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甄一聽這話就愣住了。黑狗是誰,馮甄當然還記得,當初如果不是黑狗,還真不知道黃三爺會把他怎麼樣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這麼順利好手好腳地加入到抗日隊伍中。不過葉榮秋開口就問他這個,他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
葉榮秋以為他是不記得黑狗了。畢竟馮甄跟黑狗的關係並不深,統共也就見了兩三麵,他要把人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於是他忙道:“黃三爺你還記得麼?黑狗以前是黃三的手下,你見過他的,有一次在茶館裡……”
馮甄抬手打斷了他:“我記得記得,這家夥留給我的印象可深了。怎麼了,我離開重慶以後就沒見過他啊。你找他乾什麼?”
“啊……”葉榮秋聽他沒見過黑狗,悵然地歎了口氣,也沒回答馮甄的問題。
馮甄跟他老友相逢,簡直有無數話想說,沒想到葉榮秋開口就跟他打斷黑狗的下落,一聽他沒消息之後居然就蔫了,好像對他這個老友一點興趣都沒有。馮甄不由吃醋了,開起了重慶腔:“咋了嘛你,這啥子表情嘛,你同我就麼的話要講?”
葉榮秋強打精神笑了笑:“沒有,我有好多話要同你講,今天晚上我去你那裡。”
呂聯龍連忙道:“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馮連長,你沒啥事就在這陪著你老同學吧。”
馮甄連連點頭,開玩笑道:“好嘞,我偷個師,跟他學學怎麼修大炮。”
呂聯龍走了,葉榮秋又開始修理戰防炮,馮甄在他身邊蹲下,給他遞工具,跟他聊天。
“把鉗子遞給我。”葉榮秋說。
馮甄忙找出鉗子遞給他,看他嫻熟地把幾個部件組裝起來,驚訝得合不攏嘴:“你還真會修大炮!我早就聽說過獨立五團有你這麼個人才了,一開始還以為你重名,你大學裡麵明明是學管理的,怎麼會修武器?你這幾年到底都經曆了什麼啊?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參軍的,我真是好奇死了!”
葉榮秋一邊組裝零件,一邊笑道:“說來話長啦。其實你參軍沒多久以後,我也離開重慶了,一開始也沒想過參軍,後來都是誤打誤撞的。”他報了個**隊伍的番號,“聽說過嗎?我以前的隊伍。”
馮甄想了會兒:“好像聽過。”
葉榮秋說:“我們打過瑞昌。”
馮甄突然驚呼了一聲:“啊,我想起來了!你們的團長,是不是叫顧修戈?”
葉榮秋點點頭。
馮甄拍手:“我聽說過你們這支隊伍!原來你是這個團的!了不起啊!你們曾經把瑞昌從日軍手裡奪回來過,還收編了一支偽軍是不是?咱們在鄂南的隊伍沒有人不知道你們的事跡的!”
顧修戈帶的雜牌軍團,其實連個正經的番號都沒有,他的番號還是他自己給編的。他帶著從前線上逃出來的殘兵敗將們,把駐守瑞昌的日軍打了個落花流水,還忽悠日偽軍跟他一起上戰場打鬼子,雖然那一戰徹底斷送了他們,可他的名聲卻傳了出去,**隊伍倒是沒幾個知道這支雜牌軍的,可是奮鬥在鄂南抗日前線的遊擊隊員們沒有不知道這幾個英雄的。
葉榮秋聽馮甄誇讚自己過去的隊伍,卻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有些悲哀。曾經他是那麼的恨顧修戈,可後來,那些他看不上的同袍兄弟們卻成了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好看的:。如今人已經沒有了,便是再為人稱頌,又有什麼用呢?
馮甄連連驚歎:“天呐,我真是太好奇你這些年到底都經曆過什麼了!”
“嗯……”葉榮秋說,“把那個螺絲遞給我。”
馮甄連忙照著他的指示把他需要的零件遞給他。
兩人一邊修戰防炮,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馮甄是一離開重慶就加入了共|產革|命隊伍,打了好幾年遊記,後來加入了新四軍,一步步升到了連長。葉榮秋告訴他自己一開始其實是被抓了壯丁參軍的。如果是以前,葉榮秋說起過去的這段事,必然是咬牙切齒的,因為這件事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把他從一個榮華富貴的大少爺直接變成了一個吃儘苦頭的小兵。可是現在再說起來,他心裡已經完全沒有憤恨了,甚至還有些慶幸。如果當初不是被迫參軍了,他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在戰亂中守著他不知所雲的驕傲痛苦地死去?為了生存成為發國難財的商賈?至少像現在這樣,他覺得自己用黑狗救下的這條命活著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馮甄問葉榮秋:“你跟黑狗是怎麼回事?”
葉榮秋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又開始繼續擰螺絲:“他啊……說來話長了。他是除了我爹和我哥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如果你見到他,立刻來告訴我。”
馮甄驚訝地挑眉:“你們後來變成好朋友了?我記得那時候他沒少為難你,你很討厭他來著。不過他不是什麼壞人,我那時候就能看出來。”他想了想,笑了起來,“我對那家夥印象挺深刻的,他做起事來真是……雖說是好事,讓他做起來都變了味了。他還跟我親過嘴呢。”
“啪!”葉榮秋手裡的的鉗子直接脫手掉到了地上。他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馮甄:“啥?啥?!啥??!!”
馮甄被葉榮秋連續三聲啥給嚇到了,葉榮秋一聲叫得比一聲響,那態度簡直是質問,眼神跟把刀子似的鋒利。
“呃……有那麼驚訝嘛。我那時候不是被黃三爺給抓了麼,他為了救我出來,騙黃三爺說我跟他是……那個啥關係。後來黃三就把我放了。”馮甄縮了縮脖子。
葉榮秋知道馮甄是被黑狗救的,不過那時候他跟黑狗沒那麼熟,黑狗救馮甄他覺得是在贖罪,具體是怎麼救出來的,他也沒問過。聽馮甄這麼說,他這心裡簡直是……黑狗居然跟馮甄親過嘴!!
葉榮秋麵無表情地撿起鉗子,突然覺得力大無窮,恨不得一把把鉗子給捏碎了。不過片刻之後,他又覺得全身無力,連抓鉗子的手都在哆嗦。黑狗……到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