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著滿臉惆悵的孫懷,楚南梔不滿的責備道。
“賢弟呀,愚兄欣賞你的為人,所以願意和你推心置腹的多說幾句。”
孫懷語重心長的說道:“青禾三州不比彆處,隨隨便便遇上一戶大戶人家那都可能是與朝廷沾親帶故的,又或者是軍功卓著的軍戶人家,咱們啦招惹不起,彆說是你,就算是刺史大人那也得給幾分薄麵,就說我那位族兄吧,孫家姐姐伺候刺史大人多年,咱們孫家在檀州也可以算是呼風喚雨的了,可真要到了那些勳貴門戶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檀州的水深著呢。”
“可我既然選擇來檀州做生意,總該對當地的情形多了解些,尤其是這田產的生意。”
楚南梔看出這位油膩大叔如今對自己有了幾分真誠,便借機試探道:“如果不能知己知彼,恐怕不僅是白白搭進去了銀子,連小命也得交代在了這裡。”
“你呀能有此顧慮那是對的。”
孫懷欣慰的歎道:“想必你來檀州一路上也有些耳聞,按理來說咱們檀州這些年還算是風調雨順,可這個年節卻過的異常艱難,究其緣由無外乎是百姓們手裡沒了田地隻能由人使喚,當年青禾王沒能順利登上大位,到了夢州後就一直在著手入主靖靈城一事,可太皇太後與先帝爺那也不是沒有察覺的,京中黨爭激烈,拚的不過是軍隊錢糧,為此便有了唐、紀、尹三家的土地兼並之風,
你呀前些年是不在檀州不知其厲害,尤其是這十餘年,檀州的每家每戶為求自保幾乎都要選擇陣營,唐家仗著青禾王一家獨大盤剝百姓,尹紀兩家和不少勳貴門戶也借機拉攏各地百姓,一來是為了對抗唐家,再則幾百戶人家合並為一家每年可以少繳納不少稅賦。”
“幾百戶人家合並為一家?”
楚南梔聽得一臉錯愕:“百姓們也願意?”
“他們有什麼不願意的,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孫懷經不住樂了起來:“你想啊,他們將田地交給勳貴門戶打理,不需要再向朝廷繳納賦稅,還能免受唐家盤剝,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如此,怎麼有這麼多人想方設法的外逃呢?”
楚南梔不解的問道。
“還不是新政鬨出的亂子。”
孫懷苦著臉解釋:“新政廢除了勳貴們不納賦稅的傳統,還要重新合計勳貴們手中田地,勳貴們是既不想將得來的田地還給佃農們,還得想辦法穩住他們,讓他們繼續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效力,所以呀就重新擬定了法子,每家每戶都要在原來的基礎上繳納一定的稅賦,為此大家都能繼續維持下去。”
“隻怕許多人家都不願意吧?”
楚南梔冷笑著搖頭:“新政之下,大家按著自己分得的田地每年繳納的賦稅不過總額的一到兩成,可若繼續跟著勳貴門戶避稅,一年下來辛辛苦苦種出的糧食都得按著最高等級繳稅,半數入了國庫,其餘的還得分給勳貴人家,擱誰也不願意。”
聽到這裡,楚南梔隱隱約約的明白了青禾之地部曲如此之眾的緣由。
按著先前的祖製,宗室和勳貴門戶不必繳納皇糧,加之唐家的迫害,所以許多百姓們願意將自家田地合並入這些豪族手中既得到了庇護還能免交稅賦。
而大禾帝國的農業稅賦分為田地稅和人丁稅,田地稅按照戶頭繳納,即便是幾百戶人家合並為一戶也隻需繳納一戶的田稅和成年男子的人丁稅。
百姓們得到了勳貴門戶投機取巧帶來的好處,自然願意為他們拚死賣命。
到了這一刻,楚南梔也大抵明白孫幽與那些勳貴門戶為何急於低價售賣田地,他們急著籌措銀子來彌補這個窟窿,穩住人心。
“咳,老娘這臥底做的總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