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大人赴宴。”
周子諒的態度同樣很低,表現的很平易近人。
夏之白打量了周子諒一眼,周子諒是一個中年人,中等身材,肚子微微有些凸起,頭上的頭發倒是不少,臉上有一些油光,但並不顯得油膩,整個人也頗為成熟穩重,隻是眉宇間帶著幾分陰翳。
給人一種笑麵虎的既視感。
夏之白道:“多謝周布政使盛情迎接。”
“隻是我等畢竟有政事在身,實在難以出入這般宴會,還請布政使見諒。”
周子諒笑著道:“理解,是我疏忽了。”
“已到餘杭,在下也有一些事,要告知欽差,可否邊走邊說?”
夏之白沉默一陣,最終點了點頭。
周子諒麵色一喜,他朝後麵幾名官員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統一讓開條道路。
周子諒走在夏之白身前,臉上依舊掛著盈盈笑意,隻是眉宇間突然多了幾分愁思跟凝重,他輕聲道:“夏欽差,你或許有所不知,我等苦朝廷之命久矣。”
“這幾月來,浙江事端不斷。”
“很多都是灶戶引起的,已嚴重影響到了浙江正常營生。”
“地方百姓多有怨念。”
“而夏欽差你曾經營過鹽業。”
“應當是知曉,地方布政司是沒有多少職權插手鹽政的,鹽政多是由戶部下的鹽運司負責,在餘杭生出動亂後,我便多次向朝廷上書,呈清鹽政利弊,奈何人微言輕,朝廷並未采信。”
“對你在朝中提到的改革鹽政之事,我是十分的認同也十分欣賞。”
“夏欽差你儘管放心。”
“我浙江布政司官員都是朝廷官員。”
“定謹遵朝廷命令,絕不會有任何推諉、阻攔。”
“因而夏欽差不用顧忌我等,放手去做,放心去做,我等會全力配合。”
周子諒一臉堅毅的開口。
滿臉的忠臣,仿佛真為鹽政,憂慮了大半年。
也當真期盼‘王師’久矣。
夏之白笑了笑,任由清風吹拂麵頰,淡淡道:“周布政使你儘管放心,我這次來,就是要徹底鹽政的問題,而且不止是鹽政,還想告訴南方各布政司一件事。”
“便是天下大變在即。”
周子諒目光微沉,神色陰晴不定。
夏之白道:“周布政使或許不知,這蒸汽機的妙用,如今蒸汽機隻作用到製鹽上,但在我手中那些工師的徹夜研究下,已研究出了其他的用途,例如製造蒸汽馬車,蒸汽船隻,亦或者其他動力工具。”
“天下將逐步過渡到蒸汽時代!”
“或許布政使一時有些想象不到,但我可以大致描述一下。”
“蒸汽馬車,蒸汽船隻的出現,將會讓各地的來往更加密切,無論是運送人員,還是運送貨物,都會非常便利且迅速,而且還能極大縮減地方的用人,製造出更多有價值有意義的東西。”
“如今天下百姓絕大多數都困在田畝之中。”
“日後也會慢慢掙脫。”
“這不以地方為轉移,也不以人力為扭轉。”
“這是大勢所趨。”
夏之白意味深長的看著周子諒,似早就看出了周子諒打的什麼心思,隻是沒有刻意去拆穿,反而借此將自己的來意,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周子諒臉色微變。
他深深的看著夏之白,皮笑肉不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夏欽差有如此大誌,實在是天下之幸。”
“我周子諒也實在神往之。”
“不過這一切終還需要時間,不是嗎?”
“我還是希望夏欽差能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民亂上,若是這次的民亂演變成了民亂,夏欽差再好的想法,也都無一會化為泡影,浙江承平太久,百姓受不了這麼大的波動。”
“我也唯願夏欽差能多體諒一下百姓。”
“莫要走到百姓的對立麵。”
“更莫要在浙江弄出一堆爛攤子,民生艱難,我等身為朝廷官員,還是當多為百姓著想。”
周子諒一臉為民殫慮神色。
夏之白長身而立,目光平靜的掃向前方。
他歎息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很多時候由不得人,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讓百姓也能從中獲利,或許有朝一日,我大明能廢除農業稅,能廢除徭役,還百姓一個太平身。”
聞言。
周子諒倒是愣住了。
廢除農業稅,廢除徭役。
他臉上露出一抹異色,這如何可能?
沒了農業稅,沒了徭役,那朝廷從哪裡收錢?
天上自己掉嗎?
夏之白的想法還真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