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葉榮秋:“你有理想嗎?”
葉榮秋考慮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有一些想法,比如寫出令人稱道的文章,比如維持他們一家體麵的生活,但是這些事情都不能稱之為理想。他不肯承認,但有的時候不得不意識到,他的內心是空虛的,空虛到不得不用體麵來彌補。
黑狗又問葉榮秋:“你覺得歐陽青活得有意義嗎?”
這一次葉榮秋又考慮了半天,然後猶猶豫豫地說:“我不知道。他有理想,但是他沒有成功,他這輩子……應該是不值得的。不值得可以稱得上有意義嗎?”
黑狗心想:是啊,有理想,還得把理想完成了,才算得上有意義,完不成就是抱憾終身。太難了,還是先把眼前的事做成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吧。
晚上兩個人在鎮子上過夜。黑狗身上也帶了點錢,因此夠他們住鎮上的旅店,可是他的錢也不多,頂多就能住幾個晚上。他原是想住通鋪省錢,但是葉榮秋肯定受不了,所以還是定了間獨立的房間。不過廂房裡隻有一張床,這時候也容不得葉榮秋挑挑揀揀了。
這兩人都是累了兩天一夜沒合過眼了,進了屋卻沒立刻睡下。黑狗打了盆熱水來,幫葉榮秋除了鞋襪,把他腫的跟饅頭似的腳放進熱水裡。前些時候葉榮秋覺得還好,可現在一坐下,那扭傷的腳就立刻鑽心的疼了起來,黑狗一碰他就痛的嗷嗷叫喚。
黑狗累的站著都能睡著了,還得伺候這位小少爺,心裡著實沒好氣,故意用力揉他的傷處。葉榮秋疼的整個人都抽搐了,一開始還慘叫,後來連叫喚的力氣都沒了,躺在椅子上乾喘氣。黑狗抬起頭一看,隻見葉榮秋一副想哭又不敢哭、撅著嘴委屈的能掐出水來的樣子,心情大好,手底下的動作就輕柔許多了。
過了一會兒,黑狗拍了拍葉榮秋雪白的小腿肚:“行了,不是什麼大傷,就是扭著了,都算不上傷,其他書友正在看:。養幾天就好了。”
剛才自己的痛處被黑狗捏在手裡,葉榮秋不敢說話,現在可敢抱怨了:“你這人真討厭,故意用那麼大力。”
“嘿。”黑狗樂了:“大侄子,你良心真是大大的好啊。”
葉榮秋紅了臉,不甘示弱地分辯道:“我又不是沒扭過腳,沒你下手那麼狠的。”說完以後又不敢去看黑狗,抱著膝蓋哼了一聲。
其實葉榮秋心裡有點怕黑狗,從前阿飛在的時候他底氣還足一點,可現在阿飛也沒了,就隻剩下他和黑狗兩個人麵對著麵,他連裝腔作勢的氣勢都弱了一半。他心裡其實知道黑狗不會傷害他的性命,可他是個文文弱弱的讀書人,黑狗長手長腳身板結實,兩個人要是起了衝突,他總歸要吃虧。
再則……許是黑狗曾是黃三爺的手下,葉榮秋不由自主地猜測起他和黃三爺會不會有相同的變態癖好。萬一黑狗趁著夜深人靜要偷偷對他做什麼不倫的事情怎麼辦?!萬一黑狗對他用強怎麼辦?!不,不行,如果黑狗敢那麼做,自己死也不能讓他得逞!!呃……可是自己這條小命兩次空襲都躲過來了,為這種事情死了豈不是大大的不劃算?到底是命重要還是氣節重要?
黑狗不知道葉榮秋天馬行空的心思,可他早看穿了葉榮秋的色厲內荏,知道葉榮秋害怕自己,於是故意鬆鬆胳膊腿腳,葉榮秋果然嚇得一縮脖子。
葉榮秋察覺到黑狗戲謔的眼神,立刻不甘示弱的挺直身板瞪回去,可黑狗一伸展拳腳,他馬上又嚇得縮成一團了。葉榮秋知道黑狗在故意逗他,心裡委屈的要命,可偏偏沒法甩開黑狗自己走人,於是越想越委屈,想的都快哭了,又咬著嘴唇不願哭,怕叫黑狗看低了他。黑狗則是根本懶得理他,又出去打水去了。
小鎮上條件不好,自然沒有西洋的設施來供他們洗澡。黑狗把破破爛爛的臟衣服脫了丟到一邊,赤條條地站在屋裡用盆裡的水擦洗身上的汙漬。葉榮秋也不知怎麼了,就是不敢去看他那一身腱子肉。可屋子就這麼小,黑狗瘦瘦長長的身子往那一戳,一身小麥色的肌膚十分勾人的眼,葉榮秋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好幾眼。
黑狗背上那條長長的疤已經不出血了,但還是皮開肉綻鮮紅的一條,令人膽戰心驚。葉榮秋突然覺得心臟好像被抓了一把,胸口有點悶,難受,許是他見不得血腥的東西。可再見不得其實也已經見了很多了。
葉榮秋這一身裝扮比黑狗好不到哪去,襯衫西褲皺的不成樣子,還都沾滿了泥土和血跡,一靜下來那氣味熏得他自己渾身起雞皮疙瘩。可黑狗在邊上,他雖然難受,卻磨磨蹭蹭地不願意脫衣服。
黑狗把自己捯飭乾淨就光溜溜地鑽進了被窩裡。葉榮秋看得直瞪眼,彆彆扭扭地說:“這兒隻有一張床!”
黑狗困得都快睡著了,愛理不理地說:“咋,你想睡地板?”
葉榮秋皺著眉頭說:“隻有一床被子。”
黑狗往身側看了眼:“這麼小張床,你想再擱床被子也擱不下。”
葉榮秋說:“你、你……你光、光著身子就鑽進去了!”
黑狗不睜眼睛都能想到葉榮秋那彆扭的表情,樂得咯咯直笑:“你想我穿那衣服上床?”
葉榮秋看了眼地上爛糟糟的衣服,心想那還不如彆睡了,困死也不能穿著這個睡。黑狗說:“那你再去要床被子唄。得,困死我了。”
於是葉榮秋跑出去找掌櫃說要加被子,可是掌櫃說店裡沒有多餘的被子了,葉榮秋說給她加錢,她說是真的沒有被子了,加錢也沒有。葉榮秋沒法子,隻好又回了那間隻有一張床、一床被子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留個言,係統就會自動翻到下一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