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鹽運司官員,看似掌握著不小的權利,實則受到各方的掣肘,我們最初其實並未想將蒸汽機圖紙廣而告之,隻想效仿京都鹽業,在南方各布政司開設一間大的,奈何人微言輕,加上一些官員對蒸汽機感興趣,也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田靖歎氣一聲,似充滿了無奈。
夏之白放下了筷子,平靜的笑道:“田運副多慮了。”
“我其實並不在意蒸汽機圖紙泄露。”
“而且”
“在我離開應天府之前,就曾私下給人說過,等我回來後,會將蒸汽機圖紙徹底公布出來,隻是的確沒想到,李笙會違背我的想法,提前公布出來了,隻是他公布出的蒸汽機圖紙,並不算完善。”
“等段時間,我會南下,將新的圖紙公布。”
聞言。
田靖一下子呆住了。
他猛地看向夏之白,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夏大學士,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本就要公布蒸汽機圖紙?那李笙也早就知道這事?他.”田靖的臉一下耷拉下來,眼神更是變得陰沉,按夏之白這麼說的話,那豈不意味著李笙騙了他們?
拿一張定會公布的圖紙,換取了他們的信任跟好處?
李笙這小子敢騙他們?
隨即。
田靖就鎮定下心神,臉色重新恢複如常。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李笙不敢騙他們的,就算借他幾個膽子,李笙也不敢糊弄他們,隻是夏之白說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願將此事鬨大?還是給他們台階下?好借此獅子大開口?
田靖目光陰晴不定。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麵作佯怒道:“李笙這廝,真是可惡,不僅將大學士的話當耳旁風,還欺騙我等,真的該死,虧我們還為此不安了許久,不過也多謝大學士高風亮節。”
“我敬大學士一杯。”
說完。
田靖不等夏之白開口,就自顧自的將酒飲了。
夏之白淡淡的笑道:“高風亮節談不上,畢竟是我橫叉一手,攬過了不少鹽政,如今蒸汽機圖紙,能讓諸位保住官位,還能得朝廷信任,也算是做了一些彌補。”
田靖眼皮跳了跳。
他微眯著眼,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稚嫩青年,心中卻暗自提起了神。
夏之白不好對付。
心思很深。
這簡短幾句話,就把事情翻轉了。
一下把夏之白從理虧方麵,變成了不虧不欠。
田靖道:“大學士,蒸汽機圖紙是蒸汽機圖紙,鹽政是鹽政,兩者豈能這麼輕易混淆?”
“不過大學士當初插手鹽政,確實是不應當,如今天下各地的鹽運司,都對大學士頗有微詞,在這大半年,更有不少鹽官上書彈劾伱,因為大學士之前的那番插手,地方民情激憤,若非如此,我等又何必出此下策?”
田靖的態度強硬了幾分。
夏之白笑著道:“結果是好的就行。”
“隻是你們實在不該將蒸汽機運用到南方。”
“南方眼下並不適合。”
聞言。
田靖冷笑一聲,道:“這是為何?”
“難道就興你一人作為,不許我等官員有所作為?”
“若非大學士你插手,天下鹽市,豈會這麼混亂?地方百姓,又豈會有這麼多怨念?我等所為,也是上順帝心,下順黎民。”
夏之白不置可否,緩緩道:“南北情況不一樣。”
“南方人多,北方人少。”
“南方的製鹽相較發達,而北方更為落後。”
“蒸汽機的確能大幅提升製鹽效率跟品質,但同樣也會讓很多灶戶變成無業之人。”
“爾等鹽官可有考慮過?”
“如今南方各布政司,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士紳商賈,都在積極運作,在地方興建鹽企,試圖從龐大的鹽市中分一杯羹,但地方的需求就這麼多,真的適合辦這麼多鹽企?”
“再則。”
“被淘汰下來的灶戶,地方官府可有安置之法?”
“你們啊,太急了。”
夏之白似笑非笑的看著田靖,眼中帶著幾分淡淡的嘲弄之色。
田靖臉色微變。
他看向夏之白,陰沉著臉道:“你很早就知道這些情況了?”
夏之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不算很早,隻是你們挖走了京都鹽業不少職工後,京都鹽業依舊能正常運轉,這便意味著,經營一個鹽企,用不到那麼多人。”
“如今天下這麼多鹽企,短時的確用得著這麼多人,但時間一長,很多鹽企經營不下去的,而這些灶戶就淪為了無業之人。”
“這是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
“這也是我為何沒想著引入到南方的原因。”
“南方條件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