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重新認識天下,隻能從天下的實際情況出發,在傳統政治體係日趨腐敗,舊有的體製結構內部已被破壞的情況下,隻能從最基礎的方向去抓。”
“土地!”
“天下的一切,都建立在土地之上。”
“因而唯有從土地著眼,才能看到土地之上的一切。”
“處於天下最上方的是皇室、外戚與功臣勳貴,以及官僚,他們是當今勢力最龐大的大地主階級。”
“他們是大明的附庸,其生存和發展,也都附屬於大明。”
“他們是堅定的站在大明一邊,但又極端的落後跟反動,也會不斷阻撓其他有生力量向上,這部分人是最希望維持現狀,也最不願意接受變化的,一定程度上也是最壞的。”
“他們具有相當的權勢,掌握著相當的錢財,卻沒有太多的堅守,若是天下有難,這部分人隻會求榮取辱。”
“他們本身的特性就注定會是大明長存的敵人。”
“其次便是縉紳跟無身份地主跟‘吏’。”
“他們應當劃入中產階級的隊列。”
“這部分人是十分矛盾的
,很容易被拉攏,也很容易被分化,他們的目的混亂,但作為地方地主,同樣是保守且勢利的,若是觸及到自身利益,也會變得十分尖銳,受到朝廷針對時,也會表現的十分痛苦,若是受到朝廷安撫,也會感激涕零。”
“這部分群體注定是搖擺不定的。”
“其下,便是自耕農、手工業者,一些掌握了一定知識卻沒足夠能力獲得生員身份的知識人,這一個階層,可以被分為小資產階級,這一個階級,目前是天下的大多數。”
“對於自耕農,遊曆北疆,目前而言,這部分人是有餘錢剩米的。”
“而據我觀察,這部分人的發財觀念極重。”
“他們最想成為的便是地方的中產階級地位,日常見到那些具有大片土地,不用自己耕地的地主,對於那些有一定身份的地主,更是羨慕不已,垂涎數尺,隻是這類人膽子小,他們怕官,也害怕動蕩,稍有風吹草動,就惶恐不安。”
“這批人本質上是接近無身份的地主,帶有一定的中產階級的屬性。”
“而手工業者,就目前的天下情況,勉強能自給自足。”
“他們也想發財,但大明的體製,尤其是定額製,還有朝廷強橫的壓榨,在阻礙著他們發財,這部分人對於朝廷是最不滿,也是帶著最多怨氣的,因為他們有手藝,有生產能力,卻因為朝廷的要求,辛辛苦苦勞作,隻能從朝廷手中換取微薄的錢糧。”
“而這類人目前天下很多。”
“僅是灶戶、漕工等,人數已達百萬。”
“這是真正的‘百萬漕工’。”
“至於沒能力獲得生員的知識分子,這類人目前在大明生活很困苦,上不上,下不下,那一襲長衫脫下去,也不願脫下。”
“隨著朝廷年年加‘役’,這類人的生活是越來越淒慘,這類人平時唉聲歎氣,若是天下真的有變,這類人是最有動力去推動的,也是最能發出鼓噪力量的。”
“其次便是半無產階級。”
“所謂半無產階級,便是半自耕農,貧農,小手工藝者。”
“半自耕農,則是不能自給自足的農民,他們雖手中有一定的田地,但其食糧普遍不夠用,需租彆人的田地,或者出賣一定勞動力,以資彌補,春夏之間,青黃不接,也會高利向彆人借債,重價向彆人賒糧。”
“這部分人雖生活艱苦,但勉強能苦中營生。”
“至於貧農,則是無田但有一定生產農具有居所的農民,主要替人傭耕。”
“這類人生活最為困苦,常年受到地主剝削,在荒時暴月,更是隻能向親友乞哀告憐,即便是豐年,也隻能勉強維持生活,於艱難竭蹶之中,勉強度日。”
“對於後續的小手工藝者,主要便是倡優等下九流,例戲子與藝人。”
“這類人從身份上處於社會的底層。”
“他們雖有自由簡單的營生手段,且係一種自由職業,但他們也常常受到各種壓迫跟剝削,而且日常家庭負擔之重,收入跟支出往往不相稱,更是時有貧困的壓迫和居無定所的恐慌。”
“他們和貧農大致相同。”
“至於最後,則是一無所有者。”
“這類人最多的是奴仆。”
“其次便是街頭小巷不時能看到的轎夫、糞夫等人,他們除了有一雙賣力氣的雙手,便什麼都沒有了,還有就是居無定所,沒有田地,隻能替人傭耕的長工跟忙工。”
“這類大明也很多。”
“以此等方式對天下做出更為簡單明了的劃分,才能更好的認識到天下的目前狀況。”
“大明長治久安的敵人也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