可能幫不了你。”
夏舒然無所謂的聳聳肩，篤定地：“放心，這件事對你來說，不難, 你一句話的事罷了。”
“我要你在本城的那個項目。”夏舒然淡淡。
“本城？”段尋霜思考了下, 段氏在本城的項目不少, 涉及各行各業, 她不知道夏舒然說的具體是哪一個。
夏舒然應聲，她站起身朝著段尋霜而去，和對方隔著一張書桌。她單手撐在桌麵上, 餘光掃到放在對方手邊的幾份文件，視線自覺移開。
感知到女人的靠近，段尋霜半仰起頭，等著對方出聲。
“和本城周家合作的項目。”夏舒然唇角含著淺淡的弧度, “小金主家拿著給她練手用的, 她這段時間一直忙著這個事。”
段尋霜對這個有點印象，是有關本城的旅遊開發的：“所以呢？”
夏舒然笑了：“所以我想橫插一腳。時間再寬限點，她剛上手, 給她點緩衝時間。”
段尋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略顯困惑：“我記得你剛接手夏家產業的時候, 也沒人給你緩衝時間。”
夏舒然不置可否：“造成的損失, 我會私下補償給你。”
段尋霜頓了頓, 她對夏舒然何其了解，自幼長大的情分在那，對方知曉她喜歡的人，她也清楚對方的性格，什麼時候會為了一個興趣之人，耗費這麼大的功夫。
而且，她記得夏舒然有輕微潔癖，平時裡被人碰一下都恨不得有濕紙巾擦拭一下。回想到對方說話時的沙啞和剛開始時的話。段尋霜不由得深究起來。
“本城周家地位可不低，你的小金主沒認出你，她家也沒人認識你嗎？”段尋霜問。若是有人認出，怎麼會不提醒家裡小輩，若是沒有，也有點不合理。
夏舒然不在意地：“當然有，小金主的堂妹就認出我了。還特意單獨警告我了 。”見到玻璃杯內未動的手，她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水漬，在書房桌上隨意地畫了幾筆，又覺得索然無味，“可那又如何。我一沒傷害小金主，二來還經常給小金主緩解壓力。”
說到這，夏舒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沒忍住笑了：“尤其是當她堂妹看見我身上的痕跡後 ，當即就啞火了，還讓多包涵包涵她堂姐。”
“可能是我長得，很讓人放心。”夏舒然。
“……”段尋霜，“你就不怕哪天你的小金主知道你身份，起到反噬作用？離開你？”
聞言，夏舒然唇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眼神淩厲：“離開？那就……綁在身邊 ，總不能讓人跑了。”
“開個玩笑。”夏舒然後退兩步，笑出聲，“說說你想要我幫什麼？”
段尋霜沉默兩秒，以她對夏舒然的了解，剛才那句話絕不會是玩笑話，她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來。
但這不是她該管的，她拿起書桌上的玻璃杯，過了會，又放下，將裡麵的水倒入腳邊的垃圾桶內。
“我這幾個月會對沐家動手，”段尋霜直白的說出自己的需求，“但明麵上，我要你們夏家人出麵，讓外界以為是夏家對沐家動的手。”
夏舒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消化了幾秒後，不可思議地看向端坐在那，氣定神閒的女人，忽然扯了扯唇角，腰身半彎，微微敞開的衣衫跟隨著她的動作向下了些，露出鎖骨周圍皮膚的大片紅色痕跡。
“段尋霜，我們真不愧是能玩到一塊的。”夏舒然勾唇，“廢了沐家，你的未婚妻就隻能依靠你，再也不能離開。”
“你比我還狠啊。”夏舒然壓低了聲音。
段尋霜偏過頭：“我和你不一樣。”
既然知曉了沐汐清的願望，那她就提前將這個願望完成。
她不想讓任何外界因素影響沐汐清內心最真實的選擇。
“或許吧。”夏舒然伸出一根手指，“沐家的產業 ……”
“隻是讓你掛名，沐家的產業，跟你沒關係。”段尋霜提醒道，“彆忘了，我們是利益互換。”
夏舒然悶笑一聲：“行。”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彆的事後，夏舒然看了眼時間 ：“走了，下次見麵的時候，希望你的眼睛能好。”
段尋霜：“我也希望。”
*
夏舒然從彆墅出來，邊走邊將襯衫扣子扣好，掩蓋露出的痕跡，恢複到那個乖巧的形象，她低喃：“要回去繼續扮演懂事的金絲雀的角色了。”
打開車門，女人指骨分明的手搭在車框上，遙遙地望著涼亭處不知在看什麼的沐汐清。
許是察覺到了視線，沐汐清盯著腳下石塊發呆的頭抬起。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交彙，她看見夏舒然抬手，晃了兩下。是在和她打招呼。
沐汐清揚起禮貌的笑容，也跟著晃了兩下 手，回應對方。在夏舒然上車後，沐汐清意識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夏舒然大概率是看不見她的表情。
唇角的弧度降下，沐汐清重新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塊。
太陽西沉，裝在口袋中的手機發出兩聲脆響。
沐汐清頭也不抬，隨意抓了下飄在耳畔邊上的碎發，夾在耳後。
以為是蕭冉或者是工作室成員發送的消息，她解鎖手機。
一條消息彈出。
是沐仁瑞的。
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厭煩，本著想看看對方又要作什麼妖的念頭，沐汐清點開聊天框。
【姐姐，剛剛爸爸把公司的一個合作項目交給我處理了。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不怎麼了解，姐姐能幫我看看嗎？】沐仁瑞。
沐汐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沐仁瑞這個舉動，無非是想向她示威，讓她知道，沐豐安對他有多麼看重。反觀她，在沐家這麼多年，連沐家的公司都沒怎麼進過，除了母親留給她的部分股份外，彆無其它。
【沒時間。】沐汐清言簡意賅。
【還有，彆叫姐姐，我媽隻有我一個女兒。】沐汐清。
發完後，拉黑刪除一氣嗬成。她當初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加沐仁瑞的微信，讓他惡心到自己了。
經此一遭，沐汐清也沒了繼續發呆的念頭，她站起捏了捏後頸，迎著浮動的晚風，往彆墅走。
花香順著風，在空氣中遊走，沐汐清的心情好了些。
“夫人回來了。”王媽見她回來道。
“嗯。”沐汐清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她實在沒有心情多說話。
好在王媽沒看出來，仍舊忙著自己的活。
沐汐清進了畫室，將之前繪畫的大致線稿翻出，速寫紙被撕下，夾在麵前的畫架上。因為是係列手辦，所以人物的五官是相同的，變化的是人物的表情 ，動作和衣服樣式。
係列手辦的第一個模型已經雕刻完畢，她打算現在將第二個模型手辦的型確定下來。
炭筆在速寫紙上淩亂的繪製，先確定大致的輪廓，然後開始第二遍，第三遍細化。
這間畫室裝備齊全，用數位屏畫會更方便，也不會將手弄臟，但沐汐清喜歡筆尖在紙麵上滑動的觸感和“沙沙”的聲音，讓她莫名有種放鬆的感覺 。
聚精會神的將第二張線稿繪製完成後，她將速寫紙放置在畫架前的鐵架子上，坐著小椅子往後挪動了半米，眯起眼睛看了看，然後拿出手機，拍照，發給蕭冉。
【第二個模型線稿。】沐汐清。
沒抱著蕭冉會立馬回複的念頭，退出的間隙，她想到了朋友圈。
不知為何 ，她突然想將這套線稿發到朋友圈。
當然，設置了僅幾位熟悉的朋友可見，其中包括空白。
發完後，她仔細看了下這次線稿人物的麵部，應該比前一個有進步吧，視線偏移。
僥幸心破碎。
好吧，她對人物的麵部刻畫還是不到位。
還好，她專業是數字雕刻，而非繪畫，不然非要被折磨死。不過，數字雕刻還是需要一定的繪畫基礎，不然對整體掌握不到位，難以更進一步。
“還是要多畫，多練。”沐汐清心道。
將炭筆收好，自動攪筆機裡的碳灰倒進垃圾桶內，收拾好畫室，她拿起手機往外走。
點開微信，朋友圈下麵顯示出數字，表示有人點讚或者評論了她的朋友圈。
她點進去。
有兩個好友點讚，其中沈羽靈評論。
【畫得很不錯。】沈羽靈。
沐汐清笑笑，在下麵回複：【忽視臉部，隻看脖子以下的，的確不錯。】
剛回複完，上麵跳出新的評論。
這次是空白的評論。
【很好看。】空白
平平無奇的點評，沐汐清沒放在心上，她回複了兩個小表情，推開畫室的門，拐進隔壁的臥室。
進入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講雙手浸濕，掌心的碳灰暈染，黑灰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流下。
擠了兩下洗手液，用力揉搓起來，泡沫將雙手覆蓋，一片白色。
洗完手後 ，沐汐清順手抽了兩張紙巾，細細擦拭手上殘留的水漬。
*
吃完晚飯後，沐汐清惴惴不安地扶著段尋霜回到臥室，她有些局促的站在女人身後，拆解綢緞的手微微顫抖，顯示出主人的緊張。
段尋霜的臥室大多數時候都是昏暗的，兩盞暖黃色的小燈將房間襯得很溫馨。
但沐汐清已經無意留心這些，天色已晚，她沒忘記段寧拜托她的事。
“今天的手法有些生疏。”段尋霜突然開口，綢緞褪下，漆黑的眼眸睜開。
像是能直擊靈魂般，沐汐清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轉念意識到麵前的女人看不見，她舒氣。
“是有什麼心事嗎？”段尋霜柔聲問。
沐汐清：“沒有。”
段尋霜“嗯”了聲，沒有刨根問底：“還有什麼事嗎？我準備洗漱休息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以往對方這麼說，沐汐清肯定就自覺的離開了，可偏偏現在，她不能。
她站在原地，沒有要動的節奏，咬著下唇，話語艱難的說不出口。
“怎麼了嗎？”段尋霜沒聽見腳步聲。
沐汐清喉嚨動了下，她問：“你……怎麼洗？”
“嗯？”段尋霜疑惑。
沐汐清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問的這是什麼問題。
段尋霜唇角微翹：“用手洗。”
沐汐清：“……”
沐汐清著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洗，可以嗎？”
段尋霜垂下頭，長而濃密的睫毛撲閃著，是在思考。
沐汐清不催促她。
“你是在關心我嗎？”段尋霜語音含笑。
沐汐清潛意識想要說不是，可觸及到麵前女人透著濃重黑意的瞳孔，反駁的話梗在了喉嚨中。
她是在關心段尋霜吧？擔心衛生間地滑，對方因看不清而摔倒。
聲音從鼻腔中發出：“嗯。” 沐汐清承認。
段尋霜順著她的話往下接：“那可以麻煩你一下嗎？”末了，她補充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話，我自己也行。”
沐汐清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一副畫麵 ：什麼都看不清的段尋霜摸索著，可憐巴巴的扶著牆壁往衛生間走，中間可能還會不小心撞到洗手台。好不容易進入浴室，卻因為眼盲，區分不了沐浴露和洗發水，甚至滑倒在地。
嘴角抽了抽，沐汐清用力搖了搖頭，打消腦子裡不好的想法。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方便的。”沐汐清硬著頭皮道，“我現在扶你去衛生間 ？”
段尋霜指甲掐在掌心，努力忍住上揚的唇角：“好。”
衛生間乾濕分離，中間被一圈透明玻璃阻隔。
沐汐清詢問了段尋霜的習慣，先一步進入配套的衛生間內。給足以容納兩人的多功能浴缸放水。
恒溫係統被打開，浴室內的溫度平衡至穩定的數值，將沐浴露和洗發膏分明放置在浴缸的兩側，方便段尋霜分辨。
做完後，沐汐清環視四周，突然想到段尋霜的換洗衣物還沒拿。
在家的話，對方一般穿家居服，但貼身衣物……沐汐清有點尷尬。
她和段尋霜應該還沒有熟到可以幫對方拿貼身衣物的程度。
等會她還要在旁邊照顧段尋霜洗澡，相對於這個，拿貼身衣物，應該很正常吧……沐汐清臉上爬上一抹紅潤，說服自己。
懷著這中心思，她回到臥室。
“那個……你，”她還是有點說不出。
段尋霜“看”她 。
眼一閉，心一橫，沐汐清張口：“換洗衣服。”
段尋霜：“衣櫃裡，有幾套睡衣，任選一套就好。”
“貼身衣物呢？”沐汐清紅著臉，小小聲。
“什麼？”段尋霜像是沒聽清。
“貼身衣物也在那嗎？”沐汐清聲音大了些。
她感覺臉燒起來了。
“嗯，在上麵的抽屜中。”段尋霜道。
“好。”沐汐清逃也似的離開，在衣帽間中尋找，但她顯然忽視了衣帽間的大。不好再回去問，索性隨機選了一個。
運氣不是很好，櫃門一打開，掛著的是各種高定服裝。
找到放置睡衣的衣櫃後，她踮起腳尖，打開上麵隔層的櫃子，眉眼低垂，羞澀快要將她包裹。
明明都是女生，大學住宿，也曾幫室友拿過，這種事情不應該有這種心理才對。可那人是段尋霜，她未來的聯姻對象，一想到這，心中的火焰幾乎將她燃燒完全。
快速將換洗衣物放入籃子中，沐汐清等臉上的溫度稍稍降下去些才回去攙扶段尋霜。
“我在這陪你？”沐汐清征詢。
萬一段尋霜也不好意思呢？下一秒，女人的聲音傳出。
是欣然應允：“好的，麻煩了。”
“……不麻煩。”沐汐清。
她背對著浴缸，聽聲後稀稀疏疏脫.衣服的聲音 。
不知是周圍太過安靜，還是心理作用，聲音在沐汐清耳邊無限放大，漫長而煎熬。
接近著，是入水的聲音，水花濺起，熱氣升騰間，浴室隱隱帶著模糊。
就像是偽裝，讓沐汐清有了緩和的餘地，她想掏出手機查看最近的話題，又覺得這樣對段尋霜不禮貌，硬生生遏製住這股念頭，耐著性子等待。
水流聲不斷。
聲聲敲打在她的心頭。
“汐清。”女人在喊她的名字。
沐汐清回應：“我在。”
“沐浴露是哪一個？”段尋霜問。
“左手邊。”沐汐清。
“好的。”段尋霜。
水流聲暫時停了一會，不多時，再一次響起。
又過了會，水流聲變得巨大，是女人從浴缸中站起。
“洗好了嗎？”沐汐清問。
“還沒有，再等等。”段尋霜溫聲道 。
她雙手扶著浴缸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抬腿，從浴缸中出來，身上是?滑膩膩的沐浴露。
女人眉眼鬆動，從浴缸出來後，她手肘抵著牆壁，作為全身的支撐。
沐汐清等了會，沒聽見聲音。
“嘶，”身後傳來女人抑製的低呼聲，同一時間，傳來物體掉落的“砰砰”聲。
沐汐清心猛地跳動，忘記了羞澀，幾乎是立刻轉過身去。
在一片熱氣中，女人手臂搭在淋浴頭的開關上，水流從噴頭而下，水流澆在女人的後背，黑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脊背。
“段尋霜。”沐汐清快步上前，冰冷的水流濺到她的手臂上。
雖然是夏天，但直接讓冷水接觸皮膚也是容易生病的。
她當即握住段尋霜的手，關了淋浴頭。
拽過掛在邊上的毛巾，焦急地擦拭女人身上的水。
“有沒有碰到哪？”沐汐清關心。
然而，還不等段尋霜回答，她的視線已經落在女人白皙的手臂上。滑倒時下意識想要找到支撐物，手臂一直到手腕處，被劃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在白皙嬌嫩的皮膚下，那條長色的紅痕越發刺目。
“抱歉。”段尋霜直起身，滿臉都是歉意，“給你添麻煩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沐汐清沒回答，她上上下下檢查女人身體彆的地方有沒有受傷，在確定隻有那一道影響不大的紅痕後，才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疼不疼？”沐汐清問。
段尋霜先是搖搖頭，然後又很輕的點了下頭：“有點，但不嚴重。”
沐汐清想伸手給女人揉揉，還是忍住了。
“你要做什麼？”沐汐清又問。
段尋霜像是做了錯事的小孩，等待被家長批評：“想要把身上的泡沫衝了，但是地沾上水了，有點滑，沒站穩……”
沐汐清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麵前的女人是何種姿態。
靈活的身子變得僵硬，舌頭像是打了結一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視線更是不知道該落到哪裡。
“你可以找我幫你。”她哽著聲音。
段尋霜抿唇，再次道歉：“抱歉，我沒想到。”
怎麼可能沒想到。沐汐清心道，中途有一小段時間沒聽到水聲，大概就是段尋霜在思考要不要叫她。
段尋霜那麼有教養的人，一定是聽出她的不好意思，所以才沒有叫她。
懊惱地抿了下唇，沐汐清暗自罵自己：昨晚喝醉了，段尋霜都沒嫌棄的去接她，照顧她，現在自己倒是矯情上了，害得對方滑倒，還讓對方一直給你道歉。
“我幫你……”沐汐清脫口的話隨著視線重新轉移到段尋霜臉上而止住。
女人發頂的水珠順著額角滾落，在精致絕美的臉頰上滑出幾條蜿蜒曲折的水痕。睫毛上掛著幾滴水珠，搖搖欲墜，好一副可憐委屈，惹人憐惜的模樣。
心靜，心靜。沐汐清默念。
“我幫你洗。”她將未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段尋霜軟聲 ：“麻煩了。”
打開淋浴，調整好合適的水溫，沐汐清閉著眼睛，一隻手伸出，順著女人滑潤的手臂一路向下，攥緊女人的手腕，餘光都不敢分給女人半分。
“我牽著你，給你舉著淋浴，你洗吧。”沐汐清閉上了眼睛。
段尋霜：“好。”
跟隨著女人手的運動，沐汐清握著段尋霜手腕的手時鬆時緊，方便對方行動的同時，還可以保證對方的安全。
閉上眼，剛才轉身看見的畫麵浮現，一幕幕緩而慢的閃過，就像是要刻在她的大腦中般。
沐汐清全身都在發燙，臉紅得不自然 。尤其是淋浴頭中的水不時就會澆在她身上。
衣服已經完全濕透，黏在身上。
好在段尋霜看不見。
“我洗好了。”段尋霜小聲道。
沐汐清繃緊的雙肩鬆垮下來，扭頭抽出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段尋霜：“擦擦身子。”
“你衣服被水淋濕了，”段尋霜碰到她的衣衫，“要一起洗嗎？”
沐汐清當然是拒絕的：“我等會回臥室再洗。”她頓了頓道，“我換洗衣物沒拿。”
段尋霜沒堅持：“彆凍到了。”
擦拭好後，沐汐清轉身去幫段尋霜拿換洗衣服。
等對方換好後，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濕衣服碰到剛洗完澡的人，沐汐清小心躲避著除手之外，其它地方的觸碰。
“我幫你吹頭發。”沐汐清拿過櫃子上的吹風機道。
“你先去洗澡。”段尋霜不容置疑，“我自己可以吹。”
“不行。”穿著濕漉漉的衣服給對方吹頭發的確不好，沐汐清想了個折中方案，“我先用毛巾給你頭發包上，你在這等我幾分鐘，我很快洗好，然後過來給你吹頭發，你不要亂動。”
段尋霜點頭：“也行。”
沐汐清不敢遲疑，她抬手取了條乾毛巾，將段尋霜的頭發仔仔細細擦過一遍，而後將其濃密的黑發盤起，用毛巾緊緊包裹住。
聽著匆匆離去的腳步聲以及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段尋霜扯了扯唇角，想到夏舒然臨走前最後說的“苦肉計”，細長的手指滑過鎖骨：“好像有點作用。”
她舔唇，喃喃自語：“但會不會過分了……”
第28章
調整好吹風機的溫度, 沐汐清拽了拽黑色的線，站在段尋霜的身後。
兩人的高度差不多，段尋霜微微低垂著頭, 雙手扶在麵前的盥洗台上。兩人的麵前是一方圓形的大鏡子, 鏡子的邊緣埋著一圈燈帶。
沐汐清稍稍抬頭，就能看見鏡子中，兩人錯位貼合在一樣的模樣。
細長的手指輕柔地擺動女人的頭發，而後指腹插入頭皮中, 一點點向下。
一開始用毛巾擦過, 又被頭巾包裹, 發絲已經呈現半乾的狀態。
“你平時吹頭發有什麼講究嗎？”沐汐清關了吹風機問, “護發之類的。”
段尋霜歪了下頭，尾端的發絲從身後人的指尖，柔順的滑落而下：“不用。”
“好的。”沐汐清重新打開吹風機, 將最後殘留的濕氣吹乾 。
盥洗台上的透明架子上擺放著梳子，沐汐清順手拿下。
散亂的頭發被梳得規整。
“能幫我擠一下牙膏嗎？”段尋霜淺聲問 。
“啊，好的。”沐汐清放在梳子，擠牙膏前問, “要先喝杯牛奶嗎？對睡眠好。”
她有時睡眠不好的時候就會喝點牛奶, 助眠。
段尋霜搖頭：“不用。”
得到回答，沐汐清不再猶豫，根據對方的需要將牙刷遞給對方。
兩分鐘後, 她抽過一邊等濕紙巾給段尋霜擦拭唇角隱約存在的沫。
“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沐汐清將段尋霜扶到臥室。
段尋霜抬起頭，摸索著尋找牆壁上的開關。
沐汐清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剛想詢問代勞。下一秒, 燈光亮起, 將臥室的昏暗驅散。
沐汐清不適應的眯起眼睛。
“這麼黑, 看得見嗎？”段尋霜答非所問。
沐汐清怔愣了瞬：“看得見。”
“那讓人把你臥室的燈都給去了，隻留兩盞小燈，怎麼樣？”段尋霜說話的語調與平時無異，她慢悠悠地補充，“還能給我省點電費，到時買幾顆糖吃。”
“……”沐汐清唇角翹起，眼底漾開絲絲縷縷的漣漪，她放鬆了心情，直視段尋霜的眼睛。
她玩味：“堂堂段總還缺這點錢？”
段尋霜理所當然：“缺。”
好正經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沐汐清唇角的弧度上揚的越發濃重，不動聲色地：“那好吧，段總明天就讓人把我臥室的電斷了，我打手電筒就好。”
“嗯……手機充電的話，我可以去外麵蹭。”她模仿段尋霜的語氣。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可愛，段尋霜在心底滿足的喟歎聲，沒舍得再逗她。
“明天上午何顏會在七點過來接我去公司。”段尋霜話題跳躍的極大。
沐汐清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散，眉心蹙起，不讚同：“怎麼這麼著急，你現在……”
她欲言又止。
段尋霜知道她的考慮，解釋道：“我已經大半年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了，再不出來，董事會的那群人，該有意見了 。”
“你……”沐汐清想提上次她在禮堂澄清傳聞的事情，但那件事說到底是段尋霜的私人事情，而且，當時出現的人，大多都是各家族的人，沒有媒體人員。
這麼久，外界沒有關於段尋霜的動靜，的確不合理。
她還是擔心：“不是說不能讓彆人知道你眼睛的事嗎？”
段尋霜寬慰她：“沒關係，走個過場，前麵會有何顏給我擋著。”她頓了頓，笑道，“就像是個吉祥物。”
沐汐清指尖動了動，心疼地望著麵前平淡言語的女人，半晌後，她隻是道：“你注意安全。”
“好。”段尋霜。
*
第二天一早，沐汐清被六點的鬨鐘叫醒，她快速地揉了兩下臉，清醒頭腦。
何顏七點回來，她要提前替段尋霜做臨走前的準備工作。
根據對方的習慣，沐汐清從衣櫃中取出一套白色西裝。
“能幫我取一塊手表嗎？”段尋霜在刷牙的間隙道。
“可以的。”沐汐清走到擺放各式手表的玻璃櫃中，挑選了件低調的圓框機械手表，“這支可以嗎？”
沐汐清對手表了解的不多，但長這麼大，見過的也不少，直覺能被段尋霜收藏保存的，都不會是凡品。
說過後，想到對方看不見，沐汐清舔了下唇，直接將手表遞了過去：“你摸一下。”
段尋霜接過，直接戴上：“你搭配的眼光應該很好。”
七點，何顏準備等在彆墅外。
沐汐清攙扶著女人往外走，何顏上前幾步：“段總，夫人。”
沐汐清點頭示意，扶著段尋霜上車後，她不忘對何顏交代：“煩勞幫我照看好尋霜。”
“夫人放心。”何顏保證。
沐汐清揚起和善的笑容，目送黑色的邁巴赫漸漸遠去，消失在眼前。
反身回彆墅，將沒喝完的豆漿一口飲儘，沐汐清和王媽打了個招呼，上了樓，繼續自己的工作。
第二個模型的稿件已經畫好，現在就需要將其數字雕刻出來，然後讓蕭冉打印出來，觀賞有沒有漏洞，最後上架，讓大眾給出反應。
昨晚給蕭冉發的消息對方還沒回，朋友圈倒是更新了，還給她發的那條朋友圈點了個讚。
沐汐清無奈地掀起唇，想來蕭冉是看見那條消息了，臨時有事沒回，或者是已經用意念回複過了。
她點進和對方的聊天框，雙擊蕭冉的頭像。
一條拍一拍顯示出來。
隨後，又發了個表情包。
【啊啊啊啊，我看見你發的消息了，我以為我回複你了。】不過是幾秒，蕭冉的消息跳出。
沐汐清自覺猜測的準確，沒計較這些，打字：【你覺得第二幅稿子怎麼樣？】
【很好，nice。】蕭冉不誇特誇，【我都不敢想，這套係列手辦出來，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沐汐清倦懶地坐在工作椅上：【彆跟我畫這麼大的餅。要是賠了，我可不管。】
蕭冉發了個收到的表情包，給沐汐清加油打氣：【營銷都給你營銷火。】
沐汐清對於營銷是不讚同的，會造成熱度的虛高，不利於長期的發展。但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你不營銷，總有人踩著你營銷上位。
【彆買多了。】沐汐清保留意見。
【懂。】蕭冉。
兩人又對著線稿的問題做出了修改，將人物的衣衫進一步精細化，增加了發飾的細節。沐汐清畫的五官雖然仍舊有點不清晰，但第一隻手辦模型雕刻完畢。這套模型手辦五官一摸一樣，有了借鑒，對於身後姿勢也做出了小幅度的更改。
由一開始的人物站立，雙手環抱，改為了負手而立 。
讓模型看起來，多了幾份自信傲然之氣。
確定好後，沐汐清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雕刻出大致的型後，再一點點摳模型的細節。
整整三個小時，沐汐清坐了三個小時。數位筆放下，沐汐清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肩膀的酸疼。
伸手用力揉捏著肩膀，觀察模型的外觀，而後保存，拍照發給蕭冉。
【如何？】沐汐清。
【汐清，先彆管這個，我剛剛聽我媽說，沐家和夏家可能有個大合作，真的假的？】蕭冉。
沐汐清眼皮重重跳了下 ：【我不知道。】
【你問段總啊，她肯定知道，我媽還說挺突然的，剛剛傳出的消息。按理來說 ，合同的簽署，雙手的談判都需要時間做。該不會是之前就秘密開始合作了，隻是今天才傳出來？】蕭冉好奇。
沐家在滬城有一定的影響力，可這遠不足以讓夏家刻意隱瞞兩方的合作。她突然想到昨天沐仁瑞給她發的消息，頭腦嗡嗡出聲。
【什麼合作？】沐汐清問。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啊。】蕭冉。
沐汐清薄唇緊抿，莫名湧上一股衝動，給段尋霜發消息，詢問。
事實上，她的確點開了和段尋霜的聊天界麵，注視著兩人上次結束的聊天內容發呆。
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去問段尋霜。
【沒事，你彆急，我幫你打探打探。】蕭冉。
夏家她知道，夏舒然就是夏家的，能被蕭冉媽媽說是大合作的，絕對能給沐家助力。
一旦這樣……沐汐清咬唇，她想要拿回母親留下的，就更困難了。
【我媽說，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合作，但隻要沐家能接得下，就會有一定的幾率，我是說一定的幾率 ，可以讓沐家在滬城的地位再上一層台階。】蕭冉可能是怕沐汐清難受，斟酌著詞句。
指甲嵌入掌心，驟然的疼痛刺激著沐汐清的神經，蕭冉後麵發的內容，她無心去看。
沐豐安什麼時候勾上了夏家的大船。
手機一聲聲的震動起來，一條條消息彈跳而出，又被下一條消息掩蓋。
發消息的主人許是著急了起來，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喂。”沐汐清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蕭冉連忙道：“汐清，最新消息，沐家和夏家的合作還沒正式確定。本來夏氏準備提供資金，讓沐家承擔技術的，但是沐家專業領域在組裝生產，根本沒技術。”
沐汐清對家裡的產業有所了解，涉及麵不算廣泛，間或涉足一些餐飲，投資領域，但主要的還是代加工。
“然後呢？”沐汐清問。
說到這，蕭冉的語調上揚了些，她神神秘秘地：“但是夏家不願吃虧，就提出讓沐家提供資金，他們來承擔一切技術。你爸應該是在猶豫，所以沒確定下來。現在夏家放出風聲，有意尋找其他合作對象。”
沐汐清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嗯”字，她對生意場上的事了解不多，蕭冉也是一知半解的狀態，說了這麼多，誰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到點子上。
“反正我媽說，沐家不可能拿出這麼多的流動資金。我媽現在在書房召開緊急會議，想要截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蕭冉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沐汐清下巴繃的緊緊的，她隻是聽著蕭冉絮絮的說著，最後總結性的說了句：“段總肯定懂。”
沐汐清沒說話。
蕭冉也安靜了下來，她試探性地：“你和段總現在發展到哪一階段了。”
之前問了幾次，沐汐清都沒有給出明確的回複。
“就正常階段。”沐汐清沒心思放在這上麵。
蕭冉聽出她情緒的低落，安慰了幾句後，將空間留給沐汐清。
手機黑屏，沐汐清盯著屏幕上的反光，她後悔當初媽媽讓她學習管理公司時，她因為對製作模型手辦的癡迷而拒絕了，以至於現在，她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喉嚨滾動，她點開和段尋霜的聊天框，直白的打字：【現在和你聯姻，可以直接許願嗎？】
雙手捧著手機，呼吸急促起來。
指尖長按發出的消息，撤回。好在在規定的時間內。
“你已撤回一條消息”。
屏幕上顯示出一條消息。
【怎麼了？】段尋霜的回複在五分鐘後發來。
【沒事，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沐汐清。
【下午三點左右，不用等我吃午飯。】段尋霜。
【好。你眼睛有敷藥嗎？】沐汐清。
一條語音發過來。
沐汐清遲疑地點下。
女人的聲音清冽如流水，尾音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有的，開完會，立刻就戴上了。”
洋洋得意，像是等待表揚的孩子。
沐汐清眉眼彎彎，她打字：【很棒。】
*
下午三點半，沐汐清坐在彆墅自帶的庭院中，漫無目的看向四周，時不時看了眼時間。
段尋霜快要回來了吧。沐汐清等待著。
下午三點四十，提前被告知段尋霜回來就叫她的王媽走到庭院：“夫人，段總回來了。”
沐汐清眼前一亮。
“段總現在在彆墅外麵，何秘書也在。”王媽道。
沐汐清收拾好心情，快步越過庭院，出了彆墅。
黑色的邁巴赫穩穩地停在外院，車門緊閉，沒有打開的征兆。
沐汐清等了會。
又過了幾分鐘，車門自動打開，何顏率先從駕駛位上下來，繞過半個車身，準備扶段尋霜下來，迎麵撞上過來的沐汐清。
“夫人？”何顏詫異，
“何秘書。”沐汐清禮貌回應。
“汐清。”含笑的聲音從車身內傳出，段尋霜的身影顯露而出。
沐汐清上前，扶住段尋霜的胳膊，同時讓對方的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公司臨時有點事，耽誤了。”段尋霜歉意，“讓你久等了。”
“沒有，我正巧出來。”沐汐清進退有度。
段尋霜笑笑，沒拆穿她，和何顏說了幾句，讓對方將資料發送給她。
進入客廳，段尋霜停在腳步。
沐汐清跟著停下。
“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段尋霜溫聲。
沐汐清扭捏，她舔唇：“去你臥室說。”
段尋霜臉上蒙著的綢緞下移了些，她抬手擋了擋。
“好。”一如既往的沒有多問。
臥室內，段尋霜歪著頭，單手撐在下巴，悠然自得地麵對著不遠處，不知是站著還是坐著的女人。
沐汐清按耐不住又難以啟齒，磨蹭著說不出話來。
段尋霜也不著急。
“你開會的時候，眼睛疼嗎？”沐汐清突然道。
猝不及防，許是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段尋霜很明顯地頓了下，片刻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了兩個小時的會，我眼睛一直睜著。”
“會有點疼。”女人帶著些狡黠，“但是，沒有人發現我的異常。”
沐汐清心裡瑟瑟的，她小步走到段尋霜身前，慢慢取下對方眼睛上的綢緞：“我幫你換。”
段尋霜趁此機會握住她的手，指腹抵在腕骨，剛被扯下綢緞，眼睛濕濕的，睫毛上掛著沒吸收完全的藥膏。
沐汐清被桎梏住。
“你還沒說你的事。”段尋霜掌心的力卸去，鬆鬆垮垮地圈著女人的手腕。
沐汐清隨便甩一甩，就能將手收回來。
“段尋霜。”沐汐清叫她的名字。
“我在。”段尋霜。
心跳加速，撞擊著胸口，沐汐清甚至能聽見自己逐漸加深的呼吸聲。
段尋霜鎮定的表情染上疑惑，眉心不自覺地皺起：“有人欺負你了？”
沐汐清心中委屈更甚，可以忍住的酸澀被提起，就成了情緒的催化劑。
“不是……”聲音帶了明顯的啞和哽咽。
段尋霜身上慵懶的勁退去，指腹在沐汐清腕骨在來回滑動，在忍耐著什麼。
“對我，你不需要有顧慮。”段尋霜抑製著想要將人拉到懷中的衝動，“還是說，你希望我以後，也不要麻煩你？”
沐汐清急切：“我沒有這個意思。”
“可我會不好意思。”段尋霜立刻道，“這段時間，我麻煩了你太多事。”
沐汐清想說沒有。
段尋霜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算了，我以為我們是相互幫助的。你回去吧，我等會自己換藥。”
“不是的。”沐汐清話語先於理智，脫口而出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深呼一口氣，“我隻是……”
她說不出個所以然。
段尋霜麵無表情，看上去真的很決絕的樣子。
沐汐清小聲道：“我怕涉及到商業機密。”
段尋霜臉色好了些，困惑：“比如。”
沐汐清將和蕭冉的聊天內容簡單說了下，當然，其中自動省略了告訴她消息的蕭冉。
聽完後，段尋霜神態再度鬆弛下去，她好笑的將沐汐清的手拉過來把玩，自然得像是本該如此。
段尋霜安撫她的情緒 ：“就因為這個事？”
沐汐清不回答。
段尋霜歎息，她終於還是沒忍住：“你怎麼這麼彆扭？”
她很想知道，麵前人現在是什麼表情，委屈巴巴的，亦或者是茫然不安的。不論是什麼樣的沐汐清，她都想知道，都想看見，都想擁入懷中。
但想要的三種，短時間內都無法實現。這幾日的相處，倒是讓自己的念想越來越濃了。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沐汐清不排斥她的肢體接觸，也算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段尋霜輕笑：“所以，你想知道沐家和夏家合作的幾率？不出意外的話……沐先生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夏家在高新技術產業一直以來都是領頭羊的地位，沐家想要轉型，更上一步，無疑是會想方設法地抓住。”段尋霜繼續道，她意有所指，“這所帶來的效益可不是一般產業可以比擬的，但……”
沐汐清認真聽著：“但是什麼？”
段尋霜淡笑：“但哪有那麼容易，不然人人都往裡麵擠了。大量的資金投入，到最後，很可能血本無歸。”
沐汐清大概聽懂了，但夏家既然在此行業遙遙領先，不是變相的為此刻合作增加了成功的籌碼嗎？
總不可能，夏氏企業耗費心血的成果，沒有成功的把握，還會冒然找人合作，繼續下去。
段尋霜不忍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事態，會往你希望的方向發展。”
“沐家，不一定吃得下。”段尋霜意味深長。
沐汐清猛地看向段尋霜，有瞬間的頓悟，她找回自己的力氣，抬手拉下段尋霜的手，回歸開始的話題：“我去給你換藥。”
段尋霜勾唇。
換藥中途，有人給沐汐清打電話。
是工作室的成員。涉及工作，沐汐清不能不接，換完藥後，沐汐清和段尋霜說了聲，出去回撥剛才的電話。
臥室門被關閉，段尋霜摸出手機，語音喚醒，給夏舒然打去電話。
她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忙著過往堆積，必須由她簽名的文件，又因為看不見，導致進度大幅度下降，對於此次夏家尋找合作對象的事並沒有聽聞。
電話接通。
“喂。”夏舒然嗓音啞的可怕。
段尋霜指骨彎曲敲擊了下手機背麵，忽視對方的聲音：“這麼快就開始了？”
夏舒然挑眉：“我拿出了我的誠意，下麵就是段總了，周家的項目。”
“已經交由何顏處理了。”段尋霜道。
夏舒然“嗯”了聲：“夏氏已經出麵了，後麵就看段總發揮了，話說，你不怕你小未婚妻知道，生你的氣？”
她應該會高興。段尋霜想。
正說著，夏舒然那邊傳來另一道聲音，隨後就是夏舒然變化委屈的聲音：“晚上想吃清淡點的，嗓子有點疼。”
電話被直接掛斷。
“……”段尋霜。
不多時，臥室的門被打開，沐汐清握著手機走進來，眉宇間含著清淺的笑意。
剛才工作室的成員電話告訴她，她這套係列模型手辦的第一隻，在今天早上發布在了官網上，受到了極大的好評，預定人數呈直線上升狀態。
這套係列手辦，由五隻模型手辦組成。現在隻完成一隻，去掉後期製作和緩衝，留給她的時候並不充裕。好在，她頭腦裡，有剩餘模型手辦的大致。做起來，也能更得心應手。
視線落在段尋霜身上，女人捧著玻璃杯，尋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麵對著她。
“工作室的電話。”沐汐清主動道，“她告訴我，今早發布的手辦海報受到了很多消費者的期待。”
段尋霜為她感受高興：“很不錯，模型手辦嗎？聽起來很有意思。”
談及喜歡的東西，沐汐清笑意多了些：“是的，很有意思。不過，還有點緊張。”
“嗯？”段尋霜好奇，“緊張什麼？”
沐汐清笑容淡了許多：“害怕最終出來的成品讓消費者失望，辜負了她們的期待。也害怕讓自己失望 ……”
期待越多，壓力越大。
“不過有壓力才能有動力。”沐汐清不知是不是給自己加油打氣，補充了句，“化壓力為動力。”
段尋霜認可：“的確。”她鼓勵，“你做的東西，一定會讓很多人喜歡的。”
她借著玩笑話將一顆真心剖解：“我永遠是你忠實的受眾。”
是你最忠實的……愛慕者。
第29章
沉浸在緊張和喜悅交織情緒中的沐汐清沒聽出女人話語中的潛意思, 分享道：“再過一段時間，這套手辦就會上市。”
段尋霜唇角含笑。
“你要休息嗎？”沐汐清想到女人的作息時間，覺得有些冒昧, “明天早上還要去公司嗎？”
段尋霜點頭：“不出意外的話, 未來的一個月都需要去公司。”說到這，她頓了下，有幾分難耐的摩擦了兩指，問, “如果有一個很不錯的機會擺在你麵前, 一旦成功, 就能重新觸及到更美好的世界, 但一旦失敗，或許會陷入很大的危險中。”
“這個時候，你會怎麼抉擇？”段尋霜拿不定主意, 雖然心中已經做出選擇，但她需要知道另一人的看法，從而做出決定。
沐汐清猶豫：“很不錯的機會？說明成功率很大，可以嘗試？但失敗的話……”
聽段尋霜的意思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該不會是段氏集團出現重要的節點, 需要段尋霜現在做出選擇。
她對這些了解不多，生怕給出錯誤的選擇誤導段尋霜的選擇。
段尋霜聽出她話語中的猶豫，給她打定神針：“不用擔心, 結合你的真實想法。我隻是想知道你麵臨這種情況的選擇。而且，”她語調輕鬆，“我隨口問的, 也沒說是什麼事啊。”
聞言, 沐汐清垂眸, 呢喃重複段尋霜的問題，十數秒後，她道：“機遇往往伴隨著風險，如果錯過，可能損失更大，所以，我會選擇抓到那個機會。無論結果如何。”
這也是當初利用短視頻宣傳工作室手辦時，她思考的問題。營銷過度，會造成消費者視覺審美疲勞，產生逆反心理，甚至對家還會派所謂的水軍在視頻下方挑刺。
但網絡發展至今，一直以來都是一柄雙刃劍，你不能因為這些不確定的風險，就放棄了，一味的選擇傳統的宣傳方式。
隻能儘可能的規避風險，少量營銷，按照一定的頻率發布宣傳視頻，給消費者眼前一新的感覺。
段尋霜單手撐著側臉，柔順的長發傾灑在一邊，遮擋了半邊容顏，她淡淡地笑了：“我也是這麼覺得。”
“晚安，早點休息。”段尋霜。
沐汐清起身離去：“晚安。”
擦身而過之際，臉頰的發絲被帶動的微風吹動，幾不可查地晃動了下，段尋霜靜靜地坐在軟沙發上，按滅臥室內明亮的燈光，徒留一盞小燈。
她摸到扔在沙發上的手機，用語音呼喚的功能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伴隨著手機自帶的音樂，電話被接通，段尋霜：“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手術？”
那邊的人報出一個時間，呼吸頓了下，提醒道：“段總，這場手術的風險之前已經跟您說過了，一旦失敗，您將再無複明的可能。”
段尋霜低聲：“我知道。”
那邊的人繼續道：“您的眼睛說不定未來的某一時刻就自動複明了，您是否還要再等等？”
段尋霜揉捏著鼻梁骨，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綢緞，耐煩的想要直接扯下來：“已經等了半年了。安排吧。”
“好的，段總。”見段尋霜拿定主意，那邊的人不再勸阻，“準備好後，我會聯係您。”
“嗯。”段尋霜。
*
一連數日，沐汐清都是被六點的鬨鐘叫醒，然後去給段尋霜選擇服裝和搭配配飾。
“你現在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段尋霜張開雙臂。
沐汐清拿著熨燙平整的西裝外套，好笑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你現在也越發自覺了。”
一開始隻需要她把衣服拿給對方，現在倒好，還要她幫忙穿了。
段尋霜紅唇翹起，心情很好的模樣。
“對了，段寧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沐汐清邊打領結邊問。
段尋霜沒回答：“可能還要一段時間吧。怎麼了？嫌我太麻煩了？”
這幾日的親密相處，讓沐汐清發現段尋霜端莊內斂外表下，內心深處隱藏著頑劣的小性子。
知曉她在開玩笑，但沐汐清還是配合著：“我可沒有，每天服侍段總，和段總親密接觸，是我的榮幸。”
她不忘打趣對麵唇角弧度明顯的女人，有意拉長了語調：“段總，彆忘了給我開工資。”
自然流露出的類似撒嬌的小語氣，段尋霜喉嚨滾動，忍住抬手撫摸對方的衝動，溫聲：“嗯，工資的確不能少，你覺得開多少合適？”
沐汐清挑眉，扯了扯對方的領帶：“像我這樣貼身服侍的，少說也要跟你身邊的助理一個層次吧。”
段尋霜沒忍住，抬起手，跟隨著感覺撫摸上沐汐清的發頂。細軟的手感讓她很是喜歡，臉上的表情還要管理，不能泄露出異常：“我考慮考慮。”
在段尋霜手摸上來的一瞬，沐汐清的身子明顯的僵硬了下，就連表情都有不自然的變化。
但很快，注意到段尋霜一切如故的模樣，她緩而慢地放鬆下來，欣然應允：“好。”
送走段尋霜後，沐汐清一頭紮進畫室中，用畫室中配備的數位屏作畫。
配置都是最高的，畫麵顯色度清晰，流暢無延遲，重力感應更是敏銳。
她前兩天將第二隻手辦的數字模型雕刻出來，發給了蕭冉。期間，兩人就模型的上色和打印出來的材質進行了商量。
配色采用沐汐清喜歡的藍白配色，材質則是選擇了市麵上流行的樹脂材料，對於展現人物的細節具有良好作用。
第三隻模型手辦的線稿也已經確定，沐汐清打算這兩天趕工，雕刻出來，儘可能給後期多留點時間出來，也能讓她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檢查有沒有錯處，及時修改。
午飯簡單吃了兩口，沐汐清又一次埋頭進入畫室。
一直到下午三點，定的鬨鐘響起，沐汐清才依依不舍地抬起頭，保存文件，關了鬨鐘。
這幾天段尋霜一般三點就到家了。沐汐清噙著淺淡的笑容，好心情地站起身。
一陣頭暈目眩傳來，沐汐清立刻撐住桌麵，穩住身形，半彎著腰緩解。長時間坐著，猛地站起，身體還沒反應過來。
約莫三分鐘後，暈眩感漸漸散去，沐汐清大口呼吸了兩下，移動步子，確定真的沒事後，她出了畫室。
空氣都新鮮很多。沐汐清心想。
猝然間，她不可思議地回望畫室。
她關閉鬨鐘時，想的竟然是段尋霜要回家了。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默認將這套彆墅當成了家，而她居住了二十幾年的沐家，自母親離世後，已經成為可以被遺忘的過去。
驚訝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心態，沐汐清站在扶梯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麵，有了片刻失神。
是從這幾天的日夜相處中，還是第一次她陪著段尋霜洗澡的時候，亦或者是更早之前。
沐汐清無法肯定。
樓下傳來王媽的聲音，傳到頂樓時，聲音幾乎聽不見了，模糊的打招呼聲。
應該是段尋霜回來了。
沐汐清回過神來，反身坐電梯下樓。
段尋霜被何顏扶著進入彆墅，女人長發盤在腦後，乾練的樣子。
沐汐清今天沒有到外麵接她。段尋霜抿唇。
“她在家嗎？”段尋霜問王媽。
電梯門打開，沐汐清剛進入客廳，就聽見段尋霜的這句話。
她在家嗎？家。
好像注意到某個事物後，那件事物出現的頻率就會變高。譬如這個字，她在樓梯口的時候就在想，如今又在段尋霜口中聽見。
“夫人在家，應該是在畫室……”王媽話來沒說完，就聽見何顏出聲。
“夫人。”何顏看到剛出電梯拐出來的沐汐清。
“何秘書。”沐汐清微微回應。
該有的禮貌不能少。
何顏拉開和段尋霜的距離，回歸到合適的距離：“夫人，段總，我先走了。”
“辛苦你了。”沐汐清是女主人的態度。
“不辛苦，應該的。”何顏說完，禮貌告彆。
沐汐清上前：“今天回來的比平時早一點。”
段尋霜歪頭，隨後扯下盤著的秀發，似笑非笑：“比前兩天晚了十幾分鐘到家。”被沐汐清帶著進入電梯，她笑意更甚，“還是說，你希望我晚一點回來？”
“……”沐汐清。
這人怎麼這麼會曲解她的意思。
“我沒有。”沐汐清辯解。
段尋霜淡笑不語。
沐汐清眼底揚起清淺的笑意，在電梯抵達樓層樓層前，她的餘光瞥見麵前的電梯壁。
隨即目光凝刻在上麵。
她和段尋霜肢體相交，女人的手垂落在腿側，她則是牽著女人的手腕，正好位於電梯兩扇門的縫隙中。
模糊了些許，猛地看上去，就像是兩人的手牽在一起。
沐汐清眉心重重一跳，壓下不正常的想法。
恰好電梯抵達，伴隨著“嘀”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如同得到某種信號，沐汐清先一步邁出，原本牽著段尋霜手腕的手，不著痕跡的往上移動了些，握在女人的西服袖口上。
段尋霜手臂動了動。
“今天開完會，出來的時候，差點被絆倒。”段尋霜出聲。
沐汐清緊張：“怎麼回事？何顏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嗯，不知道誰喝的礦泉水瓶滾下來了，不小心踩到了。”段尋霜輕聲，“何顏說，要是在往前滑一點，頭就會撞到會議桌上。”
沐汐清下意識握緊了段尋霜的手，另一隻手也趕忙扶住女人的胳膊，心有餘悸：“還好沒事，”她蹙眉，“怎麼會有人這麼沒素質，喝過的水也不知道帶走。”
手掌傳來的溫度過於明顯，半邊身子幾乎被護在懷中，段尋霜指尖勾動，語調失落：“總會有意外，避免不了。”
第30章
“陪我去外麵走走吧。”段尋霜站定腳步, 手摸索著搭到了沐汐清的腕骨上，轉過身，“有點悶。”
兩人本就靠的極近, 衣角搖擺間觸碰到一起, 段尋霜放大的麵容倒映在瞳孔中，女人臉頰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沐汐清屏住呼吸，不自然地偏過頭，上半身往後靠了些, 無聲的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好。”
指尖按下電梯鍵, 還未下行的電梯打開門, 沐汐清扶著段尋霜重新進入其中。
視線有意避開電梯內壁, 沐汐清眉眼低垂，直到電梯門打開，才抬起頭, 目視前方。
王媽不在一樓，應該是在自己的臥室。沐汐清沒有打擾對方。
帶著段尋霜出了彆墅，沐汐清深呼吸一口，外麵的空氣其實和彆墅內差不多, 無外乎是心理作用, 覺得自然界的更新鮮。
彆墅前的小花園，香氣撲鼻，段尋霜走這段路的時候, 腳步明顯慢了許多。
“要在這停一會嗎？”沐汐清貼心。
段尋霜搖頭，神色淡淡：“不用，繼續走吧。”
沐汐清回了個“好”後, 帶著段尋霜繼續往前走。
一路來到她平日無聊回來放鬆的涼亭時, 沐汐清本想提醒一下女人注意腳下的石階, 可轉念想到她第一次扶著女人來此時，女人與正常人無異的抬腳，就噤了聲。
她抬高了腳，比段尋霜先半秒踩上台階，誰知，女人抬腳的幅度和走平地時一模一樣。
鞋尖抵在台階的中間，猝不及防，段尋霜上半身因此向前衝了些，下半身卻還停留在原地。
“小心。”沐汐清心提了起來，手肘拐向段尋霜的方向，與此同時，另一隻手臂橫在女人的腰身前，將人穩穩環住。
沐汐清慶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段尋霜臉色白了些，眉心緊皺，額頭抵在沐汐清的脖頸，薄唇擦過，她道歉：“抱歉。”
貪戀身前的溫暖，段尋霜不舍的從沐汐清懷中而出，舌尖滑過上齒：“有點走神。”
沐汐清顧不得這麼多，她蹲下身後，視線落在女人的腳踝上。女人穿著高跟鞋，極有可能扭傷了腳。
“疼不疼，有沒有崴到？”沐汐清伸出兩根手指點在女人的腳踝，輕輕按了下，沒有察覺到異樣。
段尋霜抵著頭，綢緞因為剛才的變化鬆了些，像是隨意搭在眼睛上：“沒有崴到。”
“那就好。”沐汐清放心，她站起身扶住段尋霜，不敢再想當然的放下警惕，“前麵還有兩級台階，抬腳，我們走慢點。”
段尋霜像是不好意思：“好。”
沐汐清盯著女人抬腳，上了涼亭才將後麵的話說出：“你以後可以儘量少穿高跟鞋，太容易崴腳了。”
對於現在的段尋霜來說，穿高跟鞋無疑會增加腳受傷的概率。
段尋霜承下她的好意，笑了笑，應：“好，以後在家不穿。”
沐汐清欲言又止，想讓段尋霜在公司也彆穿，但這不太現實，總不能讓堂堂段總穿西裝，搭配一雙平底鞋。
有失……威嚴？
段尋霜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沒聽見沐汐清的聲音：“怎麼了？”
沐汐清“啊”了聲：“沒事。”
沐汐清這次沒有期間拍照，算起來，她已經有二十多天沒拍風景照發朋友圈裡。
主要是這段時間沒什麼太多影響她心情，需要用照片傳遞情感的事，好像在無形中，她的壞心情都被一點點撫平，消散於虛無。
最引起沐汐清波瀾的事情，還是蕭冉告知沐家可能會和夏家合作的消息。
她坐在段尋霜對麵，一瞬不瞬地盯著坐在石椅上的女人。她一直都是顏控，走在路上，遇到好看的女生，都會多看兩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像段尋霜這樣長相優越至極，皮相和骨相都是頂好的，很少見到。
突然，沐汐清升起了想看看段尋霜眼睛沒盲時的樣子。
隻單單在換藥期間窺見對方黑棕色的眼睛，都會沉溺進去，更彆說，當那雙眼睛閃爍著晶亮的光點，看向你時，會有多大的吸引力。
話語脫口而出，沐汐清淺聲：“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就能看到，另一種模樣的段尋霜。
話音落下，段尋霜心漏了一拍，雙手交叉放在石桌上，凹凸不平的紋理與肌膚相接：“如果我們之前見過呢？”
很小的時候就見過。
沐汐清眨了眨眼睛，唇角揚起：“這麼一說，我們的確算是見過。”
段尋霜心跳加速，等待著她後麵的話。
“我記得之前誰家舉辦的晚宴，我被媽媽帶過去參加，當時好多人圍在你身邊。”沐汐清回憶當初的場景。
她不喜這種場景，可耐不住自家老媽非讓她去。宴會還未開始，賓客陸續到場，沐汐清就看見很多叫的上名字的人物紛紛圍在一個女人身邊。
聽人說，她是段家這代的掌權人。
當時，她一來沒有擴展人脈的想法，二來也沒有興致了解這些，就沒有過多關注。
後來，不知是不是女人要吃糕點，竟朝著冷餐桌的她這邊走來。
當時距離太遠，女人身前一直有人存在，遮擋，沐汐清看不太清楚女人的長相。
幾乎是全場的焦點，無數人的視線注意著女人的動向，沐汐清無意與之靠近，取了愛吃的糕點，朝著另一邊，目不斜視的離開了。
後來宴會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碰見在洗手台前低頭洗手的女人。
她隻看見女人的側臉和鏡子裡，女人些許麵額頭。加之氣場太過與眾不多，沐汐清不用想，就猜到對方的身份。她手都沒洗，直接出了洗手間，然後用濕巾擦拭了手。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宴會，媽媽便讓司機提前將她送回去了。
沐汐清想到這，有些失語又有些好笑。
誰能想到，當時避之不及的人，現在就坐在自己麵前。
“宴會嗎？”段尋霜莫名失落了起來。那是她自那次分彆後，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和沐汐清碰上。
宴會上，所有人都在社交，隻有沐汐清，待在冷餐桌附近，挑選著各種食物，填入口中，她被女生小倉鼠般的行為逗笑了，好不容易打發走周圍的人，她朝女生靠過去。
可剛走沒幾步，她就看見女生一手端著一盤糕點，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她詫異地回過頭，隻看見女生高挺的背影。她以為是人多，女生不想在這個場景下與她相認。
於是，在看見沐汐清去洗手間後，她也跟了上前。洗手台前，隻有她和女生兩人，她剛想說話，抬起頭，就看見鏡子中，女生連手都不洗，直接出來洗手間。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人這麼不想和她相認嗎？她想結束後，單獨去問女生為什麼，可宴會結束後，她卻沒有找到對方。
彼時，她並不知道沐汐清因為撞到後腦忘記了她，隻以為對方真不想和她產生任何交集了。萌生主動去找對方的觸角，因對方的躲避，重新塞入殼中。
“對啊。”沐汐清點頭，“你應該不記得了，當時我還在洗手間碰到你了。”
“嗯？”段尋霜故作不知，“那你怎麼不和我打招呼？”
沐汐清無奈地：“拜托，我當時才多大，十六歲吧，碰見你這種級彆的大人物，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打招呼。”
“我當時在洗手間看見你，連手都沒洗，還是出來用濕紙巾擦的。”沐汐清吐槽，“我媽還在宴會前，叮囑我好幾遍，彆冒犯到了你。”
“……”段尋霜，“當時我有這麼可怕嗎？”
她那時也才剛過二十。至於這麼嚇人嗎？
“啊？”沐汐清有些回答不上來了，她想說“不熟的時候，的確給人一種不可靠近的壓迫”，但掃了眼麵前的人，到了嘴邊的話成了，“沒有吧。”
段尋霜扯出一抹牽強的笑。
算了，怪她顧慮太多，沒有直接拉著沐汐清。不過，拉住也沒用，那時的沐汐清沒有關於她的印象，真那麼做，可能還會適得其反。
“不過當初，真的很快樂。”沐汐清臉上帶著回憶的甜蜜，“媽媽會關心我，照顧我的情緒。”
過去觸手可得的東西，如今成了難以觸及到夢幻。她唯一慶幸的是，沐豐安隱藏的足夠好，沒有讓媽媽知道他的破事。
段尋霜收斂住外放的情緒，她緩聲道：“你媽媽會以你為榮的。”
“應該吧。”沐汐清笑容燦爛，“媽媽也經常這麼和我說。”
即使看不見，段尋霜也能感受到對麵人此刻散發出的快樂。她福至心靈，任由內心深處的渴望增長：“那以後，我關心你，照顧你的情緒，好不好。”
沐汐清怔愣了瞬，耳垂攀上一層緋紅，她彎唇掩飾，領了段尋霜的好意，口中卻調笑：“怎麼，你想當我媽？這算不算是占我便宜？”
“……”段尋霜，“不是。”
沐汐清不逗她了，她真心道謝：“那我們相互照顧，相互關心。”
段尋霜沉下心：“好。”
夏季天熱，沐汐清額角染上點點汗珠，她從口袋裡掏出小包紙，抽出一張擦拭。
“回去吧。”段尋霜低聲，“有點熱了。”
“好。”沐汐清正有此意。
距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沐汐清征詢了段尋霜的意見，送對方去書房辦公。
“汐清。”段尋霜叫住要離開的人。
“怎麼了？”沐汐清回頭。
段尋霜輕聲：“如果那次宴會，我真的是去找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