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一翻開。
《大明社會階層與人口變遷》。
《大明社會各階層的收入及其構成》。
《淺析大明士紳這一社會群體》。
夏之白逐一的翻開,隨後將這一份份寫好的奏疏,直接用燭火點燃了,這些東西,朱元璋不會樂意看的,就連他前麵送去的兩份奏疏,朱元璋都未必能接受。
他不會反叛自己的階層。
也不敢。
身居高位,顧慮的東西太多,朱元璋尤其。
這些東西沒有用了。
洪武十年:朱元璋規定,現任官員之家,具免除徭役的特權。
洪武十二年又下令:自今內外官致仕還鄉者,複其家終身無所與。
洪武十三年.
朱元璋給地方官員追加的特權,在這一道道令書的書寫下,顯得格外的不同尋常,也將士紳徹底推向了基層頂峰。
但朱元璋不會承認自己這麼做有錯。
因為大明官少。
若是不把地方的統治機能委任給士紳,那地方秩序的真空部分,朝廷根本就管不到管不了,士紳就是朱元璋推出來,充當國家權力與地方利益之間的調和者。
也是朱元璋眼中隨時能消耗的消耗品。
而夏之白很早就指出來了,這一套玩法,隻有朱元璋自己能玩得轉。
其他人都玩不轉。
朱標不行,朱棣更不行。
大明其他的帝王,亦或者朱元璋任一的子孫,都玩不轉,深宮中長大的皇帝,又哪裡真能做到洞若觀火,真能做到既知曉地方大致情況,還能玩轉帝王心術?讓百官始終處於震恐之中?
這種天生帝王,從古至今少之又少。
終明一朝,一個都沒有。
望著這一道道奏疏化為飛灰,夏之白的目光也越發堅定。
說再多,都難觸痛處。
唯有真的體會到了,才會對此有所改觀。
半晌。
所有沒呈上的奏疏都化為了灰燼。
夏之白拍了拍手,將手中沾上的灰塵,全數給拍了乾淨。
卸下包袱,輕裝上陣。
夏之白從書房中取出一份宣紙,點了點墨汁,準備設計一下,如何讓北方的‘遊子歸鄉’,這時,突然有一名宦官到了京都鹽鋪,並將朱標召見的旨意傳了過來。
送走了宦官,夏之白輕笑道:“看來當今陛下跟太子,對我還真是夠關心的,我這才剛回到京都,就知曉了消息,還馬不停蹄的召我進宮。”
夏之白搖搖頭。
他並沒有急著動身去宮中。
而是繼續在宣紙上落墨,隻是原本寫下的幾筆,都被他無情的劃掉了。
最終,紙上隻留下了少數幾個詞。
海運。
編製。
北鳥歸巢。
外交!
等將心中想法全部寫下,夏之白才心滿意足的停筆,他俯下身,將沒乾的墨跡吹了吹,而後欣賞起自己寫的內容,最後大笑一聲,將這份宣紙卷上,隨手放到了一旁。
他看了看有些灰撲撲的衣裳,隻是伸手撣了撣灰,就信步走出了店鋪,朝皇宮走去。
當夏之白坐上馬車時。
他回京都的消息,已是不脛而走。
僅僅半個多時辰,就先後落入到很多人耳中。
鹽運使魏衡聽到這個消息,目光微微一沉,眼中閃過一抹忌憚,但隨後輕輕轉動了下手中茶杯,臉色就恢複了平靜,回來又如何?如今局勢已定,他又能做什麼?
真能把一切都推了?
他背後從來都不止自己一人。
他身後是兩淮跟兩浙,甚至是整個南方。
他何懼之有?
原本還在呼呼大睡的,沉迷於溫柔鄉的李笙,聽到夏之白回來了,卻是猛地驚醒,臉色直接被嚇得煞白,慌亂的穿起衣裳,就朝鹽運司走去,其他人不怕,他可沒辦法不怕。
要是夏之白追究起來,是真有可能出人命的。
夏之白這人。
可是十分混不吝的。
做事完全不按常理,要是真動了大怒,沒有其他人護自己,他根本就掙紮不了。
他必須得讓魏衡兌現當初的承諾。
隨著夏之白回來,城中出現了一陣騷動,但更多的還是好奇,好奇夏之白麵對這些事,會做出怎樣的應對跟回應,而在城中私下揣測的時候,夏之白已到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