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街頭,人潮湧動。
被告知了數日的工師上街宣講終於來了。
周寧傷勢雖沒有好完全,但已不影響走動了,如今也一臉興奮。
他知道夏之白對他們的期待。
是要他們出麵安撫百姓的不安跟恐慌,讓百姓接受,甚至是支持機器的出現跟推廣。
這並不容易。
灶戶的前車之鑒在前,一旦涉及到自己,很多人都會當即翻臉,而夏之白謀劃的‘蒸汽帝國’涉及到的行業非常多,就是最尋常的一個漕運,人數都比灶戶要多,還有相關的走馬、製工等,都影響到很多人生計。
但就像是夏之白說的。
社會總是要前進的,不可能遇到一點困難,就停滯不前。
何況這些改變,未必就是壞的。
沒有人天生適合當牛馬。
在擁擠的人群中,鄧木子同樣混跡在裡麵,他刻意在臉上抹了一些泥,本就黝黑的臉頰,再配上臟兮兮的衣裳,就跟個市井乞丐差不多,也沒太多人在意。
在人流最多的集市口。
不知何時多了個高台,上麵還擺放著一些機器。
隻是沒有多少人認得出。
不過很多人都認識,這些機器後麵堆著什麼。
是煤!
張智成跟呂滄擠在最前麵。
呂滄激動道:“張老弟,你這次就瞧好了,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夏大哥說了,想推動社會進步,必須要打開人的思想,不然所有人都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隻守著自己的柴米油鹽,遇到點什麼事,就到處生事勸阻。”
“這樣的社會是沒辦法前進的。”
“隻會倒退!”
張智成長相很文雅,也很斯文,對呂滄的話不置可否,沉聲道:“你這話不對,世上最重要的是教化!”
“隻要教化對了,百姓又豈會鬨事?”
“之所以鬨,是因為不公!”
呂滄嗤笑一聲,不屑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教化?誰教化,你?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他們撈錢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跟心思去管這些。”
“你總不能指望那些地主跟士紳吧?”
“教化這東西都是虛的。”
“有機器實在?”
“我又不是沒看過書,書裡那些東西看看得了,你還當真了。”
“說百句不如做一事,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就拿這次的灶戶來說,蒸汽機出現之前,那可都是祖傳手藝,那一個個誰能聽得進去,日後灶戶會被棄用?”
“沒人吧。”
呂滄不屑一笑,繼續道:“但結果呢?”
“蒸汽機一問世,單單在應天府,就所向披靡,而且是民心所向,不到三月時間,京都鹽業就壟斷了整個京都的鹽業,這種事放在以前誰敢信?”
“而南方這些商人見有利可圖,就私下偷了圖紙,仿造著造了蒸汽機,結果你也看到了。”
“不到一年時間,灶戶就廢了。”
“前幾天張貼告示時,你也在場,應該聽到了,地方百姓的呼聲,誰在意灶戶死活了?他們在乎的隻是鹽價會不會變,隻要鹽價還是那麼低,任憑官府折騰,他們根本就不在意。”
“但這就有一個問題。”
“今日的灶戶,未必不會成為明日的百姓。”
“這才是這次宣講大會的意義!”
呂滄侃侃而談。
他根本不認張智成說的,教化要是真這麼有用,天下早就是仁義禮智信了,但實際天下根本不是那樣,他心中是更認可夏之白的做法,就是要用實際的東西去震撼人心,讓天下人認識到,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樣天下才會有所改變。
實打實的東西才是真的,教化什麼的都是虛的。
張智成一時啞然。
他有些迷茫的站在地上,呂滄說的話,跟他自來看書學的不一樣,而且差彆很大,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呂滄並沒有注意到張智成的反常,一臉興奮的望著高台。
已經有人上去了。
呂滄激動道:“來了來了。”
“你等會就睜大眼看看吧,書裡的東西要落到實處,那才是好學問,落不到實處,那就全是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