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跟‘有身份的地主’,就太多了。
不然也抄不到兩千四百多萬石的錢糧。
這已不是一個布政司的問題。
而是十二個!
整個大明無一例外。
這對於朱元璋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費儘心思的打擊貪官汙吏,宣傳《大誥》,就是想肅正天下由來已久的不正之風,讓天下重回上古之風,但這一次次的清查結果,卻是在一次次的打他的臉。
隻不過他不可能真按夏之白的想法去做的。
太危險了。
哪怕是他都控製不住。
一步到位就是混亂,混亂就意味著不可控,不可控就意味著會出事。
如今的大明就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
上不上,下不下。
上?
天下的不正之風早已泛濫成災,欲壑難填。
他已如此費儘心力的去遏製了,依舊不見成效,以他對天下各方的了解,地方各級官吏利用舊有等級製度賦予的權力,去攫取財富以滿足其日益膨脹的欲望,已經發展到了驚人的程度。
也正如夏之白所說,傳統的政治形勢日趨腐敗。
舊體製的內部結構已經被破壞了。
他熟讀天下史冊,又豈會不了解這個狀況?
正因為此。
他才刻意在天下施行‘小政府’,就是在極力減少地方官吏,以最主觀的姿態去遏製蔓延。
但也隻能拖緩。
而他另一個有力措施。
就是殺!
隻要殺得足夠快,殺得足夠多,讓這些貪官汙吏,還沒來得及威脅到朝廷,就已經全部給清除掉了,如此就能保證大明江山,他朱家的後世子孫能穩坐天下。
所以夏之白之前說的朱標不類父是對的。
朱標的確不類。
他的心太軟,下不下重手。
也始終不敢真的斬儘殺絕,以及徹底的斬草除根。
朱元璋收回心神,他淡漠的看著朱標,眼中閃過一抹陰翳,沉聲道:“標兒,你需要始終記住,帝王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除了咱朱家的人,其他人都是能殺、敢殺、要殺的。”
“沒有親疏。”
“隻有生,或者死!”
朱標心神一凜,知道父皇在教導自己:“兒臣謹記。”
“咱不是要你記住,而是讓伱以後這麼去做,咱打下這天下不容易,但坐穩這個天下更加不容易,咱是泥腿子出身,天下沒多少人看得起咱,但咱就要自己爭氣,要將這天下坐出個樣子。”朱元璋道。
朱標連忙點頭。
朱元璋擺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
“夏之白寫的這份奏疏,你下去後好好看看吧,他的一些想法固然不可取,但未必不能當成一種其他角度的觀點。”
“兒臣遵令。”朱標道。
他望著書桌上還有不少的奏疏,眼中露出一抹憂慮跟擔心。
朱元璋已無人再開口。
全神貫注的投入到了奏疏之中。
站定了一陣,朱標看了眼手中的奏疏,恭敬道:“父皇還請早點歇息,兒臣就先告退了。”
說完。
朱標緩緩退出了大殿。
回到東宮,簡單清潔了一番,朱標去到了書房。
他眼下哪還有心思睡覺。
不把夏之白的奏疏看了,他根本就睡不著,他讓服侍的宦官在一旁掌燈,將這份奏疏端正的擺在書桌上,認真的看了起來,這一看便是一宿,直到天色放亮,朱標才依依不舍的將這份奏疏放下。
他已知曉為何父皇昨夜會那麼失色了。
因為夏之白根本沒理會當下的社會等級,全都以資產做的區分,這種區分一下將原本上下差距很大的等級,徹底給攤平了,也徹底一目了然起來。
與此同時。
也將大明想實現長治久安的問題點了出來。
就是土地是有限的,但人的欲望是無限的,隨著時間推移,現有地主的胃口隻會越來越大,到時定會侵占到百姓的土地,而等到百姓無田無地,徹底淪為長工,或者奴隸時,天下就到了傾覆之時。
想遏製。
隻能團結最底層的百姓。
但就像夏之白說的,大明皇室才是天下最大的地主,到時誰又能保證,大明寬撫了這些底層百姓,這些人不會對皇室的東西生出覬覦之心?
到最後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誰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