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府外。
一道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長。
田靖站在府中,目送著夏之白走遠。
等夏之白的身影徹底不在眼前,他才悵然若失的回過神,他看向屋外恭敬候著的管家,輕聲道:“管家,你說我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管家一臉茫然,但還是笑著道:“家長自有心思,小的不敢妄估。”
田靖深深的看了管家幾眼,也是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一輩子謹小慎微,雖性格有些急躁,也從不想跟人爭執,隻想著明哲保身,在官場混跡一番,不枉苦學此生,可惜到頭來,還是不免為人刀俎。”
“夏之白想讓我做他的刀!”
管家一愣。
他麵露異色,不解道:“家長,那夏之白也就五品官,何德何能讓家長你為刀?再則,家長不是跟右副都禦史有交情嗎?而且家長跟鹽運司其他官員同樣關係不錯,怎麼就變成他夏之白的刀了?”
“小的不明白。”
管家茫然的搖搖頭。
他根本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田靖歎息一聲,負身而立,任由熱風拂麵,喃喃道:“真有交情嗎?”
“隻是被這些人當成棋子罷了。”
“我這官位來的快,去的同樣也很快。”
“如果隻是在苟延喘喘,我本是不甘被人這麼擺布,但到頭來,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你去給我備點熱水。”
“我準備休息了。”
管家連忙點頭,快步跑去準備熱水了。
街巷上。
夏之白跟春雉、呂滄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心情是相對愉悅的,因為南方鹽政這麼久,一直都很磕磕絆絆,而這麼久下來,自己終於還是說服了田靖,田靖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隻是在如今的強權社會,他的心思注定是蒼白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田靖從一路上來,根本就擺脫不了。
他某種意義上是幫了田靖,至少給了田靖一條活路,至於最終田靖能不能活,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現了,但就目前而言,田靖應當會比正常狀況活得會久一點。
夏之白抬頭,望著皎潔的星空。
“雖不知最終結果如何,至少也算是發出了聲音。”
他搖搖頭,信步朝鹽鋪走去。
翌日,天剛放亮。
奉天殿內百官齊至,君臣已商議一陣政事了。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將百官稟告的事,一一做出了應對,也是準備散朝了,而就在這時,田靖主動站了出來。
田靖高聲道:“啟稟陛下,臣有事要奏。”
一語落下,舉殿皆驚。
魏衡等鹽運司官員麵麵相覷,不知田靖為什麼自己站了出來?他們之前分明說好了,聯名上書,將一些事稟告給陛下,借此為自己攬一些功勞,但田靖這一番站出來,豈不是在獨自邀功?
一時間。
魏衡、齊泉目光有些冷。
李善長、梅思祖幾人目光微異,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微不可察的撇了眼上麵的皇帝,又很快將目光收了回來,裝作渾然不知田靖突然出列所謂何事。
湯和麵色微凝。
他隱隱感覺情況有些不對。
朱元璋嘿笑一聲,雙目不冷不淡的看向田靖,冷聲道:“哦,是田靖啊,你有什麼事要給咱說啊,咱之前怎麼沒看到你給咱上的奏疏?”
田靖恭敬的作揖,畢恭畢敬道:“啟稟陛下,微臣本不願此時開口,隻是南方情況緊急,不得不說。”
朱元璋目光微闔,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南方發生什麼事了?”朱元璋一副吃驚的模樣。
田靖道:“回陛下,因蒸汽機的出現,南方鹽政出現了一定混亂,而南方各布政司,應付不及,已造成南方數個布政司發生了一定的動亂,而且情況還在不斷惡化之中。”
“前幾日,臣等鹽運司官員,收到了南方書信,心中震恐萬分。”
“臣跟魏鹽運使本想,立即將南方發生的事,稟告給陛下,隻是臣作為鹽運司官員,對於南方出現的動蕩,有著抹不開的關係,因而臣等鹽運司官員,這幾日一直在思索解決之法。”
“如今已想到了。”
“臣這次便是想稟告給陛下。”
舉殿安靜。
朱元璋目光一冷,寒聲道:“南方發生了這麼惡劣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咱,要是南方真的出了什麼事,咱非要將你們的腦袋一個個全擰下來,說。”
“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田靖麵色一白。
他深吸口氣,目光微微掃向了前排,隨即開口道:“回殿下,在一年半之前,臣感念蒸汽機的先進,因而便自作主張,將蒸汽機圖紙送到了南方,想便利南方發達的鹽市,效果的確達到了。”
“但臣等同樣到了忽略了一件事。”
“便是灶戶生計。”
“大明在鹽政上施行的灶戶製。”
“目前天下有灶戶,數十萬,其中絕大多數在南方,而蒸汽機產鹽效率極高,對於人力需求很少,南方一些商賈、地主趨利之下,在南方各地廣建鹽廠,僅僅一年上下,南方就多出
了一兩百座鹽廠。”
“這也導致了,原本以製鹽謀生的灶戶,一下失去了生計,如今還有不到兩月就入冬了,沒有餘糧,灶戶難以生存。”
“因而走投無路的灶戶,不得已開始攻擊各地鹽廠,試圖摧毀這些製鹽蒸汽機,讓南方的鹽政恢複過往情況,而且這般事態在一個月的發酵下,已愈演愈烈,情況也越來越危機,臣惶恐。”
“臣深知是臣等考慮不周,釀成了今日之大患。”
“因而數日來,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一直在思考如何平息這次紛爭,而在昨夜,臣等終於想好了應付之策,如今天下,方從戰亂中走出,人口凋零嚴重,因而釋放一部分人力出來,是勢在必行的。”
“故在臣看來,蒸汽機不能被廢,應當繼續保持。”
“隻是對灶戶,當另做安排!”
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