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榮秋氣極了。他是萬千寵愛的少爺,雖然兩場戰爭已經把他的銳氣磨去了許多,可是他知道那是在戰場上,是對日本人,那是一群不講道理的惡魔。可是現在,他麵對的是中國的軍人,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他剛剛在戰場上為國出力,憑什麼還要被這些人蔑視侮辱?
黑狗向前走了一步,將葉榮秋護在身後,突然笑了,眼神還是冰冷的:“不打。我們剛剛跟日本人打完,打累了,沒有閣下那麼有閒情逸致。”
那中尉愣了一下,怒道:“啥意思?跟日本人打過了不起?你以為我們沒打過?”
黑狗但笑不語。
那名中尉看了看他的肩章,冷笑道:“喲,一等兵嘛。怎麼的,打了多少場仗就覺得自己狠了?”他有意側過身讓黑狗看清他的肩章,懶洋洋地說:“老子跟日本人打過仗,不過倒確實從來沒有像某些人一樣被打得灰頭土臉,連個人樣都沒過,。”
他身邊的幾個兵都笑了起來。
黑狗不惱,將他們那群人掃視了一番,發現軍銜最低的也是個中士。他突然問那名中尉:“你當了幾年兵?”
那名中尉愣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說:“三年,怎麼了。”
黑狗點點頭:“三年後如果你還活著,我不計較你是個什麼長,我請你吃重慶辣子雞。”
此言一出,每個人都愣了。那名中尉咀嚼了一會兒,終於品出黑狗那句“我不計較你是個什麼長”裡覺出了味道——也就是說,黑狗覺得他三年後一定會比自己的軍銜更高。不是比中尉高,是比三年後的自己更厲害。
中尉頓時黑了臉,冷冷地打量著黑狗:“就憑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葉榮秋惱火極了,從黑狗身後走出來,與他並肩站著:“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黑狗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盯著中尉的眼裡閃出了興奮的光彩:“那麼,走著瞧?”
那名中尉看看黑狗,再看看葉榮秋,冷冷道:“一等兵,二等兵,我記住你們了。走著瞧!”
黑狗聳肩,拉著葉榮秋坐下,繼續吃他們的菜湯拌飯。這時候皮胡和田強也擠過來了,他們比葉榮秋和黑狗更晚打飯,聽見這邊的熱鬨就趕緊湊了過來。
東北漢子田強早就看不順眼一團的那些家夥了,冷嘲熱諷地對黑狗說:“我剛在那就聽你瞎嚷嚷,你跟王八說話呢?”瞥了眼地上的雞肉,說:“這是王八身上割下來的肉?”
一團的那幾個家夥立刻抬起頭來,其中一個上士冷笑說:“王八肉是賞給王八吃的。趕緊吃了吧,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活著吃到肉了。”
田強突然一個箭步竄過去撿起了地上的肉,把剛才說話的那名上士撲倒在地,把那塊臟肉往他嘴裡塞去:“是啊,王八肉喂給王八吃!”
那名上士猝不及防被他撲倒,立刻掙紮起來,周圍的幾個家夥回過神,連忙衝上來把田強拉開。田強肩上有傷,被他們用力一扯就吃不消了,跌跌撞撞倒下去。那名憤怒的上士爬了起來,吐掉嘴裡的臟肉,猛地從腰間抄出一把手槍指著田強:“你找死!”
那名中尉站起來,看著被壓在地上的田強冷笑道:“你一個下士,居然冒犯一個上士。軍隊裡最重要的紀律呢?你們這種渣滓兵看來是根本不曉得的!”
田強惡狠狠地瞪著他,奈何手腳都被人壓住了動不了。
這時候,那名中尉突然向前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有人在他背後狠狠地對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中尉回過頭,憤怒地吼道:“烏龜王八找死!”他話音剛落,便愣住了——一個黑洞洞的搶眼指著他的腦袋瓜。
顧修戈舉著槍指著中尉,身後跟著劉文和郭武,他板著臉說:“你一個中尉,居然出言辱罵一個中校,軍隊的紀律呢?都記到豬腦子裡去了?”他如鷹隼般的目光看向率先拔槍的上士,上士被他的氣勢震懾,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就把手裡的槍放下了。壓著田強的士兵也都把他放開了。
顧修戈收回槍用袖子擦了擦,笑嘻嘻地說:“李連長,我跟你開個玩笑。槍是乾這個用場的?槍是拿來保家衛國打鬼子的!”
中尉連長悻悻地往後退了兩步,盯著顧修戈冷笑道:“顧團長,我記住你了。”
顧修戈笑著說:“李連長,我也記住你了。”
中尉連長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著他的部下們昂首挺胸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