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那會兒就留下個規矩,叫做“死者為大”。
現在朱全忠的大郎死了。
所以,大明宮的太極殿,裡麵雖然昭宗、群臣都在,可是大家都是同情+敬畏。
難得的君臣同心:趕緊息事寧人,讓梁王消停下來吧。
朱全忠當然知道大家的心理,他早就想好了利用喪子的機會,狠狠撈一把好處。不過,吃相還是要注意。
葛從周的進入,打破了太極殿的死寂:
“大王,鳳陽閣並不見公主,末將幾番尋找,怕是連草木花石都看過幾遍,確認無疑,鳳陽閣並無益昌公主。”
朱全忠已經把太極殿當成自己的王府了,直接越過皇帝講話:
“不必多說。孤適才已經得知,沙陀兵已從曲江池逃出京師!想來益昌公主和那凶犯,必然一起畏罪潛逃了。”
好像忽然想起這裡還坐著一位皇帝,朱全忠轉身對昭宗大聲說道:
“官家!益昌公主攜帶凶犯擅自出京,如此擅作主張,豈不是亂了國家法度!孤今日要請官家秉公行事,不可因私偏袒!”
昭宗愣住了。這還是先帝留給朕的那把“外鎖”嗎?怎麼毫無君臣之道?
昭宗是個善良的皇帝,他馬上想到,朱全忠之所以失去常態,是因為剛經曆了喪子之痛。人家死了兒子,自己還要他恪守君臣之道,好像太那個了。
昭宗沒有想到的是,從此以後,這把“外鎖”,就再也不會去恪守什麼君臣之道了。
昭宗決定點撥一下梁王。喪子之痛,朕可以理解;但公然對朕指手畫腳,那就過分了啊:
“朱卿,敢是在指責朕嗎?”
這句話恰到好處,讓朱全忠意識到自己因為悲傷而失態了!他應該馬上回答“臣不敢”之類的話,果然,朱全忠開口了,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昭宗大吃一驚:
“指責官家?孤隻怕於事無補!孟子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複之而不聽,則易位!李正臣在南山的時候,給官家說過吧?若是皇上無道,臣等隻得另尋明主!”
昭宗氣得發抖:居然當著朕的麵稱孤道寡!更危險的,是他竟敢類比李茂貞,提出另尋明主的話!簡直是反了!
“這等悖逆言語,你竟敢如此放肆!”
朱全忠懂得適可而止,嚇唬一下官家,也就夠了。現在,他看看群臣,把目光投在給梁王府寫匾額的柳璨身上。
柳璨心知肚明,趕緊出班奏道:
“聖人息怒,雖然梁王言語激烈,但也是為了大唐這份江山社稷著想,其忠心可鑒。聖人,太宗當年曾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如今益昌公主擅自潛逃出京,的確於祖製不合。”
一聽這個兩朝宰相居然指責九兒,昭宗就摟不住火了:
“柳卿,你竟敢替梁王說話?”
昭宗想著,梁王猖獗,倒也罷了。你柳璨乃是朕的宰相,豈能容你胡說?
不料柳璨接下來的話讓他大為失望:
“柳璨:聖人息怒,臣夙夜思慮,如今天下紛紛擾擾十年間,究竟根源何在?不外乎令行不能禁止,朝野之議不能達於天聰,故綱常紊亂,宦官囂張,軍民不寧,山川不靖。今四夷有侵吞之意,草莽多陳涉之輩。聖人若剛愎自用,誠恐大唐三百年天下,朝不保夕啊!臣職責所在,故當死諫!”
文死諫武死戰,是文武臣子的最高境界。
現在柳璨就是一副文臣最高境界的姿態。
官家氣急敗壞:柳璨你究竟是誰的宰相?你在替誰說話?造反了啊!昭宗氣急攻心,竟然說不出話了,隻是憤怒地用手指著柳璨。
朱全忠直接忽略皇帝那顫抖的手指,大聲吼叫起來:
“官家當速速降旨捉拿益昌公主李靖平安、李存勖等人!若再遲疑,孤當自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