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哪一條,對張家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自己這回拚著一條老命隨駕出征,一半原因就是朱祁鎮下旨,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而另一半,就是自己身負皇恩,不能眼睜睜看著朱祁鎮往火坑裡跳,想著危急關頭起碼護住陛下周全,安全撤回京城。
這一路都走過來了,若是因為這件小事引得陛下不滿,那自己所做的努力......
想到這,張輔暗暗歎了口氣,默默低下腦袋等候聖裁。
“無妨。”朱祁鎮隨手將麻布扔到一邊,無所謂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朕當初讓你來做這件事,就是看中你經驗豐富,有臨機應變之能。
這次若不是你,朕或許就真的凶險了。
英國公不必自責,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治你的罪。”
張輔一愣,猛地抬起頭,驚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陛下這不隻是變了想法,竟然連性子都變了!
太宗爺,您究竟和陛下說了些什麼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朱祁鎮站起身,朝親衛招手要過長刀“若做了這麼多,依舊不能抓住也先,那隻能說天命不在朕。
沒什麼好失落的,這次不成,下次再抓便是。”
說罷,他在張輔複雜的目光中翻身上馬,平靜道“英國公,傳我命令,步卒打掃戰場,清點傷亡。
騎兵沿驛路西進,不用在意馬力,一定要咬死也先!”
“遵命!”張輔大聲回應,見朱祁鎮即將帶領親衛出發,突然小聲道“陛下,您還要去麼?
曹大人他們已經......”
隨著朱祁鎮一聲令下,張輔剩下的話淹沒在了馬蹄聲中。
張輔看著朱祁鎮的背影,目光無比複雜,良久才對湊過來護衛道“傳陛下口諭......”
在也先撤退的路線上,一支全副武裝的步卒占據了有利地形,正等待著也先到來。
為首領兵之人,正是遂安伯陳塤!
在那夜瓦剌人堵截騎兵時,這波人馬趁亂繞過了瓦剌人的防線,晝夜不停,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作為明國因軍功獲封世爵的後代,陳塤很清楚這一戰的凶險,也更清楚這一戰所能帶的破天功勞!
唯一遺憾的是,他至今膝下無子。
若是此戰陣亡,隻能便宜弟弟陳韶那個兔崽子了。
一想到出征前陳韶那副眼饞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
混蛋運氣還不錯,啥事沒乾功勞倒是一點不少。
“報!”
一聲壓抑極低的喝聲從前方傳來。
陳塤抬起頭,隻見斥候一臉興奮道;“瓦剌已至,就是也先領軍!”
“陛下還是真是料事如神啊!”
陳塤遙遙拍了句馬屁,接著對身後目光灼灼的士兵冷喝道“都是從府上出來的老人,彆丟了陳家的臉!”
“伯爺放心!”其中一人似乎與陳塤特彆熟悉,開玩笑道“我要是丟臉,您把我腦袋摘下來當夜壺!”
“用不著!”陳塤笑罵道“用你那麼醜的夜壺,老子尿不出來!”
此話一出,引來一片附和的笑聲。
陳塤見眾人臉上沒有多少緊張,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發現石子開始在地麵上微微跳動時,他輕輕了口氣,拔刀出鞘,麵東而立,平靜道。
“賊至,準備迎敵。
陛下口諭,死守驛路。
待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