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吹捧下來,唐僖宗果然微微頷首。
“柳卿倒能體諒朕之苦衷。且說如何應對此事?”
柳璨要言不煩:“以和為貴。”
僖宗眼光投向柳璨,柳璨連忙低頭拱手。
僖宗:“說來。”
柳璨心中暗喜,看來聖人是要采納自己的方案了。就是嘛,那個鄭綮,隻會寫歇後詩,哪裡又能治國安邦?於是柳璨抖擻精神,朗聲說道:
柳璨:“臣愚見,如今巢賊雖平,然而河南秦宗權等處,烽火依舊不絕。即使是兩京,也是百廢待興!故此不應使河東、宣武相爭,若聖人有意,便可下旨意調停,各自厚賞平賊之功,沙陀回鎮太原,為國家西北屏藩。”
鄭綮心中其實還是有些好勝,眼看皇上心情好轉,便趕緊刷個存在感:
“適才所見,王重榮奏稱李克用想要討個同平章事名銜。”
“哈哈哈!”
一聲笑聲在莊嚴寂靜的麟德殿響起,兩位宰相不由又是詫異又是驚慌,誰敢在麟德殿如此放肆?隨聲看去,兩人頓時收回眼神。
發笑的人,居然是一直擺著君王架子的聖人。
兩位宰相不禁暗罵自己糊塗,這麟德殿,也隻有他敢笑出聲來。隻是,這裡並沒有人插科打諢,皇上笑什麼?
僖宗笑了一聲,猛然想到君王體統,連忙換回沒感情的聲音:
“兩位愛卿可知朕為何發笑?”
鄭、柳兩位宰相一起搖頭。廢話,又不是你肚子裡蟲子,誰知道你為什麼忽然發笑?當然不能這麼說話,而是說:
“聖人見諒,臣卑鄙糊塗,不敢妄測聖意。”
僖宗努力忍住,沒有再笑出聲來,但臉上還是留著很多笑意,從容說道:
“前兩日,尚書省吏部本已經將平賊獎賞名單給朕送來了,可是朕當時正忙著打馬球,隻給朱溫加上了同平章事職銜,卻忙不贏給沙陀王也加這個職銜。”
不知道李克用如果聽到這個解釋,會是什麼表情?真想求他的心理陰影麵積。
兩位宰相沒有互相對視,但想必“心有靈犀一點通”。這都什麼事啊?皇上忘了給“同平章事”的職銜?可知您這一忘記,在汴州掀起了多大的腥風血雨?此刻又聽見皇上沒感情的聲音:
“柳卿,你即刻就去擬旨,把這個職銜,給李克用加上去吧。”
柳璨連忙一躬身:“臣領旨。”
“那就讓他做郡王吧。”
柳璨一愣:郡王?人稱“柳篋子”的他,當然記得封爵等級: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萬戶,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戶,從一品;三曰國公,食邑三千戶,從一品;四曰開國郡公,食邑二千戶,正二品……郡王,那可是距離親王一步之遙的二等爵位,堅決不能弄錯啊。可是,皇上說的他,是李克用,還是朱溫?
“臣愚昧,竟然未聽清聖人旨意。”
眯著的眼睛略略睜開一點,很不耐煩的聲音:
“怎會不懂!虧你號稱柳篋子!讓李克用去做隴西郡王!尚有何言?”
“臣遵旨,臣遵旨。”
雖然挨了一頓臭罵,但總算明白了聖旨的意思。皇上無所謂試錯成本,他柳璨可不敢嘗試。
僖宗想了想又說:“朱溫倒是個忠心的。不過,賜姓入籍之類的,就免了吧。省得有人將來自命為皇親國戚。”
他把眼光投向鄭綮,鄭綮好像很怕被眼光斬首似的,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
僖宗沒有被他逗笑,繼續用皇帝該有的嚴肅腔調說話:
“不賜姓,但可賜名。嗯,賜他‘全忠’兩字為名,既是表彰他討賊功勞,也是朕一付苦心,願他繼續效忠朝廷。”
兩個宰相一齊說:
“聖人用心如此,朱溫必然感激不儘。”
僖宗鼻子裡哼了一下:
“他們哪有這麼容易感激的。現在這幫領兵的,不給實惠,難以打動啊。這等人情世故,卿等須得牢記。”
兩個宰相齊聲:“聖人教誨,臣等五內銘記。”
僖宗:“嗯,封朱全忠為沛郡侯。”
柳璨連忙說:“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