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恨月忽然把手放下去了,他微微彆過臉,不看初霽,但唇角上揚,還想刻意壓下去。
先質問初霽的人是他,初霽誇了,荊恨月反而擺出一副無事發生,渾不在意的模樣。
初霽兩眼彎彎,清了清嗓子:“我確認一遍,我們是純潔的交易關係。”
荊恨月嗤笑:“難道你以為我們之間有其他關係?”
初霽攤手:“他們都說我們兩暗中勾結。”
荊恨月淡淡道:“那是他們眼瞎。”
對麵的少年漂亮臉蛋微僵:“??”
不過他相信一點,世界上沒有堅實的牆角。
時機還不算晚。
少年笑道:“既然我已經忘了我的名字,不如小初你來給我起一個?”
“我還是算了。”初霽不會起名,上次她給毛薔的女兒起名毛茸茸,就已經夠尷尬了。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也不會重新活著。所以名字一定要你來起。”少年強調。
他那張臉認真起來,的確很能蠱惑人。
荊恨月怎麼看少年怎麼不順眼,又聽說這少年和常家人關係好,他更加討厭。
他問初霽:“你要給他起名?”
初霽:“還是不了。”
少年微怔,忽然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問初霽:“我是不是惹他生氣了?我哪裡做錯了麼?”
荊恨月神色一點點冷下來。
壓什麼聲音,當他聽不見?
少年語氣有點委屈:“如果你不能給我起名,那就算了,其實,我也可以沒有名字。”
初霽:“……”
她終於明白哪裡不對了。
這茶味,好濃。
之前少年是一張人皮,還不太明顯,有了身軀,這味兒就再也擋不住了。
思及此處,初霽忽然想起,景家主呢?
她朝那扇門裡一看,並沒有發現景家主的身影,那麼大一個人,憑空消失了?
初霽曲線連接了荊恨月:“你知道景家主去哪裡了嗎?”
荊恨月掃了她一眼,在神識中回答:“你猜。”
初霽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不會被穿在他身上了吧?”
荊恨月笑了一下:“你還不算傻。以景家主的血肉填充模具,做成一副完美的身軀,再套上人皮。”
初霽瞳孔地震,好陰間。
不過她陰間事看得太多,震驚片刻,就接受了。
她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在她和荊恨月對話時,word文檔忽然彈出三個窗口:[已完成員工畢生心願]
[尚未檢測到適配電源]
[是否開啟word文檔4.0體驗版?]
初霽:“??”
她完成了什麼?
初霽以為完成了人皮少年的心願,但她一問,少年卻說:“我的畢生心願自然是修到大乘期,兩三至交好友,一同遊曆世間。”
初霽更疑惑了,看來她剛剛完成的,不是少年的心願。
那是誰的呢?難道還是景家主的?不可能。
初霽百思不得其解,臨走前問少年:“景家主……人呢?”
“他已經死了。”
初霽點頭:“哦。”
荊恨月:“死了多可惜,我要是你,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好可怕,我沒有你那麼心狠。”
初霽扶額:“走吧,我先帶你去見李……常觀南。”
少年臉上笑意不變,點頭道好,初霽給他丟了件衣服,少年進屋去換。
他關上門,將初霽和荊恨月隔絕在外,換上雲中鶴衣,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比六十年前還美。”他微微一笑,從腰間抽出乾坤袋。
他的乾坤袋裡,什麼都沒裝,隻裝著一張剛剛剝下的人皮,半死不活。
少年笑望著景家主,靜靜欣賞他那張驚懼交加,布滿悔恨的臉。
乾坤袋裡,隻有無窮無儘的黑暗。
景家主銅鈴般的雙眼瞪大,失去□□,他的七情六欲重新回歸。但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做成人皮,再也感受不到身體。他流不出眼淚,連嗓子舌頭都沒了,喊不出聲,隻能張著嘴一遍遍重複無聲的話。
頭頂透出一絲光亮,景家主激動不已,渴求著望向少年,希望他彆合上乾坤袋。
少年豎起一根手指:“噓——不要出來了,我這般容貌的人,帶著你這麼醜的人皮,不太合適。”
隨即,他合上乾坤袋,一點點蓋住目眥欲裂的景家主-
得知李伯最近在祁鎮,初霽便將少年帶回槐花小院。
“這是你家?”少年打量道,“常觀南建的吧?一股常家風味。”
初霽:“當初我買這院子,才花了不到一銀珠。”
少年一愣:“那真是撿了大便宜。”
待在祁鎮的工匠們閒著沒事,給李伯家修了個漂亮的花磚門楣。
麻雀聲吵鬨,冬日陽光清透,少年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又放下。
他側過臉,笑容微微悵然:“我有點害怕,怎麼辦。”
初霽:“你在密室那麼久都過來了。怕什麼,敲就是了。”
少年雙眼眯起:“不一樣。那時候覺得有人說就很快樂,沒想過還能有今天。”
突然,荊恨月上前一步,對著李伯的門敲了三下。
門裡傳出一聲老邁的聲音:“誰?”
少年渾身炸起,手足無措,狠狠瞪了荊恨月一眼。
荊恨月麵無表情。
初霽差點笑出來,拉著荊恨月,小聲道:“我們走。”
門口,輪椅咯吱聲傳來。
少年漂亮的眼睛瞪大,對他們做口型:彆拋下我!
初霽遛得極快,眨眼就躥出十步,但少年這句話,讓她想起第一次見他時。
逃跑的腳步不由自主一頓。
沉重的開門聲響起,貌若春英的少年站在門前,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一個坐輪椅的灰衣老人出現在門後。他精神矍鑠,卻兩鬢白霜,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
二人對視,彼此都愣住了。
李伯瞳孔驟縮,張張嘴:“你……你……”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似是鼓足了勇氣。
隻聽他對李伯說:“打擾了,請問老伯,常觀南住在這裡嗎?他是我至交好友。”
李伯僵在原地,似乎有一瞬間恍惚。
風一直吹,從天儘頭而來,穿過他們鬢間長發。
少年依然不明所以,抬起頭,望向門中,期待裡麵傳出一聲故友的怒喝,或者走出一個與他年齡相仿,劍眉星目,高挑英氣的少年人。
但是沒有。
片刻後,李伯輕歎道:“俞安玉。”
“俞安玉?”少年喃喃道,“這個名字好耳熟。”
他念著念著,忽然渾身一震,淚如雨下。
李伯:“進來說話。”
大門關上了。
俞安玉走在後麵,跟著李伯,雙眼緊盯他背影,目光仿佛穿過了一甲子時光。
他們靜默了許久,俞安玉才低聲:“混蛋,你怎麼變得這般老了。”
李伯遞給他一張帕子,俞安玉這才發現他淚流不止,趕快揚起嘴角笑了笑。
李伯:“我聽小初和我說過,她救了一個活人皮,但我沒想到是你。”
俞安玉擦了半天,帕子都擦濕兩張,索性不管了。
“對啊,和我一起變成人皮的,全死了,就剩我一個。”
李伯:“以前你心境強悍過人。”
俞安玉摸摸自己的胸口,那種跳動讓他無所適從。
好怪,再摸一次。
他自嘲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心臟了,更遑論心境呢?”
李伯怔住:“你……”
俞安玉笑嘻嘻打斷他:“算了,不重要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今天陽光很好。”
李伯重重點頭,也笑了:“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敘舊。”
他們一起走向裡屋,進門前,俞安玉忽然道:“對了,我不小心把你是常家人的秘密透漏給小初了,她之前好像不知道。”
李伯猛地從輪椅上彈起來:“什麼?!”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俞安玉眨眨眼,又說:“我感覺小初真的很好,可以讓她當我道侶嗎?”
李伯雙目緩緩睜大,一把抄起輪椅下長棍。
“俞安玉你他媽的給我站住!!”
“老夫今天就要打死你!”-
另一邊,初霽蹲在門口,開著word文檔,寫完成報告。
“現階段可以量產靈石織布機,隨著時興紋樣變化,可以適當改進織布機的結構,但大體不變。後續可以考慮將靈針妙法與織布機相結合,製造出便宜可量產的法衣。此事可以交由新歸順的景家人來研究。”
“錦羅城的服裝市場開拓完畢,甚至超額完成計劃。錦羅服裝商業價值很大,以前因為靈針妙法工藝限製,再加上人力稀缺,鮮少走出錦羅,隻在西南各城中出名,但現在有了織布機,可以考慮遠銷全東洲。有來有往,這才算真正打開錦羅市場。後續商業發展可交給商團錢玉負責。”
“服裝行業的藍海遠超我想象,再簽幾單,賺的錢足夠祁鎮造出十門大炮。”
初霽拿下殷陽和錦羅後,兩地都沒有太大反抗的聲音,很大程度上,是她沒有到處掠奪財富,填充庫存。但也導致了她資金鏈時不時就會告急。
清點庫存後,初霽暫時鬆了口氣,她還有點錢。
最後一個字落下,word文檔彈出兩個提示:[已完成階段計劃,是否進行係統升級?]
[是的現在]
初霽搓手手,激動的心情無法抑製。每次開新技能,她都很想看看,這次word文檔又給她整了什麼活。
或許是勝利衝昏了頭腦,初霽完全忘了……
“你在看什麼?”荊恨月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初霽猛地抬頭,腦袋咚的撞上荊恨月手腕。
兩人同時“嘶”了一聲,初霽幾乎飆淚:“你手腕怎麼那麼硬。”
荊恨月:“你頭才硬,還盯著虛空一直念叨。”
初霽目光轉回word文檔,仔細看去,這次開了3個流程圖,還剩11個開滿。
以及一個新技能——
[居中對齊]
上麵的灰色提示欄裡寫著[可作用力度大]。
初霽:“??”
初霽對荊恨月說:“你放出點火出來,彆太厲害的。”
荊恨月也沒多問,指尖一劃,一道琉璃業火出現在半空中,但火苗微弱。
初霽一招[居中對齊]上去,整片火聚攏到正中心。
她仔細觀察,[居中對齊]和[左對齊]還不太一樣,[左對齊]隻是移動物體,[居中對齊]卻能將兩側物體聚攏在中心。
初霽第二次釋放[居中對齊]。
荊恨月的琉璃業火收攏得更緊,從一片火苗縮成一星火焰,看上去無比微弱,氣息也弱得不能再弱。
初霽指著遠處山石:“你打出去。”
荊恨月揮手,火星嗖的飛出,撞上遠處山石,轟然化作一大片火焰,將整片崖壁都燒成琉璃般晶亮剔透。
荊恨月也不禁挑眉:“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