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段寧吃完早餐, 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兩人麵對麵站在那，不知道在聊著什麼。
沐汐清餘光看見她出來：“小寧。”
“嫂子, 怎麼了。”段寧調轉腳步走過去。
“我和你姐打算去看電影, 你要一起嗎？”沐汐清問。
“什麼？看電影？”段寧震驚，不可思議地看向沐汐清身邊的女人，妄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否認。
然而，沒有, 隻有欣然接受的平和。
她姐看電影？這個詞怎麼變得很小眾的樣子, 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段尋霜淡定：“一起嗎？”
短暫的驚訝後, 段寧點頭：“去。”
她要看看, 她姐是如何“看電影”的。
三人上了電梯，到了三樓後，段寧走在最前麵, 率先將家庭影院的燈打開兩盞，等沐汐清將她姐扶著坐好，她問：“嫂子，姐, 你們打算看什麼？”
這間家庭影院自設立以來就沒用過, 段寧覺得一個人看電影沒意思，又因為段尋霜的緣故，從來沒有帶朋友來過。
第一次操作還有點不熟練。
沐汐清報了部動畫電影的名字。
段寧應了聲好, 選擇好影片後，將燈全部關閉。
刹那間，空間陷入一片漆黑, 沐汐清不適應地彆了下頭, 等幕布亮起的間隙, 她湊近段尋霜：“要吃點東西嗎？”
段尋霜低聲：“我讓小寧拿點。”
沐汐清製止：“不用。”
她對此需求不大，更多的是將注意力放在大熒幕上。
段寧坐在兩人的斜側方，雙腿交疊，視線幾乎黏在兩人的身上，又怕看得太明顯，被某個敏銳的人察覺到她的注視，看了幾秒後，將正眼移動到熒幕上，餘光還在偷偷打量。
熒幕亮起，將這間家庭影院照得昏暗，沐汐清靠著距離段尋霜近的一側，告訴她：“開始了。”
段尋霜“嗯”了聲：“好。”
熟悉的開場標誌，沐汐清聚精會神地盯著熒幕，右手自然地搭在中間的扶手上，半邊身子保持靠近段尋霜的姿勢。
電影一開始，就是小場景的鏡頭推移，出品方公司名字出現在屏幕中央，伴隨著工作室製作組的名字和輕盈的純音樂，動畫的完整名稱展現出。
借助各種小場景的自然轉移和人物的畫外音，過渡到電影的正片內容。
豔麗的主色調彰顯出畫麵中，人物愉悅的心情，沐汐清唇貼近段尋霜的耳朵，將剛才看見的內容告訴女人。
為了不打擾身後段寧觀賞，沐汐清全程用氣音說話，期間散出一兩聲清淺的調子。
“場麵很溫馨，目前畫麵中的配色多是紅黃，主人公現在還是個小女孩。”沐汐清跟隨著畫麵的轉變，一點點將內容剖析給身邊的人。
“另一位主人公出現了，兩人相遇，相熟後開始為了各自的夢想而努力。”沐汐清望著熒幕上兩位並肩而行，談笑不斷的主角，“音調上揚，活潑的想要當一名歌手，另一位聲音偏柔和的，夢想成為一名畫家。”
“……”沐汐清全程解說，氣流持續，有時會隨著幾個重音，加重氣流的流通。
段尋霜側著頭，唇角含笑，聽著環繞音箱傳出的電影聲以及耳畔，如同私語的女音。
這樣聽電影，似乎比看電影要更加有意思，段尋霜左手臂撐在扶手上，不經意間與沐汐清的右手相貼。
沐汐清全身心投入到電影解說中，並未注意到段尋霜的小動作。
坐在她們斜側方的段寧已經忘記電影的存在了，也不管會不會被她姐發現，悄悄地拿出手機，確定關了閃光燈後，對著咬耳朵的兩人一連拍了數十張，才意猶未儘的停下。
到時高價賣給她姐。對了，這間影院的攝像頭內容也給拷貝下來，一並賣給她姐。
這一刻，段寧被自己優秀的經商頭腦折服。
電影時常一個半小時，隨著畫麵節奏的推進，兩個女孩一前一後的實現了夢想。
影片最後，長相溫柔的女孩坐在畫板前，凝視著舞台上閃閃發光的好友，一瞬間，畫麵變黑，隻剩下她們兩人是有色彩和亮度的。
聚光燈隻為她們二人亮起。
悅耳的歌聲響起，畫筆在紙上揮灑著，鏡頭轉動，在追逐夢想中遇到的喜怒哀樂在兩人身上，以半透明的形式一張張展映。
Don''t fet me.
不要忘記我。
影片結束，中英雙語出現在熒幕的中央。
沐汐清將看到的最後這一幕說給段尋霜聽。
“Don''t fet me.”女人的發音極其標準，簡單的單詞從段尋霜口中讀出，韻味都變得悠長許多。
“嗯。”像是被小貓的爪子撓了兩下，沐汐清身子後退了些，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她將自己的理解說出：“關於最後這句，網上解說有很多，我個人的解析有兩個層次。”
“一是，不要忘記幼時的夢想，二是，不要忘記陪你一路的人。”動畫中的兩位女生，都是朝著一開始確定的方向前進，而兩人亦是相互扶持，相互安慰。
段寧掃了眼還在說悄悄話的兩人，沒有立刻開燈，坐著欣賞拍到的照片，一張張定價。
這張氛圍感不錯，有種錯位相親的感覺，嗯，這個價格報多點。
這張也很好，把她嫂子拍的很好看。啊，不對，每張拍的她嫂子都很好看。
非常好，每張價格都要翻個倍才行。段寧喜滋滋地數著。
渾然不知她小動作的沐汐清和段尋霜還在就影片最後的內容發表各自的看法。
“會不會有第三種解說呢？”段尋霜問。
沐汐清疑惑地“嗯”了聲：“你怎麼看呢？”
段尋霜結合前麵沐汐清提到的一幕：“中間有兩個配角人物，其中一位因某些意外忘記了許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主角和另外的一位配角。”
“是否還有一層意思，是從被遺忘的配角的視角出發的呢？”段尋霜提出自己的見解。
沐汐清思考：“的確有這個可能。”
段尋霜輕笑出聲，左手自然而然地扶住沐汐清的手臂，觸碰到溫涼的肌膚，她滿足的在心底喟歎：“會不會有第二部，失憶的配角恢複記憶？”
沐汐清遲疑地搖頭：“可能性不大，影片的最後都沒有鋪墊第二部，而且距離這部動畫已經過去七八年了，大概率是沒有的。”
段尋霜遺憾地點點頭。
“不過她們的結局也很好啊，雖然那位配角遺忘了很多，但下意識的關心還是很讓人暖心。”沐汐清輕聲，“有時遺憾比圓滿帶給人的感觸更多。”
“也是。”段尋霜釋然，“小寧。”
段寧趕忙關了手機：“姐，怎麼了？”
“把燈打開。”段尋霜。
“哦哦，好。”段寧立刻起身。
其實電影結束後，後方的幾盞燈已經自動亮起了。
“姐，嫂子，你們下次看電影提前跟我說，我儘量跟你們一起。”段寧站在門邊道。
“跟我們一起？”段尋霜何其了解自家妹妹，殷勤的不對勁。
“是啊，我可以幫你們放影片，弄點小吃，多棒。”段寧賣力展示自己的作用。
段尋霜懶得搭理她，沐汐清好脾氣的應好。
段寧也就暑假，寒假在，沐汐清不介意一起。
況且，她和段尋霜不會做越界的行為，不需要避開段寧。
出了家庭影院後，沐汐清去了躺洗手間。段寧扶著段尋霜邊走邊等沐汐清。
“說吧，打什麼主意呢？”段尋霜挑明。
段寧“嘿嘿”一笑，頗為得意的揚了揚手機：“姐，我拍了蠻多好東西的。”
呼吸的功夫，段尋霜就明白了段寧話語裡的潛意識：“裡麵有監控，我以後可以慢慢調。”
段寧不在意地聳肩：“你確定？監控能有我抓拍的角度好。”
一副拿捏她姐的模樣。
偏偏她手中掌握的東西很是吸引人，段尋霜妥協：“發給我，然後將你那裡的全部刪除，最近刪除裡麵的，也要刪了。”
這麼嚴格。
“得令。”段寧有模有樣地。
她趁著沐汐清沒回來，直接操作，一張張圖片發送，段尋霜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震動。
“附送你一個視頻。”段寧好心將最後拍的視頻發給她姐，隨後全選，將有她嫂子的照片視頻全部刪除。
“不過，姐，我拍的真的很好看。”段寧蹭了她姐肩一下，“隻可惜了……”
你暫時看不見。
“什麼很好看？”沐汐清出來就聽見前麵的兩人最後說得話。
段寧心虛地回過頭，尬笑：“那部動畫電影很好看。”
沐汐清笑著：“你也這麼覺得？”
“嗯呢，很好看。”見她沒再多問，段寧放下心來，找了個借口，溜回了自己臥室，臨走前不忘提高了聲音，調侃某個鎮定自若的人：“姐，你覺得好看嗎？”
段尋霜沒回答。
沐汐清好笑，扭頭眼睛亮亮地望著段尋霜：“所以，好看嗎？”
她真的以為段寧問的是電影好不好看，所以期待著段尋霜的回答。
相同的問題，兩人有著不同的理解。
段尋霜長發隨意地紮起，眉眼低垂，分明是帶著笑意的。
“不好看？”沐汐清惴惴不安。
每個人口味不一樣，她喜歡的，段尋霜未必喜歡。
沒讓她等待太久，段尋霜就著手背相碰的瞬間牽住她的手，學著她在家庭影院內解說電影的口吻，歪了下頭，隱含意味：“好看。”
似乎聽出其中隱藏的意味，沐汐清莫名感覺耳熱，她晃了下交握的手：“你喜歡就好。”
段尋霜依舊笑，話語也是簡短的：“喜歡。”
“有多喜歡？”她的笑太過動人，讓沐汐清情不自禁追問。
第42章
“喜歡到, 未來還想和你再看一遍。”段尋霜彎下眉眼，滿是縱容。
沐汐清的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嗓音溫柔地回複她：“好。”
中途, 有人給段尋霜打電話, 女人亦是沒有回避她，直接接通，在手機抬起，貼到女人耳邊的頃刻間, 沐汐清好似看見“陳”的備注字樣, 從眼前一閃而過。
以為生意上的往來, 找段尋霜有事。通話不知要持續多久, 沐汐清靜默著扶著段尋霜的手臂，帶著女人回到她的臥室中。
她沒注意到，女人在聽見電話那頭的某句話時, 身子微微僵了下，隨後指尖快速按動音量鍵，將通話聲音降低。
“等會說。”段尋霜不容置喙地。
沐汐清看了她一眼，自知不是和自己說話的, 她加快了速度, 將女人送到書房，而後退出。
“汐清，能幫我喊一下小寧嗎？”在沐汐清離開前, 段尋霜喊住她。
“好。”沐汐清。
去叫段寧的時候，女生喜滋滋地喊了她一聲“嫂子”，說了幾句沐汐清雲裡霧裡的話：“你真是我的幸運星。”
沐汐清笑：“遇到什麼好事了？”
“秘密。”段寧神秘笑笑, 繞過沐汐清, 蹦蹦跳跳地往她姐書房而去。
沐汐清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 眼眸中笑意漸深，她反身往臥室旁邊的畫室而去，短暫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那套手辦已經進入生產階段，官網也已經發布了一整套的手辦宣傳圖，其中白藍水墨，背上背著一柄長劍，雙手環抱的位於中央位置。
沐汐清悠閒地坐在畫椅上，長腿伸直，交疊在一起。
打出的樣，蕭冉發給她看了，與她數字雕刻的一模一樣。這套模型手辦高度約為十五厘米，采用世麵上流行的PVC材質。
工作室上一批手辦已經正式發售，接下來就是她的這套，預售數字每次刷新，後台都會增加。
沐汐清有種作品被人看見的喜悅，以及麵對快要上市的緊張感。
在此之前，她也曾單獨製作發表過幾套手辦，市場反饋也不錯。其中那套以神話故事為背景製作的手辦更是小規模出圈，打響了工作室的名號。
工作室原計劃是采用品質更高的材料，但隨著預售人數的不斷增多，在價格已經確立下來的情況下，無疑不是明智的選擇。
沐汐清歎了口氣，她和蕭冉雖然是工作室的創始人，但也要聽取團隊的意見。
利益擺在那，很多事，不是她想就可以的，要考慮上工作室的其他人。
打開電腦，點開以段尋霜五官為基礎雕刻出來的模型，操控著模板轉圈移動了幾圈。
沐汐清撐著下巴，要不要先將這份發給蕭冉，讓其製作出來。
再等等吧。沐汐清隨意地抓著鼠標，等她找到參考，將這幅模型的眼睛雕刻出來再說。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速寫紙上，她身子前傾，將其拿放在腿上，米白色的紙被碳灰沾染，落下幾分淺灰。
沐汐清收回雙腿，並攏，速寫板架在上麵，拇指按著炭筆的筆身，壓在食指的第一根指節上。
筆尖摩挲在紙上，很快，一副單人型出現在眼前。
很應試的一張圖，沒什麼特彆的，隻是用於練習型準。
速寫講究的是快，準。
往往十幾分鐘，甚至幾分鐘就能畫完一張。這種一般都是用來應付考試的，有固定的模板。
沐汐清曾去畫室學習過一段時間的繪畫，當時她那所在的那間畫室後麵還拉著一條橫幅，掛在牆上麵。
那橫幅的內容太過有趣，以至於她至今記得大概內容。
你們的畫，就像是一條死魚。
她起初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麵，畫室的一位同學給她科普。
“就是說我們畫的話，很無神，死板的就像魚翻白眼一樣。”
沐汐清忍俊不禁，路過隔壁畫室時，裡麵也掛著橫幅，同樣的有意思，但不過是隨意一眼，她記得不是很清楚。
再後來，離開畫室後，她有時也會畫一些，練習型準。但臉一直是她的重災區，怎麼都畫的不好看。
彆人寥寥幾筆，勾勒出動態橫生的麵部表情，她的幾乎每張都一樣，就連上了調子，也是沒什麼區彆。
“還好，我的本職不是這個。”沐汐清常和蕭冉調笑這句話。
炭筆又一次在紙上飛快滑動，她將剛才在家庭影院的場景畫了出來，兩人坐在前，一人坐在後麵。覺得有些生硬，空曠，沐汐清在周圍加了寫點綴。
人物都隻是背影，很好的避開了她的短處。
又在畫室中將湧出的片段靈感記錄下來，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沐汐清收拾了下，出了畫室。
段尋霜和段寧也正從書房中出來，三人不期然地碰到一起。
沐汐清手上全是殘留的炭筆灰，正要去洗。
“嫂子。”段寧喊了聲。
段尋霜身形頎長，腰總是挺直的。
“嫂子手上弄的什麼，怎麼黑黑的。”段寧眼尖。
沐汐清完全的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冷白的肌膚下，將那抹碳灰襯托的極為明顯。
段尋霜似乎也在好奇，隻是看不見，她猜測：“炭筆灰？”
驚歎對方的敏銳，沐汐清應：“嗯，剛從畫室出來，我先去洗個手，你們先下去？”
已經是午飯的點了。
“不急，等你。”段尋霜。
沐汐清沒多說什麼，洗了手，擦乾水出來，段寧自然而然地從她姐身邊推開，將位置讓給沐汐清。
她跟在兩人身後。
“我計劃臨時有變，需要提前幾天出差。”餐桌上，沐汐清正在盛湯。
聞言，她手一抖：“提前多久？”
“明天。”段尋霜道。
“這麼突然嗎？”沐汐清。
昨天不是還說半個月的時間，怎麼突然提前了這麼久。
段尋霜隻是道：“臨時變化。”
段寧配合地點點頭，她委屈巴巴地：“嫂子，我好不容易才休息兩天，明天就要跟我姐出差了。我好苦一女大學生。”
沐汐清抿唇：“吃完飯我給你收拾衣服？”
“好，麻煩了。”段尋霜沒有拒絕。
沐汐清心臟頓時空了點，她和段尋霜的關係剛拉近了些，能多說上幾句話，本意出差前的半個月，兩人再多接觸，相互多一點了解。
結果轉眼，段尋霜那邊就要出差了。
“分公司那邊的領導層出了問題，我要去看看。”段尋霜道。
沐汐清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什麼時候回來呢？”
“和之前說的一樣，最晚一個月。”段尋霜道。
有些食不知味，沐汐清掩蓋住清淺的失落，她彎唇：“路上注意安全。”
吃完飯後，沐汐清按照段尋霜平日的穿衣風格和對方目前的狀態，選擇了幾套易遇穿搭，儘量不需要過多裝飾的。
“小寧在你身邊，你有事記得喊她。”沐汐清叮囑。
段尋霜一一應下。
頗有愛人間親昵叮囑的親密。
為了讓段尋霜有更好的狀態，沐汐清不願讓人太過疲憊，她坐在女人的臥室中的軟沙發上，將王媽切好成塊的水果端著，時不時喂女人兩口。
“我明天沒事，可以送送你。”沐汐清叉起一塊西瓜遞到段尋霜唇邊，“你幾點走。”
“九點的飛機，何顏七點來接我。”段尋霜道。
沐汐清“哦”了聲，默默記下。
“對了，之前聽你說過模型手辦的事，現在怎麼樣了？”段尋霜喉嚨滾動，咽下口中的水果。
“已經在製作了。”沐汐清。
段尋霜饒有興趣，她問：“能留一套給我嗎？”
本就打算給段尋霜一套，可如今被她親口提出，不知為何，沐汐清生出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 。
“或者我自己搶也可以。”段尋霜含笑的話語鑽入沐汐清的耳中，“有隱藏款嗎？沐設計可以內幕我嗎？”
沐汐清的微微發熱，她故作鎮定，心中有了主意：“有啊，隱藏款很稀有的，段總想要怎麼搶？”
“第一批全買了，總能抽到。”段尋霜淡淡。
“……”沐汐清。
這就是財大氣粗嗎？
可是她所想的隱藏款，是臨時冒出的想法，是那款，尚未確立眼睛細節，依照段尋霜五官雕刻的那隻。
是準備單獨給段尋霜，不與發售的手辦共同出售。段尋霜就是把這批手辦全買了，也抽不到。
沐汐清自然不會告訴她。
有種心臟被人握在掌心，輕柔撫摸的錯覺。
段尋霜看不見，那隻模型手辦的樣貌，她隻能用手觸摸感知。
沐汐清想法百轉千回，怕段尋霜知曉那隻手辦的五官和她相同，又期待對方知曉。矛盾的糾結感不斷拉扯她。
“我內幕你。”沐汐清耳廓羞紅。
段尋霜輕笑：“謝謝沐設計。”
被她叫得心跳更快了，沐汐清叉了一塊芒果放入口中。
＊
第二天早上六點，沐汐清一如既然地照顧段尋霜洗漱，陪著吃完早飯後，何顏等一同“出差”的人已經等在了彆墅外麵。
和段寧一起扶著段尋霜來到車旁，礙於周圍人的存在，沐汐清不好意思多說彆的：“路上注意安全。”
段尋霜溫聲回複：“好，安全回來。”
段寧探過身子：“嫂子，有我在，放心。”
沐汐清扯了扯唇角，扶著段尋霜上車後，對著何顏等人點頭示意：“辛苦你們了。”
“夫人客氣了。”何顏。
沒耽誤太久，車子緩緩啟動，閉合的車窗降下，露出女人絕美的樣貌，段尋霜單手附在玻璃上，歪了下頭：“等我回來。”
希望到時能給你個驚喜。
沐汐清眼底漾出一圈圈漣漪，她招招手，重申：“注意安全。”
車輛逐漸駛離，車窗緩緩關閉，將車廂內部與外界隔出單獨的空間。
不同於剛才的輕鬆，車廂內所有人的麵容都帶著凝重，段寧臉上的笑意在車窗完全閉合後消散。
女生眉心緊皺，偏頭看向坐在身後，閉目養神，滿是淡然的女人，欲言又止。
何顏等人更是不敢開口說話。
“姐。”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段寧喊了下她姐，“為什麼不再等等？”
昨天陳主任打電話過來，說可以提前手術，她姐竟然就直接同意了，提早了半個月。
她原以為她姐會舍不得她嫂子，兩人昨天看電影時都快膩在一起了，按理來說，不應該趁熱打鐵，一舉拿下她嫂子嗎？
段寧在感情上經驗不多，她目前也沒有要戀愛的想法，但總見過校園中的情侶，有的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有區彆嗎？”段尋霜淡然。
總歸是確定了要做手術的，早晚的問題，又何必因為這半個月的溫存繼續推遲能看見念想的時間。
汐清。舌尖無聲地滾過她的名字。
“沒區彆。可是我感覺嫂子有點舍不得你。”段寧小聲。
段尋霜頓住了，她垂下眸子。段寧都能感受到的事，她又怎麼會感知不到。
現在沐汐清對她有感情，但還沒那麼深，不會因為她這次的離開而陷入太久的情緒中。
段尋霜閉上了眼。
段寧知道她姐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老實地閉上嘴，安靜下來。
*
自段尋霜走後，沐汐清總一種彆墅空無人煙的錯覺，她窩在畫室中觀看蕭冉發過來的模型製作視頻。
八點五十分，段尋霜給她發了消息。
“要上飛機了，兩個小時後開機。”段尋霜發的是語音，溫潤如水的聲音輕輕敲擊著沐汐清的耳膜。
沐汐清趕忙坐直，回複：【好的，到了跟我說。】
“好。”依舊是語氣，帶了點尾調的上揚。
沐汐清沒忍住多點了幾次，一聲聲的“好”像是貼在她耳邊訴說般。
不自覺地長按，點了收藏。
十一點剛過，段尋霜的消息再次傳來。
沐汐清特意調高了手機提示音，是以手機一響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解鎖手機，點開消息，一氣嗬成。
“我到了，剛下飛機，現在去分公司。”段尋霜語音過來。
她此次去的是S城，沐汐清在大學期間和蕭冉去過一次，風景宜人，經濟發達，靠近沿海，是個很適合旅遊，放鬆心情的城市。
【嗯嗯，好。】沐汐清。
本想發個表情包，但想到段尋霜無法看見，她懸停在表情包上的手指收回，重新點在虛擬鍵盤上。
【現在去吃午飯嗎？】沐汐清。
“嗯，在去餐廳的路上，你呢？吃了嗎？”段尋霜問。
沐汐清：【等會吃，還不餓。】
“一定要吃飯，彆餓到了。”段尋霜溫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沐汐清哭笑不得，有暖流流過，她自己都沒發現，麵對段尋霜時，她開始不自覺地有了期待。
模型手辦的文件已經提交，沐汐清無事可做，她拿過U盤，和蕭冉說了聲後，讓司機送自己去工作室。
自從到段家後，她就沒來過了，隔了一兩個月再次來到熟悉的地方，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工作室距離市中區有一段距離，算不上是很好的位置。當時剛起步，資金並不充足，兩人沒有依靠家裡人的打算，拿著之前賺到的錢，租了個可以容納百人的場地。
經過這兩年的發展，動過搬遷的打算，但新的場地選址一直沒定下來，再加上模型手辦的。製作也無需太好的地段，這件事就一直擱置了。
感應式玻璃門自動打開，兩邊是用半透明玻璃製作的隔間，從外麵依稀可以看見裡麵的人影。
沐汐清拐進最近的一號設計室，裡麵的人正圍在一起商討手辦的設計靈感。
“汐清姐。”都是小年輕，有比沐汐清小的見到她來，笑著招呼。
“好久沒看到你了。”有比沐汐清大的調侃她。
“這段時間有彆的事。”沐汐清三言兩句概括過去，“你們再討論下期的主題嗎？”
“對，汐清姐幫我們看看，我們打算參考《山海經》裡的形象，設計一套手辦。”其中一位紮著長馬尾的女生道。
《山海經》這個主題算不得少見，沐汐清問：“有確定哪幾個形象嗎？”
長馬尾女生報了幾個名字：“汐清姐覺得怎麼樣？”
沐汐清拿過桌子上的設計稿，思考了下，給出意見：“這幾個形象的確不錯，但裡麵的關聯性不多，或者可以考慮將後麵兩個換一下，然後選擇跟前麵有共同性的形象。”
“再添加些場景，大致體現出想要表達的故事。”沐汐清撕下一張紙，從筆筒中拿過一隻鉛筆，“你們選取的形象多與水有關，可以在上麵增添些水元素。”
“同時，要體現出矛盾感與合理性。”沐汐清筆尖勾畫著。
最後，她將紙推了過去，微笑：“當然，這隻是我的小小建議，還是要以你們自己的想法為主。”
出了一號設計室，對麵就是二號設計室。工作室一共有四間設計室，其中一間是她和蕭冉使用的。
剩下的每間設計室，沐汐清都去看了眼，聊了幾句。
然後轉到後麵的手工製作區域，這裡的模型手辦是根據單主的喜好定製，人工製作上色。
沐汐清進去的時候，裡麵隻有一個女生在聚精會神地上色。
在精力足夠集中的情況下，冒然出聲，很有可能會讓對方受到驚嚇，從而失手破壞手辦顏色。
沐汐清等女生上完一部分，拿開看整體顏色的時候出聲：“色上得很好看。”
“汐清姐。”女生果然抖了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辦，“你怎麼來了，嚇我一跳。”
沐汐清坐在女生身邊：“沒事過來看看。怎麼就你一個人？”
“她們去休息了，還沒回來。”女生笑著道。
沐汐清挑眉：“你怎麼不去。”
女生捏了捏後頸：“我剛回來沒多久。”
沐汐清點了點頭。
再往後就是3D打印室，模具製作室，注塑室等各個其它職能的房間，沐汐清每間都過去看了看。
等她回到自己和蕭冉的那間設計室時，後者剛剛到工作室。
“你今天怎麼過來了？”蕭冉放下包，“我剛給工作室的人點了奶茶。”
沐汐清看她：“休息了那麼久，總不能一直擺爛吧。”
蕭冉不讚同：“你在段家不也沒耽誤模型的提交。”她繞過這個，“段總允許你出來了？”
刻板印象還存有一些。
沐汐清：“她沒限製我自由。”
“哦哦，對。”蕭冉拍了下腦袋，“我給忘了。”
她坐到工作椅上：“改明換成軟的，現在的有點硬。”
“當初不知道誰說這種椅子工作效率高。”沐汐清打趣她。
蕭冉理所當然：“不是我。”
沐汐清笑意更深了。
不多時，點的奶茶到了，蕭冉帶了兩個人去拿。
“珍珠奶茶，大杯，三分糖，少冰。”蕭冉拎著兩杯奶茶回來，看著上麵的標簽將其中一杯給她，“怎麼樣，你一直喝的口味。”
沐汐清接過，插上吸管：“謝啦。”
“拉倒。”蕭冉擺擺手，言歸正傳，“你那批手辦中，有要設置隱藏款的嗎？”
“隱藏款？”沐汐清神色微頓，盯著褐色的液體攪動吸管，“不設置了吧。”
心中的隱藏款早已經答應給了特定的人。
蕭冉沒意見：“行。”
“對了，今天3D打印室有人用嗎？”沐汐清問。
“有，你要用嗎？晚上六點多沒人。”蕭冉看了眼時間表。
“到時再說吧。”沐汐清。
她邊說邊從隨身包裡摸出U盤插入電腦中，蕭冉端著奶茶湊了過去，她靠坐在沐汐清工作椅的扶手上，隨意掃了眼屏幕上的模型。
“這個和你那套不是一個係列的嗎？”蕭冉定睛看過去，確定她並沒有在那套手辦中看到過這隻，“你新做的？”
沐汐清搖搖頭，又點點頭。
“啊？”蕭冉被她弄的有些疑惑。
“這個不發布，單獨收藏。”沐汐清簡單道 。
蕭冉總覺得這個模型的臉有點熟悉，她眯著眼睛，吸了口奶茶，仔細看著。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越看越像，“這……不是，這五官怎麼和一個人那麼像。”
她沒有點明。
心照不宣地，沐汐清導出文件：“嗯，這款隻做一隻，單獨送她的隱藏款。”
第43章
“等……等會。”蕭冉半個身子俯下, 嘴裡的黑糖珍珠都忘了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握著奶茶的手伸出一根手指，不可置信地指著屏幕上顯示文件已導出的模型手辦：“你是說這個是隱藏款？”
沐汐清淡定地：“你可以這麼理解。”
“隻做一個出來？”蕭冉繼續問。
“嗯。”沐汐清還是點頭。
“送給……段總？”蕭冉感覺到了某種可以供她八卦的因子, 她立馬起身跑到玻璃門前, 探出頭看了看外麵的走廊，而後將“禁止入內”的牌子掛上。
沐汐清視線跟隨著她的動作。
“快說，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蕭冉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根塑膠棍，虛搭在她脖頸上, “上次問你, 你還推脫, 現在連單獨的模型手辦都整上了。”
蕭冉盯著沐汐清的眼睛, 想要從中找出一二。
沐汐清兩根手指並攏，抵住那根塑料棍，輕輕推開, 眼神頗為不自然，她目前也無法確定她和段尋霜究竟進行到哪一步。
按照之前她和段尋霜說的培養感情來算，她們應該可以稱作是戀愛關係，可……總感覺怪怪的。
她遲疑：“目前處於相互了解, 培養感情的階段。”
“培養感情？”蕭冉挑眉, 反手將塑料棍扔到麵前的桌子上。
身為好友，蕭冉給她留有空間，得到差不多的答案後, 不再為難她，隻問：“她知道嗎？”
“驚喜內幕。”沐汐清擺弄著電子模型。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不知能不能在將這套手辦送給段尋霜前，捕捉到女人眼中偶然凝亮的光芒, 描刻出更真實的細節, 從而將這份所謂的“隱藏款”製作出來。
“嘖, 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我有時候連你話裡的意思都明白不了了。”蕭冉揚眉，奶茶杯被換到另一隻手上，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你來之前去其它幾間設計室看了嗎？”
“看了，還不錯。”沐汐清想到剛發售出去的那套手辦，“三號設計室的那套，第一批消費者應該拿到手了吧。”
蕭冉關注著風向：“超話已經有人曬單了。”她蹙眉，“這套手辦整體來看中規中矩，風評倒是沒什麼太大問題。”
沐汐清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所以，是其它地方出了問題？”
蕭冉歎息：“按照預售估算，銷量要比現在高10個點才對，但是後期退單的情況有點嚴重。大概率，要砸在手裡一部分。”
沐汐清手指敲擊在桌麵上：“多嗎？”
“不多。”蕭冉道。
之前工作室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由於前期預熱，消費者的反響太好了，預售數量也多，工作室被虛假繁榮蒙蔽了雙眼，以至於後期模型製作出來，數量比原計劃多了二分之一。
結果，等真正發售時，首先迎來的竟然是一波規模不算小的退款潮。
當然，這其中存有競爭者的推波助瀾。但也給工作室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好在後來，有一家專供線下玩具的公司以市場價收購了多餘的模型，工作室才得以獲得喘息之機。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每次確定模型手辦的初始數量時，工作室都會嚴謹的考察市場，小幅度的調整。
所以，在聽到這次又出現和之前類似的事時，沐汐清首先問的是砸在手中的數量。
“在正常範圍內就好。”沐汐清道。
兩人又聊了些模型手辦發售上的事，沐汐清轉動椅子，開始處理積壓在手頭上的工作。
直至夜幕降臨，屏幕冷白的光直直地鋪在麵頰上，沐汐清揉了揉出現虛影的眼睛，放下鼠標和鍵盤，向後靠到椅背上。
“好餓，走，吃飯去。”蕭冉大手一揮。
沐汐清也有點餓了，邊關電腦邊問：“吃什麼？”
蕭冉看了眼手機收到的消息，遞過去給沐汐清看了眼，話語中染上些許笑意：“羽靈姐邀請我們去吃烤肉。”
沐汐清沒意見，和蕭冉並肩離開了她們的設計室，往外走的時候，還有幾間亮著燈。蕭冉一一探頭，笑著囑咐她們彆加班，早點回去休息。
一群人年紀都差不多，下班時間放得就更開了，一開始和沐汐清說話的長馬尾女孩笑眯眯地拿著設計稿，打趣：“那可不行，工作室是我家，舍不得走。”
“不走也不給你加班費。”蕭冉開玩笑。
沐汐清莞爾：“已經很晚了，大家都早點回去吧。”
站在馬尾女生旁邊的女生笑嘻嘻地：“知道啦，汐清姐，我們剛才突然冒出一個靈感，想著加上去再回去。”
“也行，那我們先走了。”工作室氛圍很好，幾乎都是一路走過來的，沐汐清沒和她們客套。
出了工作室，夏季的微風伴隨著熱浪打上身上，剛從空調室中出來，猛地到外麵，皮膚感知熱的敏感度都提升了不少。
“好熱。”蕭冉嘟囔了句，捋了把長發，從包中掏出車鑰匙。
坐上副駕駛，沐汐清摸出手機，整整一下午她都沒看手機，也不知道段尋霜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不自覺地又想到那個人，沐汐清心虛地掃了眼駕駛位上的蕭冉，見對方沒注意她，按亮手機屏幕。
一行行消息占滿了整個屏幕，大多是各個軟件的，沐汐清指尖滑動，將它們全部清理了。
屏幕一下子變得清爽許多，入目就是碩大的時間顯示，旁邊則是一行日期。
沒有微信消息。
一盆冷水陡然從頭頂澆下來，阻隔了熱氣上湧，沐汐清盯著空蕩蕩的屏幕，上麵模模糊糊地倒映出她的麵容。
段尋霜沒有給她發消息。
一種失落感沿著心底最深處一點點向上湧動，酸酸澀澀的攪和著她的心臟。
沐汐清自認為不是黏人的人，她和段尋霜關係的拉近也不過是這幾天的事，她怎麼會因為段尋霜產生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咬了咬牙，餘光瞥見反射在車窗上的紅色燈光。
車子停在路口，紅綠燈旁，鮮紅的數字在一格格的倒計時。
“想吃火鍋。”蕭冉趁著這個機會，發了條語音給沈羽靈。
沐汐清掃了她一眼，穩住略微顫動的視線，點開和段尋霜的聊天界麵。
【吃飯了嗎？】像是心有靈犀般，一條消息徑直跳了出來。
係統自帶的文字規整有序。
沐汐清的心情由陰轉晴，唇角彎起，指尖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在路上。你呢，吃了嗎？】
【還沒，等會就吃。】段尋霜的消息隔了數秒才發過來，依舊是語音轉文字。
相比之下，沐汐清更希望對方直接發語音過來。
【是在外麵嗎？】段尋霜注意到對方前麵三個字。
【嗯，今天來工作室了。】沐汐清回複。
備注下方出現一行“對方正在說話中……”
沐汐清輕咬下唇，等待。
這次，段尋霜沒有語音轉文字，而是直接將語音發了過來。
十秒語音。
沐汐清心臟重重一跳，細長的手指靈活地打開包包，摸出藍牙耳機連上。
指尖輕點語音條，海浪翻湧的聲音傳入耳膜，伴隨著陣陣海風的呼嘯聲，沐汐清的心似乎也被狂風吹得散亂。
五秒過後，女人輕緩到足以抵消風浪的聲音流出：“經過一片海灘，現在和小寧她們去吃這裡的特色菜。”
段尋霜這是在和她分享所聞嗎？
沐汐清眉眼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晚上有安排嗎？】
段尋霜聲線溫柔：“嗯，有個線上會議，一直到十點。”
【好的，注意身體，晚上早點休息。】沐汐清。
【好。】段尋霜。
又是一個紅綠燈，蕭冉故作嫌棄地偏頭看向滿臉笑意的女人：“你怎麼笑得一副春心蕩漾的，和誰聊天聊得這麼開心？”
沐汐清唇邊的弧度來不及收斂：“什麼春心蕩漾。”
蕭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思春。”
“……”沐汐清。
這是什麼形容詞。
“想吃火鍋，但羽靈說隻準備了烤肉的食材。”蕭冉雙手握著方向盤，愁眉苦臉地，“應該提前和她說的。”
“算了，下次還能再讓她請一頓。”蕭冉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沐汐清沒接話，耳邊不斷循環著段尋霜的語音，腦子裡想的則是蕭冉的那句“思春”。
她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
從沈羽靈家吃完烤肉，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沐汐清提前給家裡的司機打了電話，麻煩她到沈羽靈家接她。
“該不會又是段總來接你吧。”蕭冉喝了點酒，柔弱無骨地貼在沈羽靈的後背，雙臂自然地摟住身前人的脖頸，打趣她。
沈羽靈縱容地握住蕭冉的手臂，以免對方摔倒了。
蕭冉的酒量不差，加之今天就她們三個，她喝的不多，遠遠達不到喝醉的程度，就連眼底都是清明無比。
可她偏偏黏在沈羽靈身上，熟稔的和沐汐清記憶中的樣子都有幾分偏差。
視線在半空中和沈羽靈對視上，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沐汐清隻當沒察覺，她收回視線，打趣：“很想見到她嗎？”
蕭冉聳肩：“我可沒這個意思，隻是前兩天打電話給你，你說要帶她出來，後來不是沒出來成嗎？”
是那天蕭冉打電話邀請她出來唱歌，礙於有其她人的存在，她拒絕了。
沒想到蕭冉還念著這件事。
隻可惜……
“她這段時間比較忙。”沐汐清解釋。
說著，刺眼的燈光從遠方漸行漸近，黑色的賓利停在三人麵前。
後車門自動打開。
“好啦，我走了，明天工作室見。”沐汐清揮揮手，長腿邁出，彎身進入車內。
“拜拜。”蕭冉。
“下次見。”沈羽靈。
*
距離段尋霜去往S城已經半個月了，沐汐清慢慢適應了她不在的日子。
兩人每天互道早晚安，段尋霜會告訴她自己的行程。
每日早上司機會送她到工作室，晚上根據沐汐清的需求接她回來。
在這期間，由她單獨設計的模型手辦正式發售，沐汐清將第一套留了下來，準備送給段尋霜。
而那隻做為隱藏款的模型手辦，眼睛處的細節依舊無法確定，沐汐清每天空出半個小時的時間思考，數字雕刻了各式的眼睛，可都找不到段尋霜帶給她的那份感覺。
捉摸不透。
又一次關閉軟件，關注手辦的發售情況。
身側，剛畫完初稿的蕭冉扔下數位筆：“好累。”
沐汐清聽見她的動靜，分出心神看向她的屏幕。
蕭冉的線稿是淩亂的，但整體看過去，卻是好看的。
“出去走走。”蕭冉將數位屏一推，起身接了杯溫水，抿了兩口。
沐汐清也有點累了，索性同意了蕭冉的意見，兩人收拾了下，往最近的商業街而去。
“目前的數據還不錯，第一批已經售罄了，第二批預計半個月後製作完畢。”蕭冉伸了個懶腰。
沐汐清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等全部結束，得出最終數據就可以了。
作為滬城最繁華的地帶之一，即使是炎熱的午後，人流量依舊不容小覷。
蕭冉喜歡熱鬨的地方，即使是放鬆心情，選取的也大多都是人多的位置。
沐汐清權當陪她。
走到商業街的中心地帶時，突然一位老奶奶攔住了沐汐清，上來就問：“姑娘，要算算嗎？”
沐汐清愣了下，下意識拒絕：“不了，謝謝。”
說罷，繞過老奶奶繼續往前走。
“現在還有在街上拉人算東西的啊。”蕭冉感慨。
路上，蕭冉看見一處賣烤苕皮的門店，登時來了興致，問了沐汐清後，她跑去排隊。
等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沐汐清麵前站著剛才拉著問她要不要算算的老奶奶。
兩人正低聲說著什麼。
蕭冉快步走過去，聽清了兩人的對話。
“姑娘，奶奶肯定不能騙你。”老奶奶舉起二維碼笑著道，“掃這個就行。”
沐汐清舉著手機：“過去了。”
“好好好。”老奶奶笑得更開心了。
蕭冉：“……”
她就買個烤苕皮的功夫，沐汐清就被說服，真的去算算了？
“你真算啊？”蕭冉詫異。
沐汐清放下手機，接過蕭冉遞過來的烤苕皮：“你走後，又有一個老爺爺問我，要不要算算。然後我剛去扔垃圾，轉頭又遇到了這位老奶奶。”
“她說我看上去我心事重重的。”沐汐清麵無表情地複訴，“於是我就算了。”
“你算了什麼？”蕭冉好奇。
沐汐清垂眸，這幾日，她總是在忙碌之餘想到段尋霜，想到段尋霜那雙漆黑，深不見底的眼睛。
於是，她算了姻緣。
“天機不可泄露。”沐汐清。
“……”蕭冉，“你該不會意識到被騙了，不好意思說吧。收了你多少？”
“188。”沐汐清報出一個數字。
“噗嗤”一聲，蕭冉沒忍住笑出聲，安慰她“沒事，說不定真準呢。”
“或許吧。”沐汐清。
老奶奶說，她是有福之人，過去即使遇到了不幸福的事，未來也會彌補回來，她的姻緣線亦是美滿幸福。
她對這些向來是不信的，可當老奶奶說出這段話時，她心底是高興的。
*
S城一家私人醫院內，段寧端著下午餐來到一間高級病房前，敲了敲門，在得到裡麵人允許進入後，她推開門。
“姐。”段寧將水果放在一側的桌子上。
女人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眼睛上繃著厚厚的繃帶，她神色平靜地聽著電話另一頭，分公司的負責人彙報工作。
段寧老實地站在病床邊，除了剛進來時叫了聲“姐”外，安靜地仿若隱形人。
等電話掛斷，段寧才是開口：“姐，我讓人切了點水果。”
段尋霜“嗯”了聲：“放在那吧。幾點了。”
“快五點了。”段寧看了眼時間道。
段尋霜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指紋解鎖手機，通過語音打開和沐汐清的聊天界麵。
【剛開完會，準備吃飯了。】段尋霜語音轉文字。
這樣的場景段寧這段時間見過無數次。
等她嫂子回複過後，她姐才會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消息提示音響起。
沐汐清的消息過來。
【我剛到家。】沐汐清回複她。
【好的。】段尋霜。
放下手機，段尋霜抬頭：“陳主任現在有時間嗎？”
“有的。”段寧問，“姐，我去請她過來？”
“好。”段尋霜摸了摸眼睛上的繃帶，無聲地勾起唇角，馬上就可以見到了。
約莫十分鐘，一位頭發半白的老者走入這間高級病房：“段總。”
“陳主任，打擾您了，我想問幾個關於我眼睛的問題。”段尋霜難得有些緊張的雙手交叉在大腿上，“我眼睛上的繃帶今天可以拆嗎？”
*
段家半山彆墅內，沐汐清剛走進客廳就聞到一陣陣飯香，王媽端著菜往餐廳去。
沐汐清順手將包掛在客廳處的架子上：“王媽，今天的飯菜好香啊。”
“夫人今天回來的比昨天早十分鐘，”王媽看見她，驚喜地將手中端著的魚湯抬了抬：“嘗嘗今晚的魚湯味道怎麼樣，鮮不鮮。”
“王媽手藝一直很好。”沐汐清換好鞋，到廚房洗了下手後坐在餐桌邊，她招呼王媽一起吃。
王媽笑著拒絕說還要彆的事要忙。
沐汐清不勉強，獨自吃完了晚飯，上樓洗漱。
等吹好頭發，護完膚，上床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今天比以往快了許多。
拿著平板隨意挑了部動畫電影打發時間。
九點的時候，平板上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沐汐清的微信手機和平板是同時登錄狀態，她下意識地點開。
界麵跳轉到和空白的聊天界麵。
還沒來得及看空白發送的具體內容，那條消息就已經消失在眼前。偌大的屏幕上隻留下一行“對方撤回一條消息”的提示詞。
【？】沐汐清發了個問號過去。
【不好意思，發錯了。】空白。
【沒關係。】沐汐清。
手誤這種情況，她也曾經發生過。隻不過她和空白已經半個多月沒聊天了，按理來說，兩人的聊天框應當會被彆人的壓下去。
總不能是空白很少與人微信聊天，或者是她要找的人，正好也半個多月沒和她聯係了。
不是什麼大事，沐汐清沒有深想，兩人簡單的聊了幾句，最後停止在空白發來的【嗯】上麵。
重新點開看的動畫電影，半個小時後，又是一條微信彈出。
沐汐清點進去，這次是段尋霜。
【休息了嗎？】段尋霜。
【還沒有，在看電影。】沐汐清。
【小寧說我黑眼圈很重，但我這幾天睡得很早。】段尋霜。
沐汐清眨眨眼，不確定段尋霜發這句話的意思。
她試探性地打字，刪刪減減好幾次，還是沒好意思把那句，“要我幫你看看嗎？”幾個字打出去。
段寧和段尋霜在一起，前者肯定會照顧好她的。
然而，不等她回複，段尋霜的消息再度跳出，映入眼簾。
【小寧總是會誇大，你幫我看看？】段尋霜。
沐汐清咬唇：【怎麼看？】
段尋霜會發自拍照嗎？看不見的話，應該不方便拍照吧，難道是直接……
對方邀請你通話。
心臟重重撞擊在胸膛上，有力地跳動著，沐汐清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裝，下一秒，又被自己的動作逗笑。
她現在就算裸.著，段尋霜也看不見啊。
她點擊綠色的小攝像機，接通。
一張精致到完美的臉出現在屏幕中，細膩的肌膚上，隱約看見白色的細小絨毛。
沐汐清長睫顫動，直直地撞入鏡頭內，女人棕黑色的眼底。
那裡不再是漆黑如墨，裡麵倒映著沐汐清的麵容和屏幕透出的光。
段尋霜細長的手指滑過屏幕中的人臉，像是久彆重逢般，極輕極鄭重地：“汐清，好久不見。”
第44章
“好久不見。”四個字順著電流輕飄飄地沒入視頻這頭的人耳中。
在漫長的期許中, 段尋霜隔著屏幕再度見到了沐汐清，清晰的，鮮活的沐汐清。
她一瞬不瞬地望著屏幕中幻想過無數遍的人, 眼底漸漸升騰起水潤的濕意, 久違的喜悅順著血液流經四肢百骸，侵蝕著她的心臟。
鹿眼明亮，烏睫隨著清淺的呼吸輕輕顫抖著，唇角不揚時, 臉部的線條依舊柔和溫軟, 帶著純粹的清澈, 讓人忽視內裡隱藏的力量和鋒芒。
和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段尋霜喉嚨滾動, 呼吸隱隱加速，她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飛回滬城，飛到沐汐清的身邊。
真實的, 近距離的觸碰她。
沐汐清沒發覺女人的變化，她抬起手機，輕聲和段尋霜打招呼：“半個月不見。”
不算很久。
她看向女人的眼圈，周圍的肌膚細膩皙白的看不出其它, 她打趣：“看來的確休息的很好, 看著很精神。”
段尋霜唇揚起，指尖摸摩挲著手機的後殼，她咽了下, 不願在沐汐清麵前太過失態，不想過早讓對方知道她眼睛已經複明的消息。
她要給她一個驚喜。
對於她，這算是驚喜吧。
“你這半個月睡得好嗎？”段尋霜嗓音含了些許啞意。
沐汐清垂眸, 視線從屏幕上移開了幾秒：“挺好的。”
隻是有時, 夢裡會出現段尋霜的身影, 在無聲無息中，占據了她的空閒時間。
沐汐清關心她的身體：“有不舒服的嗎？什麼時候回來？”
段尋霜從屏幕中捕捉著沐汐清的微表情，指尖按動，截下一張圖，唇邊的笑意漸深，給出答複：“後天晚上七點的飛機。”
快回來了，沐汐清心情跟著雀躍起來，五官舒展開來，明媚如陽光般將這股感情傳遞到段尋霜身上。
正要說話時，沐汐清的視線不經意間重新對上女人的眼睛，那雙引人沉醉的眸子內，瞳孔周圍一圈，眼白的部分，一根根血絲占據了絕大多數的空間。
眼圈周遭更是紅得駭人。
脖頸猛地被一隻大手扼住，沐汐清瞳孔猛地一縮，感性先於理智：“段尋霜，你的眼睛……”
段尋霜被她突如其來的叫喊驚了下，她的屏幕上，沐汐清的麵孔占據主屏，小窗口則是她的屏幕，下意識點開小窗，當看見自己眼白上的血絲時，段尋霜眉心幾不可見地蹙起。
她咬了咬後槽牙，被提醒過後，長久盯著屏幕造成的不適感和乾澀感後知後覺湧上來，她安撫焦急的人：“老毛病，彆擔心，等會就去敷藥。”
“不行，現在就敷。”沐汐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床上，她混亂地踩上拖鞋往外跑。
手指觸摸到冰冷的門把手時，她的大腦清醒了一瞬，段尋霜不在家，在S城。
“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沐汐清想也不想，點開購票軟件，翻找前往S城最近的機票。
“汐清，”段尋霜阻止她：“真的沒事，我等會還有個線上會議，關了視頻我就讓小寧給我敷藥，彆擔心。”
“而且，你現在過來，也來不及啊，”段尋霜溫柔地哄著，“我敷好藥，讓小寧給你發照片，好不好？”
沐汐清上腦的燥熱一點點降下，手掌無力地撐在門框上，她轉了個身，脊背抵在門背，抿唇妥協：“好，你現在就去敷藥。”
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段尋霜，通話掛斷的提示出現在眼前。
段尋霜無奈又心暖的看著掛斷後彈出的時間框，通話時間連十分鐘都不到。
她也隻是看了幾分鐘的沐汐清而已。
好不滿足。
房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段寧手機貼著耳朵，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條純白的綢緞，上麵塗抹上一層淺綠色的藥膏。
淡淡的藥味填滿整個房間。
繃帶拆除後，段尋霜就回到了S城的住所，一方麵在打電話的時候，不會讓沐汐清發現背景不對，另一方麵，也能讓她更好的休息。
“姐，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段寧氣喘籲籲，她快步跑到段尋霜身邊，和電話那頭的人道：“嫂子，你彆擔心，我已經在我姐身邊了。”
“嗯呢，我知道，嫂子，我先不跟你說了。”段寧確保電話掛了後，才敢道，“姐，你眼睛剛剛恢複，陳主任說了，不能用眼過度，更不能長時間盯屏幕。”
“我知道。”段尋霜神色淡淡，眼睛乾澀得厲害，她接過段寧手中的綢緞，敷到眼睛上。
冰涼水潤的感覺讓眼部的灼燒感去了大半，她舒出一口氣：“沒忍住，打了幾分鐘的視頻。”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半點沒變。”段尋霜滿足的喟歎。
段寧不忍說出苛責的話，她隻是走到她姐的身後，將綢緞係好，坐到了女人對麵：“嫂子知道你眼睛好了嗎？”
之前段寧本想和她嫂子分享這件喜事，卻被段尋霜阻止了，她說要當麵親口告訴對方，段寧才堪堪忍下分享欲。
結果她姐轉頭就和她嫂子通上話了。
“我沒有告訴她。”段尋霜緩了會，等眼睛好受了些後，“拍張我敷藥的照片給你嫂子。”
段寧應了聲，舉起手機，選擇了個不錯的角度拍了一張，發過去，和她嫂子彙報最新情況：【嫂子，已經敷好藥了，今天一整天的會議，姐姐一直在人前，不方便敷藥，才出現了這種情況。嫂子，彆擔心，我現在陪在我姐身邊，時刻觀察著。】
為了讓對方稍稍放心，段寧後麵跟了個可愛的小兔子表情包。
發完後，段寧舉了下手機：“發過去了。”她回憶陳主任的話，“姐，你暫時少接觸電子屏幕，對你眼睛的恢複不好。等後期了，你想和嫂子打多久都可以，何必急於這一時。”
“後期？”段尋霜反問。
段寧改口：“哦，不對，你到時天天和嫂子在一起，麵對麵24小時盯著嫂子都可以。現在先忍忍。”
“……”段尋霜攤開手掌，手心握著的手機散發瑩瑩亮光，腦海中閃現沐汐清最後急切慌亂的神情，以及對方跑下床時，抖動的鏡頭和緊張的話語。
心軟成一灘，段尋霜無聲地勾起唇。她對自己這麼關心。
“嫂子的消息來了。”段寧手機震動，“嫂子讓我晚點，在你換藥的間隙，拍一張你眼睛的照片。”
“好。”段尋霜欣然同意。
段寧撇撇嘴：“回了。”
*
收到段寧回複的確定段尋霜無恙的消息後，沐汐清勉強放下心來，隻是躁動不已的心臟短時間內無法平複下來。
她走到飲水機邊，接了杯涼水灌入口中，緩和燥熱的身體。
回到床上，沐汐清看電影的心情因為這遭而蕩然無存，她將平板放回床頭櫃上，捧著手機等待段寧接下來的照片——段尋霜換藥時眼睛的照片。
那種心悸，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後怕，縈繞在心頭，無法消散。
段尋霜的眼睛，怎麼會紅的那樣厲害，視頻剛接通時，她的眼睛分明閃著微弱的映像和光點。
沐汐清呼吸一頓，她猛地拿起手機，解鎖點開和段尋霜的聊天界麵。
通話時間框在段尋霜的頭像邊。
她沒有錄屏，無法回看。
毫無睡意，也沒有做彆的事情的心思，段尋霜猩紅的眼睛和棕黑色的瞳孔來來回回出現在眼前。
她視線凝在小燈照不到的昏暗角落，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半個多小時，段寧發了段尋霜最新的照片過來。
女人眼中的血絲消散了許多，棕黑色的眸子中晃動著淺淺的水痕，眼眶周圍殘留著淺綠色的藥漬，連帶著，那片的皮膚相比之下都要潤上許多。
沐汐清兩指放大，她給段尋霜換了這麼多次的藥，一眼就能認出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
【嫂子，看吧，真的沒事。捧花.jpg】段寧。
沐汐清給段寧發消息。
地址給我。
四個字出現在聊天框中，沐汐清指尖懸停在發送鍵上，遲遲發送不出去。
太越界了。
段尋霜在視頻裡連續拒絕了兩次她要去的請求，說不定真的不想讓她去呢？兩人剛開始培養感情而已，她這麼急不可耐的前往，會不會給段尋霜造成困擾。
她們還沒有結婚，這樣的關心超出了兩人目前的關係範疇。
指尖最後按在刪除鍵上。
她回複：【照顧好你姐姐。】
【好的，嫂子早點休息嗷。】段寧。
沐汐清斂眸，她可能一時半會都睡不著了，但還是回了個【好。】
她再次點開段寧發來的照片，段尋霜的半個麵容被一同拍了進去，跟隨著心意，細長的手指放在女人的眼部。
結合視頻時的印象，沐汐清掀開被子，隨手披了件外套，她打開臥室電腦桌上的電腦，插入U盤，隨著開機的初始界麵後，她點開軟件。
打開文件，從抽屜中抽出手繪板，連接上電腦，憑著照片和記憶，刻畫著段尋霜的眼睛細節。
半個小時後，沐汐清胸膛起伏，屏幕中五官立體生動，沐汐清握著鼠標，將之前雕刻的柔軟綢緞刪除。
起初雕刻綢緞，是打算遮擋段尋霜眼睛的，但沐汐清遲遲未用這個方案，現在，更無需使用了。
晚上十點，段尋霜和以往一樣，準時和她發了晚安。
【後天見，早點休息，晚安。】段尋霜。
【晚安。】沐汐清。
【安。】段尋霜。
沐汐清放下手機，醞釀睡意。
第二天，沐汐清一早趕往工作室，換上特製的服裝，直奔3D打印室而去，將U盤內的模型文件導出。
等她出來，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
換上自己的衣服，沐汐清回了趟她和蕭冉的設計室，後者正悠閒的調整設計稿。
見她進來，蕭冉偏了下頭：“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沐汐清有些累地捏了捏後頸：“剛從打印室出來。”
蕭冉放下筆：“啊？你幾點來的？”
沐汐清將手中的素模放在辦公桌上，答非所問：“我等會要去趟手工製作區上色。”
蕭冉湊近了些，桌子上的模型雖然沒有顏色，但外形栩栩如生，眉眼已經可以看出幾分某人的神態。
蕭冉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段總，唯一的隱藏款還是你親手製作的。”
沐汐清：“隻是無事做而已。”
“哦~”蕭冉拉長了聲調，她道，“既然這麼閒，給我建個模型？”
沐汐清笑著拒絕：“晚了，現在很忙。”
“重色輕友。”蕭冉嘖嘖稱奇。
沐汐清腳步被定在原地，她扭頭看蕭冉，反身往回走了幾步，單手撐在桌麵上，有心問：“你和羽靈姐……”
“停。”多少年的好友，沐汐清開個頭，蕭冉就明白了她想問的是什麼，連聲道，“彆多想，我和她隻是朋友，隻是朋友！”
她的反應太大，沐汐清紅唇翹起，她意味不明：“我有說什麼嗎？”
沈羽靈回國後，沐汐清和對方見的次數不多。
可每次見麵，她都能在無意中看到沈羽靈望向蕭冉時，目光的柔和，以及昨晚吃完烤肉後，蕭冉那麼自然地靠在沈羽靈身上。
自知陷入她的圈套，蕭冉欲蓋彌彰地拿起筆繼續手中的線稿工作，她低著頭，線條變得更加淩亂：“你趕緊去上你的色，手工區今天人不多。”
沐汐清沒再打趣她。
上色是個精細活，沐汐清和同在人工區的人打了個招呼後，找了個單獨的角落，開始手頭上的工作。
期間有人進出，但都輕手輕腳的，無人打擾她，蕭冉中途過來了一次，見她認真的背影，默默退了出去。
除了吃飯時間，沐汐清整整兩天都泡在了工作室，想趕在段尋霜回來前將手辦完成，在對方回來後，送於對方。
【準備登機了。】段尋霜。
【好。】沐汐清坐在客廳。
今天王媽請了假，整個彆墅隻有她一個人，麵前的方桌上，一座約十厘米高的模型手辦靜靜地擺放著。
沐汐清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模型的身子，唇角漾出由衷的笑意。
在這座手辦的後麵，還有五隻包裝好的手辦。
是她設計的那套手辦。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沐汐清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
“好慢。”她自言自語。
終於，在時間跳轉到九點零九分的時候，段尋霜的消息彈出。
【下飛機了，正在往家趕。】段尋霜。
【好的。】沐汐清。
算算機場到這所需要的時間，沐汐清將那隻隱藏款放入包裝盒中，混入其餘的五隻手辦中。
擔心段尋霜回來會餓，她走到廚房準備給段尋霜煮碗麵條。
將食材準備好，估算著段尋霜快到家了，沐汐清開火下麵。
熱氣升騰間，她蓋上鍋蓋，與此同時，手機震動。
【汐清，我到了。】段尋霜。
沐汐清忍不住輕笑出聲，她關了火，快步走出廚房。
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沐汐清腳步一頓，緊接著，兩道人影出現在入戶口。
段寧扶著段尋霜緩慢地進入彆墅，見到沐汐清，段寧很自然地聳了下肩，鬆開她姐，推開：“嫂子，我們回來啦。”
女生臉上洋溢著喜悅，沐汐清跟著揚了揚唇，走過去扶住段尋霜：“晚上吃飯了嗎？”
“吃啦。”段寧回答的很快。
沐汐清問：“要再吃點嗎？我煮了麵條。”
“好耶。”段寧聞言，立刻調轉腳步往餐廳走，“正好晚上吃的不多，肚子還是空的。”
沐汐清被她逗她，她溫聲問段尋霜：“你要不要吃點？”
“你喂我嗎？”段尋霜問。
沐汐清怔愣了下，莞爾：“你要吃的話，我就喂你。”
“有點餓了。”段尋霜淡笑。
“那我先扶你去餐廳。”沐汐清。
餐廳內，段寧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姐，下飛機後不久，她姐就讓她把藥給她敷上，她當初還不理解。
以她姐的性子，不應該等著回去立刻見她嫂子嗎？
現在她明白了，這是還等著她嫂子照顧呢。
“姐，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嫂子說你眼睛的事？”段寧留心外麵的聲音，小聲問她姐。
“今晚。”段尋霜不打算瞞沐汐清多久，她也忍不了那麼久。
“吃完就回臥室。”在沐汐清端著兩碗麵條進入餐廳內，段尋霜快速說了句話。
段寧：“……”這就嫌她礙事了？
但她嫂子已經進來了，段寧隻能忍住回懟她姐，也不敢反駁她姐。
“謝謝嫂子，嫂子真好。”段寧接過沐汐清端來的麵條，故意斜眼看她姐。
引得沐汐清多看了她兩眼：“不夠的話，鍋裡還有。”
“夠夠夠，我胃口沒那麼大。”段寧夾起麵條就往嘴裡塞。
沐汐清笑著將注意力放在段尋霜身上，尤其是那雙蒙著綢緞的眼睛，她端著碗，夾起一筷子麵條吹了吹，遞到段尋霜唇邊：“小心燙。”
等段尋霜吃完一口：“你眼睛……”
“恢複的很好，等會你給我換藥的時候，再檢查一遍？”段尋霜玩笑。
沐汐清耳根發熱。
段寧邊吃邊用餘光觀察她嫂子和她姐，自知自己現在就是個發著光的大燈泡，她大口吃著麵條。
“咳咳。”最後一口入肚，段寧被嗆的咳嗽了幾聲。
沐汐清分出心神給她：“慢慢吃，彆急。”
“沒人和你搶，等會把鍋刷了。”段尋霜淡淡。
段寧無語地看她姐。
沐汐清打圓場：“沒事，放那，等會我來 ”
她姐都發話了，她哪裡敢勞煩她嫂子，更何況，兩人等會說不定要做點什麼，她可不攪人興致。
“嫂子，我姐這段時間挺累的，你照顧我姐吧，我來就好。”段寧端起碗往廚房走。
沐汐清抽出紙巾擦拭段尋霜唇角的湯漬：“小寧這麼體諒你，你還讓她刷碗啊。”
段尋霜彎唇不語。
等她吃完，段寧進來將空碗拿走。
想著客廳的模型手辦，沐汐清莫名耳熱。征詢段尋霜的意見後，沐汐清將她送回臥室，而後回到客廳拿手辦。
在離開女人臥室前，段尋霜喊住她：“汐清。”
“等我會。”沐汐清臉上爬上緋紅，“我有個驚喜給你。”
臥室門閉合，段尋霜單手撫弄綢緞，低笑：“我也有個好消息想告訴你。”
兩分鐘後，沐汐清抱著六盒手辦回到段尋霜的臥室，她蹲下身，將手辦放到桌子上，拉過段尋霜指節分明的手。
“之前答應你的手辦。”沐汐清從中拿了一盒放入段尋霜手上。
女人握了下手中的東西，她不急著拆：“能先幫我把綢緞取下嗎？”
指尖挑起綢緞的尾端，輕輕一拉，柔軟的緞子輕緩地從眼睛上脫落，段尋霜空閒的手握住沐汐清的手腕。
她仰起頭，眸子落在身前人的麵容上，指骨不自覺地帶了些力，在克製著：“不先檢查一下我的眼睛嗎？”
沐汐清知道她指的是餐桌上檢查的話。
她舔了下唇，直直地與段尋霜的眼眸對視上，那裡麵清晰地映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是她自己。
心跳錯漏一拍，沐汐清呼吸僵住的瞬間，身體器官加速運轉，凝視著那雙含笑有神的瞳孔，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見了？”
說出口，段尋霜眼底的笑意更深，如水波蕩漾開來，又似星辰閃爍其中，誘人靠近。沐汐清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被吸引著探索其中隱藏的奧秘。
在呼吸交織的距離，她扶住段尋霜的肩膀，那雙水眸中的映像更加清晰。
她沒有再進一步的趨勢。
段尋霜指腹難耐地點了兩下沐汐清的手腕，克製著將人擁入懷中的悸動，低喃：“彆動。”
她用氣音：“讓我好好看看你。”
第45章
手中的綢緞隨著微風浮動, 沐汐清一時間忘記了說話，她怔愣的和段尋霜對視，鹿眼自然眨動間, 手腕上的力度被泄去幾分。
段尋霜握著她的腕骨, 清冷溫柔地瞳孔內隻餘下眼前人的身影。上半身前傾了些，女人進一步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
身上的溫度很好的傳遞過來，女人舌尖抵住上顎，用眼神描繪麵前人的臉部輪廓和五官, 隱忍克製的厲害。
她終於, 又一次親眼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