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峪口。
此地北麵青山,南靠平原,被群山環繞,隻有一條大道貫穿其間,將懷來城與更北邊的龍門衛、雕鶚堡等地相連。
原本能讓車馬同行的大道上異常安靜,身穿明軍盔甲的士兵和身著瓦剌皮衣的騎兵“相擁而臥”,哪怕失去氣息,依舊緊握著捅入敵人心臟的鋼刀。
下一秒,大地忽然微微顫抖起來。
無數陰影從山道間浮現,帶著沉重急促的腳步聲,緩慢而堅定的向著麻峪口城寨進發。
厚重的車輪碾過地上的屍體,鮮血和碎肉掛在上麵,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又深又長的紅色印記。
“敵襲!”
隨著一聲憤怒的嘶吼,原本死寂的城寨立馬騷動起來。
無數令人牙酸的弓弦聲響起,箭頭在刻意壓小的火光下反射著鋒銳的寒光。
在士兵的護衛下,郭懋站在城頭,麵色冷峻,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敵軍。
隻見一輛輛木幔並列前行,木幔兩側全是麵如死灰的明國百姓,他們光著身子,赤著雙腳,咬牙推著木幔靠向城寨,不時還會招來躲在木幔下的瓦剌人的喝罵。
而在木幔之後,還有幾輛臨時組裝的攻城衝車。
郭懋看著那一張張恐懼麻木的臉,眼神愈冷。
下一秒,他忽然抬手重重一揮。
霎時間,淒厲的慘叫聲、弓箭釘入木板的咄咄聲,瓦剌人憤怒的叫罵聲,響徹了整座山穀。
“不許跑!”一名瓦剌什長一刀將身邊想要逃走的奴隸砍翻在地,操著蹩腳的漢話怒罵道“敢跑的,死!”
郭懋見狀朝旁邊伸出手,立馬有人遞來了一柄硬弓。
他輕吸了口氣,猛地搭箭彎弓,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手指。
噗嗤!
那名瓦剌什長被一箭穿喉,躺倒在地。
可不等城頭的士兵發出歡呼,又是一批光腳赤身的奴隸被人驅趕著跑了過來,接替了剛剛喪命之人的位置,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推著攻城器械靠向城寨。
“大人,彆殺我!”
“大人饒命!我也不想的,我母親在他們手裡!”
“你們為什麼要殺我?有這本事為什麼不去殺瓦剌!你們就知道窩裡橫!”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聽著城下響起的聲音,大明士卒麵麵相覷,拉弓的手指也下意識鬆了幾分。
混賬!
郭懋重重錘了下城垛,旋即朗聲怒道“放箭!”
又是一波箭雨,慘叫聲再次響起。
幾次三番後,瓦剌以一群明國俘虜的性命為代價,順利到達城寨下,早已養精蓄銳多時的瓦剌士兵,立馬拖著漢人工匠打造的簡易攻城器械,如螞蟻一般頂著箭雨擠在了城下。
或許是此地修建之初,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有人能從北長驅直入,連克數座軍鎮後直達此處。
所以城寨並未如尋常普通關隘那般修得城高池深,如果沒有人阻礙,三四人合力便能沿著城牆攀援而上。
加上此地已臨近平原,地勢逐漸寬闊平整,更為瓦剌攻城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咚!
衝車撞擊城門,城門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讓每位明國士兵都心頭一緊。
門外,瓦剌士兵猙獰狂笑,催促著俘虜繼續拉動攻城木槌。
門內,砂石土木堆成的小山顫顫巍巍,全副武裝的明國士兵緊張地摩挲著刀柄。
而城牆之上,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城上箭如雨下,中間還摻雜著無數滾石檑木,就算有瓦剌士兵僥幸爬上城頭,也會在第一時間被數柄鋼刀剁成肉泥。
幾波下來,地麵又多了無數屍體,明國士兵卻隻有寥寥數十人傷亡。
看起來勝利的天平在向明國傾斜,但郭懋卻目露憂色。
瓦剌的攻勢太猛了。
看似瓦剌損失慘重,可其中死的大部分都是俘虜。
對瓦剌來說,那些人就是廉價好用的消耗品,根本不會影響他們的戰力。
反觀己方,看似占儘上風,但守城器械消耗的太快了。
若今夜瓦剌人一直這麼猛攻,估計要不了多久,兒郎們就要和瓦剌短兵相接,以命換命。
真到了那個時候,城破隻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