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廷對地方的控製真能始終這麼強勢?”夏之白輕蔑一笑,搖頭道:“不可能的。”
“因為利益動人
心。”
“看到這些商賈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肥的流油,你認為地方的官吏能忍得住貪婪?”
“陛下對士大夫的警惕是對的,現在的士大夫絕大多數都德不配位,他們很多都暗藏私心。”
“正是在這股私心作祟之下,大明的很多製度其實都有問題,如今看起來很不錯,隻是因為有個強勢且嚴苛的帝王罷了。”
“朝堂限製商賈。”
“實則一直都在給商賈讓利。”
“商賈無地位在位高權重的官員眼中,就是小兒懷璧,最終要麼成為官員的私產,要麼就官商勾結。”
“大明很多方向都錯了!”
“陛下對士大夫各種警惕,各種戒備,也習慣從史書中吸取經驗教訓,卻是忘記了。”
“書是死的,人是活的。”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鹽這一個暴利行當中,一年銷售額高達數千萬,而朝堂僅僅獲利一百萬兩。”
“這不是稅,這是施舍。”
“除了鹽,還有茶,還有糧食等等,凡涉及民生相關的行業,其實都是暴利,但大明卻將這些暴利,拱手讓給了商賈。”
“歸根結底。”
“便是大明體製出了問題。”
“朝堂過於精打細算,為了所謂的為民減負,將很多本該朝廷擔負的職責,轉手賣給了商賈。”
“這也是陛下的問題所在。”
“隻精於算小賬,卻總是忽略了真正的大賬,被那些精明的官員耍的團團轉,還渾然不覺。”
夏之白嗤笑一聲,也是頗感無奈。
朱元璋成也布衣,敗也布衣。
他有防範之心,卻不知該如何防範,最終武斷的選擇了一刀切,憑著自己對商業的了解去製定政策。
根本沒考慮實施後的狀況。
朱標目光陰晴不定,他深深的看著夏之白,凝聲道:“可否把話說清楚一些?”
他還是沒聽明白。
夏之白道:“宋朝開始,商業漸漸興旺發達,商賈可以參加科舉,官員也能經商。”
“那時,官商勾結很嚴重。”
“陛下吸取宋朝的經驗教訓,選擇了一刀切,將商賈地位徹底打壓到最低賤,同時嚴禁官員經商。”
“這有何問題?”朱標疑惑。
夏之白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有,而且問題很大,因為明之前是元。”
“元對天下施行的包稅製。”
“基本就相當於是個甩手掌櫃,隻要按時將定額的錢交上去,蒙古人基本不管地方的事。”
“這也意味官商勾結更嚴重。”
“大明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已有十幾年,但這片土地上的士大夫,早就被元人把胃口養叼了。”
“他們眼下是貪財好利。”
“這也是為何,大明趕走元順帝後,天下這麼多士人為元朝喊屈,這麼多士人攻訐大明。”
“因為蒙古人給他們的,大明給不了,也不會給。”
“他們不滿。”
“大明當初讓這麼一群士人製定政策,結果可想而知,一定是偏向他們自身的。”
“他們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是利益相關,又豈會把到手的利益,拱手讓之?”
“朝廷越是堵,越是防,越是讓這些既得利者安心,因為朝廷根本沒機會了解到其中的實情。”
“朝廷看到的都是他們想讓朝廷看到的,聽到的也都是他們想告訴朝廷的,但內情呢實情呢?朝廷根本就探知不到。”
“因為沒在朝廷的管控之中。”
朱標臉色微變。
他想到了一些東西,大明這些年收上的鹽稅的確太穩定了,就跟元朝的包稅製定額一樣。
即便如此。
依舊有官員抱怨。
產鹽太少,鹽價居高不下,商賈不願買入鹽引,想讓官府進一步調低鹽引的價格。
想到這。
朱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隨即,朱標又露出一抹不解,既然堵也不行,放也不行,那朝廷還能怎麼辦?
總不能就看著吧。
他看向夏之白,帶著幾分虛心請教的問道:“那依你之見,朝廷當怎麼辦?”
夏之白笑了笑。
他道:“在宋朝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加強監督,收攏權力,把下放給商賈的權利一一收回。”
“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官府經商!”
“不可能。”夏之白的話剛說出口,朱標就直接否定了。
官府經商對天下危害太大了。
這個口子不可能開。
他也不會開。
朱標冷冷看著夏之白,道:“夏之白,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想法,但這個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夏之白道:“殿下,你可有真聽清楚認真,我說的非是官員經商,而是官府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