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背景是灰色的, 遠處還不停的有青色的煙冒出來,彙入那個灰色的天空之中, 讓它變得更灰暗一些。
一個烏鴉的群落, 在天空中盤旋而過,留下呱呱的刺耳聲音。據說烏鴉是滿族的神鳥兒, 幾百年來, 烏鴉的族群子孫不斷繁衍, 依附著這座曾經的皇城生存。
居住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們,腦袋裡都安裝了轉換器,聽到烏鴉的聲音,都自動轉換成喜鵲的渣渣叫聲。神鳥兒送吉祥來啦。
烏鴉等於喜鵲。
張明月買下的這塊兒地方, 是真的破。房頂的石棉瓦破損了, 雪花飄進了廠房裡。不知道誰把一堵牆也砸開了, 生鏽的鋼筋直直衝天。院落裡的幾顆白楊樹,不知道被那個缺德地給燒了,樹身焦黑, 不知死活。
積雪灰塵也就算了, 糞便垃圾臟汙、塑料袋兒、破瓶子、爛磚頭也就忍了, 最讓人不能忍的是碎玻璃茬子。
孫小麗心疼寶馬車的輪胎,不想開進來,又心疼自己和老板腳上的鞋,滿臉沮喪, 發出吭哧吭哧的似哭非笑的聲音。
聽到老板讓她算能蓋多少房子, 筆和本子, 計算器都有。孫小麗真的蹲在那裡算了。算了半天沒有算出來。更加沮喪了。
張明月:“算不出來,就算了。這裡是工業用地。”
玻璃廠的一個分廠,專門做罐頭廠配套的包裝玻璃瓶子的。
北京是個規劃嚴正的地方。講究橫平豎直,南北方正。土地的用項標注的也嚴格,就算買下來了,也不能改變土地的用途。這一帶是工業用地。你非要蓋房子,當然也可以,理由找起來有很多,員工宿舍之類的,但是辦不下房產證來。
廠子的長度是666米,寬度200米,總麵積13.32平方米,折合起來,整整好是200畝。二百畝地,每畝折合是250萬元的天價,還有安置職工的附加條件。
如果開發商建房子,這裡的地價折合每平方不到五千塊。蓋出二十層的樓房來,按照百分之七十五的容積率,還是有很大賺頭的。
可惜是工業用地,隻有五十年的土地使用權,和住宅用地七十年的使用權差彆很大。辦什麼廠子能賺回來這筆錢?建廠自然會有更好的地址選擇。
總的來說,這裡是個大天坑,賣了一年了還沒有賣出去,已經有無數的專家來考察計算過了。最後得出的結論都是,不值得。
賣了一年沒有找到接手的傻瓜,最後把張明月給坑住了。真是可喜可賀,彈冠相慶。玻璃廠破產了,沒有什麼信譽,一年前就清算乾淨了,沒有糾紛。土地局親自做擔保,開綠色通道,蓋章嗖嗖的快。
交通便利,四通一平。通水,通電,通煤氣,通網絡,道路平整。沒有任何人來爭搶,真是舒服。彆人嫌棄不買。張明月卻覺得這塊地方劃算,再過幾年,這裡還會重新規劃,變成城鐵一個站點的輻射區域。地價會升值十倍。六個億變成六十億。
還有一點就是,雖然合同是六個億的合同,其實她隻會拿出來六千萬首付和四千萬左右的利息,其他都是用這塊地做抵押貸款。真正算起來,這塊地會升值大約四十倍。
如果拖延到二十年後賣。大約是一百倍。
張明月對二十年來,土地價格的變化,了如指掌,心如明鏡。但是投資土地遠遠不如投資股市。土地不靈活,中轉周期太長了。
她這麼熟悉地價,從根源上算起來,還得說是因為棉三廠,那也是個沒有硝煙,卻血肉橫飛的戰場。
棉三廠比玻璃廠的位置好了很多倍,它是核心地鐵口輻射區域,後來規劃的金融商業核心地區。
棉三廠的占地麵積是四千三百畝。4300畝的土地上還掛靠了7000在職職工,兩萬人的老小戶口。
棉三廠上掛靠的七八千個家庭,在二十年後,平均每個家庭的房產兩百多平米,價值大約是四千萬。普通的小民家庭都有幾千萬的家庭資產,總算起來是3000億,這個還隻是普通居民住宅。
另外還有林立的金融大廈,一座挨著一座的綜合性商場,民生相關的產業,用商品方式對外出售去的房產。小孟廠長貪墨成私有的新廠,鳳凰服飾品牌。
總的價值是多少,普通計算器按零按不夠,最後變成錯誤提示。
數目巨大到讓普通人的想象力炸爆,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們會辯論,質問。全國首富才多少錢啊?全國最大的房產公司才多少錢啊?
這個是他們陷入了思維的誤區。房產公司算什麼呀,鋼筋也不是他的,水泥也不是他的,土地也不是他的,建築隊也不是他們的,設計也不是他的。用農村人的大白話來說,他們隻不過是協調蓋一下房子賣而已,流水大,他們自己的資產隻占很小的一部分,有時候雖然大賺,可也有賠錢的時候。
真正的財富,掌握在民眾和國家手裡。一個小戶人家,柴米油鹽用小算盤,是算不出來國計民生的大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