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麵色煞白,捂著朱見濟的手微微顫抖。
麵對孫太後飽含質詢的眼神,他啞口無言。
孫太後見狀也不再看他,忽然低頭溫和笑道;“濟兒,來,到老身這邊。”
朱見濟看看父親,又看看孫太後,輕輕撥開朱祁鈺已經失去力道的手,有些畏懼的走了過去,笨拙行禮道“孫兒見過太皇太後。”
“好孩子。”孫太後摸了摸朱見濟的腦袋,溫柔道;“告訴老身,你父親說了什麼啊?”
朱見濟聞言回頭一看,見朱祁鈺沒有反應,才轉過頭低聲道“那天父親在午睡,說的都是些夢話。
“夢話?說了什麼?”
“父親...父親說,皇兄不要過來,臣弟怕了......”朱見濟越說聲音越小,低著小腦袋,臉皺得像苦瓜一樣。
“就這些麼?”
“就這些。”
孫太後聞言抬頭看向朱祁鈺,沉默良久才輕聲道“好孩子,回去吧。”
說罷,便轉身繼續觀禮。
朱祁鈺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般,身上的蟒袍已經被汗水浸透,直到朱見濟輕輕捏了捏他的手,他才回過神,朝兒子苦澀一笑。
也好,若是能借著這個機會向朱祁鎮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後也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一聲高亢的讚唱。
“獻俘!”
心事重重的朱祁鈺被嚇了一跳,連忙整肅表情向下看去。
隻見大案已經被重新擺放回了禦道東側,宣展官和展示官已經被禮官引導著離場。
而陳懷等人聞聲出列,帶著麵前的瓦剌俘虜走到午門樓前,一聲低喝,瓦剌俘虜應聲跪地,和高聳的午門相比顯得格外卑微渺小。
早已等候許久的白發官員走上城門樓道,跪地朗聲道“臣刑部尚書金濂,奏請將瓦剌叛逆磔(zhe)斬,合付市曹行刑,望陛下恩準!”
金濂的聲音很大,前列的文武官員都聽得很清楚。
武將們覺得理應如此,表情上倒是沒有出現太多變化。
文官中卻有人麵露難色,若非此時正值獻俘大典,他們已經出列彈劾金濂行事酷烈,非人臣之道。
朱祁鎮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金濂。
禮官本想提醒皇帝這不合禮,可話沒出口,就被樊忠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看著金濂,對比著腦海中的記憶,朱祁鎮突然惋惜的輕歎了口氣。
禦史出身,懂屯田,知軍務,還曾隨軍出征,又執掌刑部多年。
這麼個文武雙全的好材料,怎麼也快耳順了呢?
想到這,朱祁鎮無奈的擺了擺手,製止了想要陳述理由的金濂,突然站起身,無視了想要過來攙扶的內官和禮官焦急的眼神,走到城樓邊緣,雙手負後,對下方朗聲道。
“也先,你可知罪?”
朱祁鎮的聲音不小,聲音撞在了三麵包圍午門廣場的城台上,飛進了城樓下眾人的耳中。
也先身軀晃動了下,茫然的抬起頭。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太陽正懸在午門城樓上空。
在也先眼中,隻能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城樓邊緣,周邊刺目的日光讓他下意識眯起眼睛。
他張了張嘴巴,本想說些什麼,可當感受到身邊陳懷飽含殺意的目光時,他便明白,隻要他敢說出一個不該說的字,他的腦袋絕對會比他的話先落地。
念及於此,他長長歎了口氣,將體內最後一絲骨氣排出體外,接著頓首朗聲道“罪人也先,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