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麵色平靜,嘴角始終帶著一抹淺笑,隻是這一抹笑,落到張玉等將領眼中,卻隻感覺有些驚悚,甚至是有點瘮人,姚廣孝道:“眼下隻調查出了一些眉目,還沒有完全鋪張來,但僅從調查到的,就已初見端倪了。”
“丘福千戶的弟弟丘平,在這兩年,借著丘福的名義,霸占了北平周邊八百餘畝田地。”
“李彬的小舅子,
仗著家大業大,侵占了不少的房田,還跟北平府不少官員勾結,將不少軍戶賣給了地方豪強,很多軍戶雖然還頂著‘軍戶’的軍籍,但已淪為了高門大戶的苦力、奴仆。”
“還有霸占軍田的。”
“就目前粗略查到的,軍中將領大多都有牽涉。”
“隻是.”
“目前調查的還不夠深,隻查到跟諸位將領的親屬有關,至於丘福、李彬等人有沒有參與,倒是不清楚。”
“不過這事的確該慎重處理。”
“因為他們中很多人霸占的軍田,都來自於一些孤兒寡母。”
“這些孤兒寡母,很多都是前幾次北伐時,家中男丁死在了戰場上,這些孤兒寡母守不住田地,還有就是一些將領,借著職權之便,跟商賈合作,欺壓普通軍戶,將他們手中的田地搶到手,將這些本該留在這些軍戶手中的糧食,轉賣給了商賈。”
“繼而從中牟取利益。”
“還有一些武將時常‘撙節’,克扣本該足額發給軍兵的軍餉。”
“.”
姚廣孝一連說了很多。
姚廣孝每說出一種,底下的丘福、張玉等人臉色就白一點,到最後更是臉色蒼白如紙,大氣都不敢多喘,心神惴惴不安,根本不敢抬頭看朱棣。
朱棣一臉怒紅。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後怕跟驚恐。
他自認自己是很勤勉的,也一直有在下軍營,就這樣,手底下的人依舊肆無忌憚,還欺負到孤兒寡母頭上,甚至還借著權勢,強搶軍戶的糧食,甚至為了避免暴露,還直接將這些人給賣了,然後永不征召。
“好好好。”
“真是好啊。”
“一個個都是好樣的。”
“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伱們一個個胃口這麼大呢?我朱棣以前給你們的賞賜少了嗎?我朱棣有虧待過你們?你們就背著我乾這些?要不是有人提醒,你們以後是不是還想把我的腦袋也賣個好價錢?”
朱棣強壓著火氣,冷眼望著下麵諸將。
殿內死寂,無一人吭聲。
“說話!”朱棣一巴掌拍在木桌上,胸中的怒火徹底壓不住了。
朱棣徹底怒了。
他其實想過手底下有人貪墨。
這是決禁不了的。
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惡劣這麼嚴重。
還這麼多。
跟北平官府勾結,武官之間相互包庇,還勾連商賈。
“一個個都啞巴了嗎?剛才說的不是那麼起勁嗎?現在怎麼都不說了?”朱棣怒不可遏的吼道:“不說話就能當沒有?你們真當我朱棣沒長腦子嗎?虧我平時還這麼相信你們,有什麼好的都念著你們,你們就是這麼對我的?”
“你們不是不說嗎?”
“行!”
“我不要你們說了。”
“姚廣孝,你給我狠狠地查,將軍中這些齷齪,全都給我一五一十的查出來。”
“我倒想看看,這幾年下來,我手中的軍隊,究竟腐化到了什麼地步?究竟有沒有乾淨的。”
姚廣孝默然不語。
丘福張玉等人則百口莫辯。
他們也辨不清楚。
軍中有這麼多的貪墨,他們作為武官,根本就辯解不了,就算沒有參與,也一定是知情的,自知理虧的他們,根本就無人敢吭聲,全都低垂著頭,挨著朱棣怒罵。
朱棣是真的快要氣炸了。
同時,也感到一陣的心寒,若是打仗的時候,突然有士兵心生不滿,認為是自己包庇,對自己下手,他豈不是要橫屍當場?
朱棣冷聲道:“你們彆怪我無情。”
“陛下三令五申過,有些事是不能做的,誰做就殺誰。”
“我饒得了他們,誰來饒過我?”
朱棣拂袖,直接走了。
姚廣孝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留在了殿內,等燕王走遠,才冷聲道:“諸位,你們啊,有時候就是太貪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你們魂給勾走了,貪財可以理解,世上又有幾人不愛財?”
“但有的財是不能貪的。”
“孤兒寡母軍戶家庭的錢是能拿的?”
“仗著自己是武官,將普通軍戶視為奴才,隨意的打罵欺壓,強取豪奪彆人的田屋,你們作為武官,是知道殿下對軍中士卒的愛護的,這些是殿下決不能容忍的。”
“我也不為難你們。”
“趁著還沒查清楚之前,將那些事給擺平。”
“不然.”
“全部依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