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景成帝一把扯下帕子,另一隻手卻緊緊攥住了“小太監”的手腕。
果然,映入眼簾的,是姚黃那微微有些慌張的精致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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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倒是神色一鬆,既無意外,也無驚喜,更無悸動,當然也沒有嘲弄和嫌惡,隻是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姚黃低頭,期期艾艾的道:“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景成帝笑了笑,道:“你說呢?”
“都……聽吧?”
“知道還問?”
“呃。”姚黃有心收回手,可他大手像鉗子似的,她想抽也抽不回來。
好吧,她隻能假裝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裡的是豬蹄,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陛下還沒安寢,駱總管不放心,便讓我過來……看看。”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姚黃實在推拒不得。
再說她明天就徹底離開皇宮了,又承了景成帝那麼多的恩情,再拒絕就顯得她忒矯情忒不識好歹了。
所以她就來了。
景成帝扯了扯唇角:嗬。是一抹淺淡涼薄又帶有幾分嘲弄和自嘲的笑:“多事。”
姚黃偷偷瞥他一眼,道:“我知道自己多事又多餘……”
她就說她不該來。
可心軟最害人,來都來了,懊悔也沒用。
“朕沒說你。”
駱安早就偷偷退到落地罩外頭了,心說:我知道說的是我,我這不是已經退出來了嗎?
姚黃頓了一頓,道:“但是我想著,明兒一早我就要回去了,總得來和陛下……道個彆。”
“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道彆?”
姚黃低下頭。
景成帝知道她的小心思。
她怕他,所以不想正麵交鋒,稀裡糊塗,遮遮掩掩,橫豎是儘了她的心意,至於他領不領受,與她無關。
他輕歎一聲,道:“朕不是個好主人,並沒儘好地主之誼,道彆不道彆的,不過是個形式。”
他不在乎。
“那……怎麼一樣?陛下對臣女有數次救命之恩,臣女當真是銘感五內,便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說得這樣隆重和煞有介事,聽著真讓人感動啊,可她其實就是說個嘴,明明再嬌軟不過的姑娘,心卻似鐵石,再沒比她更心硬的了。
景成帝故意道:“既是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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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黃頭垂得更低了。
景成帝知道她是個開不起玩笑的小姑娘,同時也覺得自己以年長她一倍多的年紀,說這話太不莊重,有褻瀆之嫌。
正想反口把話圓回來,卻見姚黃忽然緩緩抬起臉來。
她眉眼本就精致,此刻因堅決而帶著格外璀璨的光芒。
景成帝心裡一突,隨即劇烈跳動起來。
姚黃並沒有身為祭祀者即將要被獻祭的悲壯,她眼神平靜清澈,隻有純真認真,她輕聲開口:“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
她可以。
景成帝卻比姚黃還要單純,像是經不起這樣的虎狼之詞,他猛的伸手將姚黃攏進懷裡,大掌按住她後頸,將她的臉扣進自己的胸膛。
姚黃也就順勢沉默下去。
她不確定他這是幾個意思?這麼迫不及待啊?
“彆胡說……”景成帝緊緊按著姚黃,不許她掙紮,自然也不許她開口。
姚黃微微掙紮了下,終是開口道:“我不肯來,就是不想讓你誤會我是來毛遂自薦的。可我若是不來,便坐實了我薄情寡義,鐵石心腸。”
景成帝垂眸看姚黃一瞬,道:“我懂。”
姚黃仰臉看他,見他不似做偽,才真正鬆了口氣,垂眸時,眼淚便濕潤了濃密的長睫。
誰也沒再開口,最後還是景成帝察覺到這個動作太暖昧,這才鬆開姚黃,道:“天色不早,去歇息吧。”
姚黃盯著自己的腳尖,道:“多謝你。”
“不用,世間難得‘我願意’,彆提什麼救命之恩,不看僧麵還有佛麵,你爹值得這麼大顏麵。還有,以後彆輕信男人,你何以篤定我將來不會以此作要挾,要你犧牲得更多?”
他不希望她會因為他一時的沒有卑劣就會輕信彆的男人對她沒有非分之想,不會趁人之危。
而且他也從不否認他是個卑劣的人,之所以此時此刻沒有對姚黃下手,不過是卑劣的代價還不夠高。
姚黃微微搖了下頭,道:“那是以後的事,沒人料得準‘以後’,我隻知道,這一刻,我很感激,也很……”
歡喜。
她終究還是相信人性的,哪怕她遇到的是為數不多的人品聖潔和高尚的人,哪怕以後遇到的儘是齷齪和肮臟,她也仍舊很感激他在這一刻為她保留了最後一點兒人性的善意和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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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黃退後一步,微微屈膝,朝著景成帝一福。
這一刻,她向他道彆,不像是君臣,更像是普通朋友:“珍重。”
還有“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桃花朵朵開》《潑辣俏娘子》《眷屬得成》《金枝玉葉》《獨一無二》《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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