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的目光比先前更激烈了。
徐盛怎麼可能願意淪為眾矢之的,忙否認:“哪兒能呢,把水引過來,咱們人人都是受益者,我要是連這點兒力都不肯出,那不成反叛了?”
伍長這才滿臉欣慰,大力一拍他的肩:“這才算句人話嘛。”
臨走前扔了一瓶由蚌殼裝的藥膏給他,道:“你是京城裡來的嬌嫩公子哥,怕是從來沒做過粗活,兄弟們已經儘量照顧你了,可這也沒辦法不是?把手抹抹吧,這藥膏不是什麼名貴草藥,但起碼能夠讓你的掌心不那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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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趙昂走在雨裡,透過小太監替他撐的傘往遠處望去,視線也跟著迷茫起來。秋風帶著雨絲卷進來,讓他渾身都帶著一股潮意和涼意。
因著下雨,天便比往日黑得早,廊下宮燈早早的點起掛好,在地麵的水窪裡投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暈圈。
仿佛一個又一個陷阱,提醒著他步步小心,免得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可他卻全無畏懼,鹿皮靴子毫不停頓毫不留情的踩上水窪,濺起許多水花。
小太監有些焦急的提醒道:“殿下,您的袍角都濕了。”
趙昂所問非所答,道:“這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
小太監附和道:“是啊,眼瞅著進入冬月,下回就該落雪了。”
時間過得漫長又飛快,一晃,徐後已經傷了五個月了。
趙昂想起母後越漸憔悴的容顏,心底越發的沉重。但很快,魏紫焉蒼白的俏臉一閃而過。他心底十分不忍,甚至生出過大逆不道的念頭。
母後的病一直不見起色,她自己受罪不說,跟著受罪的還有魏紫焉。與其如此,還不如……他重重的閉上眼,耳邊是靴子踩踏水花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擊碎了一樣。
昨日魏紫焉終於撐不住病倒了,他去看她,魏紫焉雙目含淚,卻還要安慰他:“殿下不必憂心,臣女無礙。”
趙昂想,已經夠了吧?父皇還要不依不饒到什麼時候?這個教訓,不管是他也好,魏紫焉也罷,都已經領教夠了。以人肉入藥,能治頑疾,的的確確就是一場荒謬無稽的鬨劇,他已經知道錯了。
延和殿裡不比外頭暖和多少,薰香也極為清淡,使得這殿裡帶著一股子清寒。
景成帝身著青色家常袍子,正在看奏折。聽小太監稟報太子來了,頭都沒抬,隻道:“宣。”
趙昂急步進來。
袍角上的水滴滴嗒嗒的,順著他的足跡,在長毛地毯上留下一行濕重的印跡。卻很快就消失無蹤。
趙昂向上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景成帝放下奏折,看他一眼。
他最近倒的確憔悴了許多,所以都說“居移氣,養頤體”,人生際遇和人的心境有很大的關係,而人的心境則直接影響了一個人的外在氣質。
這個向來風光無儔的太子,終於露了點兒窘然的疲態。
可這又怨誰呢?他分明是咎由自取。
甚至叫景成帝說,早點兒讓他摔個跟頭,對他來說百利無害。
他叫了聲“起”,伸手端起幾上的蓋碗,微微潤了潤喉嚨,這才問:“你從哪兒來?”
“回父皇,兒臣才從母後的仁德宮裡來。”
他如今仍舊是禁足狀態,也就去仁德殿見見徐後,才算出門散光散光。
“唔。你母後如何?”
趙昂搖頭,略帶愁苦的道:“父皇,母後怕是……方姑姑不敢說,但兒臣不能不提醒父皇一聲,是不是,也該給母後準備上了?”
這些日子,他的心情起伏跌蕩,從山巔到山穀,不知來回了幾次。每每才有點兒希望,就有更殘忍的事實接踵而來,讓他防不勝防。
對於母後的蘇醒,他始終是報樂觀態度的,尤其魏紫焉的挺身而出,更是讓他看到了希望,可是從父皇到太醫院,幾乎每個人都以過來人的身份,以最悲觀的態度告訴他“不可能”。
他私以為是他們的不近人情,可事實證明,似乎自己太過樂觀了。
到了這會兒,他也不得不相信並且遵從世俗裡的那些老禮兒。
民間還有“衝喜”一說呢,更何況徐後的身後事一出,若毫無準備,宮裡定然十分倉促和忙亂。
趙昂再不願不能能接受這個事實,也不得不麵對最殘酷的現實。
生前尊崇,死後榮華,貴為一國之母的皇後,總要樣樣占全才行。
景成帝擱了茶碗,看了趙昂一眼,道:“朕知道了,這事就交給你吧。”
不是景成帝不關心徐後的身後事,但這事由他張羅操持,未免顯得他太過涼薄和絕情,好像他巴不得徐後早點兒死一樣。
也隻有這事由趙昂提起,才顯得名正言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文《桃花朵朵開》《潑辣俏娘子》《眷屬得成》《金枝玉葉》《獨一無二》《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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