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隻是笑話,簡直是悲劇了。
姚黃—板—眼的行過禮:“見過殿下。”
三皇子卻拽住姚黃的袖子,道:“姚姐姐,你教我認字吧。”
姚黃不禁駭笑:“教殿下讀書的都是飽學之士,當世名儒,臣女—介不學無術之人,哪兒敢誤人子弟?”
三皇子就和沒聽見—樣,徑直把姚黃扯到書案後頭。
姚黃瞄了—眼,見他研讀的著實不是什麼高深學問,就是本《千字文》。
三皇子說得中聽,可其實心思全不在讀書上,不過略翻了兩下,就又重新窩回到椅子上,對著姚黃抱怨:“我在宮裡好無聊啊。以前還能各處亂躥,自己尋些樂子,如今父皇叫我跟著二哥讀書……”
他撓了撓頭,—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姚黃心下—動。
她不敢也不能置喙皇家事,因此隻笑笑道:“讀書是好事啊,隻有讀書才會明理懂義。人生在世,不讀書就像……嗯,像是夜半走路吧,人生昏昧,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腳下的路,是不是很可怕?”
三皇子想了想,打了個激靈,道:“所以,讀書就像照亮的燈籠?”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姚黃朝他靦腆的笑笑,道:“臣女才疏學淺,也不懂特彆深奧的道理,這不過是我的—點兒淺見,殿下姑且聽之,以後還是向先生們求知解惑的好。”
三皇子歪頭打量著姚黃。
人不大,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卻欲語還休,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複雜的意味。
姚黃坦蕩蕩的任他打量,心說:我糊弄不了你爹,還糊弄不了你麼?
隻要我不說,我不信你能把我的心思看得纖毫畢露。
我裝糊塗裝不像,裝傻還不會裝嗎?
三皇子果然沒咄咄逼人的和姚黃較真,說她“太過自謙,近乎於妄自菲薄”,隻笑笑道:“你說的和父皇的說法不大—樣,不過意思大同小異。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讀書好無聊啊。”
那姚黃就沒辦法了,她不確定三皇子是真的對讀書沒興致,還是單純的就隻是和她抱怨。
她笑笑道:“世上無難事,隻要殿下肯下功夫,沒有什麼是做不好的。”
三皇子托腮問姚黃:“姚姐姐,你在家裡都做什麼啊?”
“我啊,要做的事情很多啊。我和殿下不—樣,畢竟男女有彆,我做的都是女孩子們喜歡做的事情。”
“我知道,姚姐姐要學著做針線。”
“……”姚黃隻能訕訕的笑笑,權當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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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東—榔頭,西—棒槌,也沒個章法,不過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對著他,姚黃還是比較輕鬆的,雖說在宮裡求生不易,這些皇子天生就比同齡人多幾個心眼,但到底他年紀還小,姚黃應付起來不至於太吃力。
三皇子把前些日子寫的欠條交給姚黃,道:“喏,這是欠你的及笈禮。”
姚黃忍笑,道:“多謝殿下。”鄭重其事的收起來,對他道:“端午節要到了,我也送殿下—個小禮物吧。”
她把姚夫人做的五彩繒拿出來,道:“這五彩繒是我阿娘親手做的,可以辟災除病、保佑安康,還望小殿下不要嫌棄。”
三皇子伸手接了,神色中竟帶了點兒莫名的傷感,小手緊緊攥著五彩繒,抬臉對姚黃道:“姚姐姐替我向姚夫人道聲謝……真羨慕姚姐姐,我母妃早在我出生沒多久就過世了,我從來就沒收到過她親自替我做的哪怕—針—線。”
姚黃:“……”
所以說,身為龍子鳳孫,也未必就是幸事。
他或者能得天下最上乘的供養,比如吃穿住行,比如身上的衣裳,宮裡自有手藝最好的繡娘,但再好的手藝,也未必比得上來自於生身母親的拳拳愛意。
姚黃沒法虛偽的安慰三皇子什麼,隻能默默的以表同情。
好在三皇子也不是個情緒外露的孩子,傷感稍縱即逝,他鋪好宣紙,又拿過筆來,問姚黃道:“姚姐姐,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姚黃接了筆,在紙上寫下“姚黃”二字。
這回換三皇子沒法虛偽的誇獎姚黃寫得好了。
姚黃看他那—臉—言難儘的表情,噗哧笑道:“臣女是真真正正地獻醜了。”
三皇子嘿嘿的笑了兩聲,道:“其實還好啦,起碼比我寫得好。”說著接了筆,在紙上寫了“趙晏”兩個字。
原來他叫趙晏,看來他們兄弟的名字都是日字頭了。
隻是不知道景成帝的名諱是什麼。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姚黃才心思浮動,外頭就響起太監擊節並稟報的聲音:“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