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冰冷的囚室裡,李克寧思緒翻卷。
自己這麼一個老江湖,竟然在陰溝裡翻船。
真是不可思議。
李晟珽!自己與朱梁聯係的中間人!
隻能靠他了,最後一線希望。
雖然這希望,連上的香都不算,隻能算一縷煙。
如果李晟珽發現自己消失,如果他通知了王彥章,如果王彥章打下了太原,如果朱晃還覺得自己可以利用。
苦笑。
這麼多如果!
哪一環出了問題,都是死路一條。
家裡的兩個女人呢?夫人會去通知孟知祥吧?孟知祥會不會替我向大王求情?
溫兒!
畢竟與大王是姐弟,哪怕是結義的。但是他們之間感情深厚,溫兒去說情,這個把握比較大。
起碼比寄希望於朱梁,靠譜得多。
是啊,還是靠自家女人吧。
雖然一個男人,在最危急關頭隻能指望女人來救命,實在尷尬。
但是,現在沒辦法了。
這個小畜生,居然如此忤逆不孝!
自己萬萬沒有料到,他如此不留情麵!
把他親四叔投入死牢!
還是夫人說得對啊,早在蒲州見麵的時候,自己就該心狠手辣,除掉他!
囚室很冷,流霜殿很熱,儘管它的名字裡有個“霜”字,卻絲毫不能帶來一點涼意。
李九娘穿的很清涼,雖然張承業就在麵前,但張公公是太監,沒事。
聽了張承業稟告擒拿李克寧、李存信兩人的經過,李九娘終於感到冷了。
這就是她的準駙馬的傑作,居然把自己的親叔扔進死牢。
心冷。
難道權力就是這樣的怪異?享有權力之後,那個熟悉的葉友孝當然不見了,連那個可信任的李亞子,也不見了。
現在隻有大王。
不容權力被威脅的殺伐果斷的大王。
張承業卻對大王佩服之極。
“殿下,大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現在的晉國,內憂外患。若不能快刀斬亂麻,清除內憂,那麼河東怎麼守得住?”
李九娘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大王的冷酷,換個角度來評價。
“說起來吧,這河東疆土,哪一寸不是我大唐疆土?大王倒是慷慨,居然來個什麼‘有限抵抗’!奴看他完全是慷他人之慨,保全自家的實力!”
提到這個“有限抵抗”,張承業其實也是迷惑不解。
不僅僅是他。那天在明政殿,李嗣源都忍不住,當場質問大王。
如果不是大王親口所說,那麼這個所謂“有限抵抗”,完全就是個荒謬!
“殿下,老奴看來,大王也是兵行險著,無奈之舉吧。畢竟朱賊此番幾乎傾巢來犯,河東兵力不足啊。”
“兵力不足,更應該孤軍奮戰,戰至最後一個人,才是榮耀之極!他這樣做,讓張巡、顏杲卿之輩的在天英靈,何以克當!”
麵對公主的勃勃英氣,張承業更感到無地自容。
他是替大王感到無地自容。
誰給大王出的這個餿點子的?
“殿下說的極是,老奴也覺得,若無榮耀,哪來的軍心士氣?唉,隻是大王,他說了算啊。”
想到連李嗣源都碰了釘子,張承業就灰心喪氣。
李九娘嘲諷起來。
“怎麼,河東這朝堂上,就沒有一幫子直臣、諍臣?隻有一幫佞臣、弄臣?奴看這麼下去……”
難得一次,李九娘的話沒有說完。
不能說完。再說,就該說自己完蛋了覆滅了。自己詛咒自己,那可不是李九娘的脾氣。
另外一個原因,是內侍傳呼。
“大王到!”
李九娘和張承業相視一眼。好嘛,盼星星盼月亮的,咱們這大王,都快成傳說中的大王了,現在總算露麵了。
李存勖進了流霜殿,看見張承業也在,點點頭說。
“張公公也在,甚好。”
把一張紙交給李九娘,李九娘才看了一半,就滿臉通紅。
“無恥之尤!”
李九娘隨手撕開,李存勖連忙攔住,讓張承業接過去看看。張承業把撕成兩半的文章湊在一起看完,深深歎氣。
“大王,朱賊如此囂張,甚至辱及太後、殿下!恕老奴直言,就是他們進展太順利,把河東視若無人,才敢如此喪心病狂啊!”
李存勖把文告取回,疊好收起,冷笑一聲。
“孤的有限抵抗,一個是保存實力,一個是把兵力集中到太原,讓朱賊無法攻占太原。但沒有想到,朱賊居然如此猖狂!”
朱晃的確太瘋狂了,他居然在文告中勒令李存勖,交出兩位娘親和公主供他蹂躪。之後可以留下李存勖這條賤命。
沒有男人會答應用這種方式保住性命。
朱晃也不指望李存勖答應。但這份文告公之於眾,就能極大摧毀晉軍的抵抗意誌:你們那個大王,連自己的母親和未婚妻都保不住!這種窩囊廢,你們還要舍命保他?
張承業看出了朱賊的用意。
“大王,朱賊這是激將法,是想要大王和他決戰?”
李存勖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