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霽浮在麥浪尖上,環顧四周,隻聞龍聲不見龍形。
她嬉皮笑臉道:“如果你不告訴我怎麼出去,我就不斷重複這一天,直到地老天荒。”
巨龍吐出龍息,龍吟回蕩在天地間:“你輪回這麼多次,倒一點也不在意你的同伴,隻顧自己修煉。”
初霽本來懶得解釋,她莫名其妙消失,黎望潭和毛薔一定急瘋了。
但主動找巨龍,恰恰因為她不想讓他們死了一遍又一遍。word文檔能讓她永遠清醒,黎望潭和毛薔卻經不起這風險。神識烙印固然好用,保不準哪次醒來就脫落。
再者,初霽推斷,秘境中每個人的時間不通用。
他們同時進入秘境,黎望潭活了百年,毛薔活了三個月,初霽活了半天,雙胞胎兄弟現在依然沉睡。
其中的原理,初霽想不太明白,但有一點可以斷定。她輪回五千次都沒關係,隻要每次活得夠短,黎望潭和毛薔就永遠到不了出發的時刻。
巨龍不愧比大乘期還厲害,玩弄時間於鼓掌之上,實在令人心生敬畏。
倘使她沒有word文檔,早就中招了。
初霽嬉皮笑臉:“做老板就是這樣,獲得最大的利益,承擔最大的風險。我死一萬次也無所謂。不是能吸你的龍氣嗎?”
巨龍用鼻子長長發出哼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初霽微微眯眼。
不妙,這條賊龍想拖時間。
她收起嬉皮笑臉,忽然抽出蓮花,對準自己脆弱的脖頸,正色道:“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們等會兒再見。”
巨龍氣得胡須抖動,到底誰威脅誰!
這是它的遺境,它才是主宰。
遮天蔽日的龍身浮現在空中,金黃的龍眼居高臨下,如上神冷漠地凝視初霽。
強悍的壓迫感重重砸在初霽身上,瞬間她額前浮現一層冷汗,滴答,滴在衣襟。
她毫不懷疑,倘使巨龍有一絲殺意,她一步都跑不了,頃刻就能葬身此處。
大乘期都跑不了,更何況元嬰期?
但巨龍沒有吐出火焰,它大口張開,露出六排尖銳的牙齒。誰也不想將頭或者手放在上麵。
初霽摸摸自己的脖子。
龍吟伴隨颶風刮來:“放你出去,想得容易。除非我執念消弭,遺境破碎。”
初霽用儘全身力氣,扯出一個笑:“守在此處數十萬年,你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出去逛逛吧。”
“無知小輩!”
它若能出去,就不會一直待在此處,萬年煉化其他神魂。
初霽一愣,也明白了。
不是巨龍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在載龍針山內,它能呼風喚雨,主宰時間,但在針山外,卻束手無策。
龍軀在長空中遊動,蒼老的聲音傳來:“我允許你離開,但你要以神魂起誓。”
初霽:“還有我的同伴,也要全部隨我離開。”
巨龍微微眯眼,又哼了一聲,似是不屑。
它到底不屑什麼,初霽不理解,但她懶得糾結,凝出一團神魂誓,望著巨龍:“你說吧。”
巨龍看她答應得乾脆,一時竟怔忪。
它死後已不知過了多少歲月,無數生靈進入針山,它為他們挑選一段時間,看他們一點點喪失記憶,陪它在舊日中輪回。外麵的世界如何,它不甚清楚。
它已經死了。
萬物有生終有滅,它已經活得夠久,應當了無遺憾。
可若無憾,怎會有這載龍針山?
巨龍清楚,它為何遺恨數十萬年。
有朝一日他重塑身軀,定要將其碎屍萬段,哪怕再次身死,大不了再等個萬萬年。
它從來不懼。
天地誕生前,它就已經在混沌中遨遊。凡力隻能削弱它,卻無法殺死它。
它一直在挑選。每個人進來,它都要伸出胡須探探,但數十萬年來,它沒有挑中任何一人。
初霽進來時,它也沒看上眼。
重塑身軀何其艱難,區區練氣修為,怎能擔此大任。就算她功法有些奇特,那又如何?
奇特的功法多了去了。它不是那些沒見識的凡人。
然而,初霽一係列的行為,卻讓它改變了主意。
她不怕死,為達目的,她甚至主動去死。說她冷漠逐利好,還是舍身奉獻好。
如此矛盾一個人。
但數十萬年間,初霽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氣斷他胡須的,區區練氣修為……簡直是為它重塑身軀的最好人選!
“我隻是骨身中留下的一縷執念所化,除卻骨身,還有龍首,龍鱗,龍筋,龍角,龍涎,和龍須。它們皆散落各處,有些被製成法器,落在惡徒手中。找尋之困難,不亞於從練氣修到大乘。若你自認能替我尋回殘軀,我便答應放了你。”
說完,巨龍昂起龍首,龍睛灼灼。
初霽彆的沒有,自信一大堆:“小意思,拚圖而已。”
但她舉著神魂誓,就是不動。
巨龍被她噎了一下:“你還不起誓。”
初霽:“你先放了我的同伴再說。”
都到這時候了,還在談條件。
巨龍幽幽吟道:“那要看他們願不願意走。”
初霽一頓。
不會吧,難道黎望潭和毛薔沒記憶了?
巨龍輕輕擺尾,周圍景物流逝,轉眼間,他們來到祁城金塔前。
廣場上開了一扇黑門。
奇怪的是,絕大多數來往的修士,都視若無睹,他們的身軀穿過這扇門,卻毫無反應。
唯有毛薔、祁城城主、周姓兄弟和黎望潭正在門口爭執。
巨龍隱去身型,初霽卻沒有。
她一落地,幾人猛地扭頭。
毛薔氣不打一處來,掄起大錘怒吼:“你去哪裡了!!周全周辦都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