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神羊角處走,麵對的敵人就越強。
烏琅身上收了不少傷,但香氣越來越濃鬱,她不由得渾身一震。
就在眼前了!
拿到神羊角,她就能結束這場永無止境的恐懼,她再也不用想如何活下去了。
就在此時,身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呼救聲。
隻見一個男孩連滾帶爬,身後追著一個更高壯的。
“烏琅!救救我!”
烏琅瞳孔驟縮,提刀上去,和那個更高壯的纏鬥起來。
她身上傷痕越來越多,牙關緊咬,兩腮鼓氣,最終一鼓作氣殺了對方。
手已經黏在刀柄上了。烏琅喘息著,失血讓她一陣眩暈。但她不能停下。她知道所有皋西人正在觀看這場比試,包括祝祭大人。
她必須表現完美,才能得到祝祭大人的欣賞。
烏琅的目光移向男孩,舉起刀:“要麼滾,要麼被我殺死。”
男孩渾身發抖:“烏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我們一起抓過野兔,你還記得第一天我們遇見的時候嗎?你那時候還不是這樣。你藏在被子裡哭,被侍者發現了,侍者要帶你走,我說那是我尿的床……”
“……”
烏琅的眉頭擰成一個結,刀尖顫抖。
男孩:“你真要殺了我嗎?”
烏琅抿著嘴,劇烈呼吸兩下,提高嗓音:“滾!”
男孩低下頭,好似認命了。他低聲道:“我知道,祝祭一定在看著我們。你其實不想殺我。”
烏琅湊近一步,刀尖抵在男孩臉上,一滴血滑落。
男孩抬起頭,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涼了的烤兔子:“我昨天本來想請你吃,但你嫌棄我。”
他撕下一隻兔腿給她:“最後一次。吃完我們就結束。”
烏琅咽了咽。不說話。
男孩露出一個笑容:“你彆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慌,但今天過後,所有都能結束了。你有漫長成功的一生,足夠忘了我。我隻有一點要求,就是最後再和我做一次朋友。”
烏琅知道皋西祝祭在看,如果她現在殺了他,那麼祝祭一定會宣布,她會成為下一代祝祭的候選者。
但她的手臂不受她控製。
刀尖緩緩垂落。她蹲下來,接過兔腿,輕輕咬了一口。
男孩展顏一笑,烏琅也揚了揚唇角。他們就像這些年來每個平凡一天,坐在一起吃東西。
“你一點也不像皋西人。”烏琅說,“你像北境人。”
男孩望著天空:“下輩子我想當北境人。做一個廢物。”
烏琅嘲笑他:“蠢蛋,北境都滅亡了。”
她垂下眼,在心中補充了一句,其實北境人也不是人人都是廢物,起碼她見過的那幾個不是……
吃完一隻兔腿,烏琅站起身,淡淡道:“你走吧。”
男孩一愣:“你不殺我了?你不想做下一任祝祭了?”
烏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今年才十二歲,很多問題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明明渴望做祝祭接任者,卻要放過男孩呢?
她記事很早,依稀記得離開母親那年,父母爆發了一次爭吵。母親想帶她回北境,父親不同意。
據說四十年前,北境和皋西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這麼緊張。
自從現任祝祭接手皋西後,他們的成年禮就越來越殘酷。
那時母親總說,一個十歲的孩子應該去族學裡上課,聽說北境孩子都會去上課,學習如何飼養狼,如何與狼一起戰鬥。
烏琅強迫自己不去想,想了會很難過,她不能讓自己陷在難過裡。
她深吸一口氣,走向香氣來源處。
每走一步,她渾身上下都僵硬一分。五臟六腑都糾纏在一起,烏琅抹了抹臉,發現自己在流淚。
她跪在地上,挖開鬆軟的草皮,露出一隻盒子。
烏琅用她沾滿身邊人鮮血的手捧起這個盒子。今天她十二歲,她感覺自己得到了一切,又什麼都沒有了。
她抖得越來越劇烈,心口澎湃如浪潮,衝擊她頭頂,她眼前眩暈。
她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才後知後覺,她體內糾纏的疼痛,她僵硬的四肢,她臉上的淚水並非來自心中難過的情緒,而是真實存在的疼痛。
她捂著胃,臉上冷汗直流,抬起眼,看見男孩麵無表情走到她身邊,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盒子。取出神羊角。
一股香氣彌漫四野,這下,所有孩童都聞到了。
烏琅睜大眼望著男孩,雙唇顫抖:“你接下來,遇到的所有人,都會搶你的羊角。”
男孩垂著頭:“是,但我能一個人走到這裡,也能一個人走到最後。”
烏琅咬著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她漂亮烏黑的眼睛中落下淚水,一滴一滴,晶瑩剔透。
她伸出手,對著男孩道:“你一直在騙我。”
男孩望著她,麵上露出一絲不忍,蹲下來低聲說:“對不起,我想見我爹娘。”
就在這一瞬間,烏琅忽然抽出懷中匕首,刺穿男孩的胸膛,奪過他手中神羊角,翻身一躍而起,像隻矯健的狼,向附近山丘奔去。
男孩愣了一瞬,突然提刀暴起,緊追上來。
烏琅氣喘籲籲,穿過山丘,進入了叢林。
這裡已經是比試場邊界。
烏琅倒在一棵樹下,雙腿麻木,再也走不動一步。
她睜著眼,望著天空,心中一片迷茫。許多人正在追她,她知道。
烏琅抱緊了羊角,她忽然感覺好難過,也不知道告訴誰,更不知道未來要走向哪裡。
她這輩子可能就是這樣了。
就在此時,林中傳來嘩啦啦的聲響。
烏琅瞬間驚醒,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一躍而起,提著刀,刀尖衝遠處的灌木。
一個奇怪的人走了進來,她身著白衣,騎著一隻巨大無比的兔子。
烏琅從沒見過這種人,她臉上閃過一絲迷茫,神情有一瞬間鬆懈。
下一瞬,她看見那姑娘背後的長劍。
那劍的樣式她見過無數次,在古代留下的秘卷中,在侍者給她們的考試裡,在祝祭的口中。
“執此劍者,執掌祁城。”
那是……傳聞中的救世人,是傳聞中要殺死所有強者,斬儘眾仙的人。
烏琅的刀尖當啷落地。
她不知她到底是誰,是救她的還是來殺她的。
但她看上去好漂亮,身上的衣服纖塵不染,神情也十分溫和,沒有人像她這樣說話,除了多年未見的娘親,也沒有人再叫她“小孩”。
初霽下了兔子,站在對麵,神情中帶著疑惑:“小孩,你家大人呢?你怎麼渾身是血?”
她靠近了,幾乎要觸碰麵前渾身臟兮兮的小孩子。這孩子看起來就像馬上要死了一樣。
是不是家裡糟了什麼難。
就在她即將觸碰她的臉時,烏琅忽然反應過來,啊嗚一口咬上初霽的手。
初霽愣了愣,“嘶”了一聲。
原來是個狼崽子!
烏琅咬著她的手不放,兩眼透出凶光,太過用力,以至於牙上傳來一痛。
哢嚓一聲,她的牙被崩了。
初霽:“……”
烏琅:“?!”
初霽捂臉,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子。
她元嬰期的身體,堪比銅牆鐵壁,比精鐵還要堅硬,這孩子真是咬到鐵板了。
烏琅一嘴是血,懵懵地看著初霽,似乎在疑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但她下一瞬,就徹底暈了過去。
初霽將她提起來,準備帶回去好好洗刷一下,這個皋西的小姑娘好像很有用。
一旁的訛獸衝著初霽道:“主人,她不就是你下一任祝祭嗎?”
初霽:“?”還有這等事?
真仙的祝祭的接班人?
訛獸:“她是你的羊。”
這都什麼跟什麼。
不過初霽覺得這地方不應該久待,她總覺得哪裡有點危險。
“我們先回去。”初霽說。
於是,她跟著訛獸,往外走。
等到一個差不多安全的地方,初霽才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給小姑娘包紮一些傷口,順便喂了藥。
她取下手套,觸碰了她的手臂。
[視圖]功能開啟,小姑娘記憶的碎片閃入她眼中。
她看見小女孩在原野上奔跑。她看見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烏琅迷了路,跑到一處潔白由皓磐壘成的屋子外。
她前麵有一群人,那似乎是皋西祝祭,身邊跟著一群侍者。
他們分散進入屋子。
烏琅站在窗口,偷偷往裡看。
她雙眼突然睜大,因為她看見裡麵站著不少陌生人,脖頸上拴著繩子。
一個牧童從每個人麵前走過,那些陌生人就變成了羊。羊四腳落地,咩咩直叫,眼中透出一絲驚恐。
但片刻後,它們好似適應了羊的身體,不再發瘋亂跑,垂下頭,滿地找草吃。
牧童笑了笑,取出一把準備好的草料,喂給每一隻羊。
皋西侍者們恭敬站在牧童身後,對這人變羊的古怪情景不發一言。
而初霽看清楚了牧童的臉。
她認識他。
就是那個都離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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