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因初霽修的是word文檔。
不像其他人,被壓製就是被壓製。
初霽的word文檔,會彈出[未響應是否重啟]。看似是個倒黴事情,但關閉重啟後,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初霽上輩子用word文檔寫文件未響應時,她恨不得當場卸載,現在卻十分感慨,重啟妙啊!
於是,牧者摸上她頭發時,初霽點擊了關閉word文檔。
當熟悉的淡藍界麵在一起亮起,文檔功能相繼恢複正常,初霽的手隱隱向劍柄挪動。
可這點小動作根本瞞不住牧者。
他說:“既然你們執意如此。”
他伸出枯瘦的雙手,掐了一個訣。他口中咒語冗長,每說出一個字,初霽的腦袋裡就像針紮。
牧者緩緩張開雙臂,足下如仙人降世,卷起雲霧。流雲托著他升空,隻聽東方霹靂一聲響,地上綿延不絕的羊群身形虛化,被一雙巨手擰成一股繩索,源源不斷的黑氣從羊群中冒出。羊群齊嘯,轉瞬翻湧成黑壓壓的海水,海從此地衝向南方,浪潮吞噬了大地,眨眼間淹沒北境一半土地。
初霽和荊恨月提劍而起,一左一右飛向半空。
傳訊令中響起毛薔的聲音:“小初……你看見腳下的海了嗎?北境怎麼會有黑的海……”
來不及登上靈舟的人們轉眼被黑海吞噬,北境遺民阿蘇正在幫忙拉幾個皋西的孩子上靈舟,一轉眼就被海水淹沒。
她在海中化作一隻羊,變成一股黑氣。
波濤洶湧的海水不斷衝擊遠方,轉眼抵達俞城。
如果不阻止黑海蔓延,整個東洲的人都會變成牧者的羊。
牧者輕輕揚起手,手中長笛奏響輕快的樂曲。黑海不斷升高,海浪堆疊成一座山峰,累積到通天高度,隨即幻化成一隻巨大的黑色山羊,兩隻尖角高高聳起,胡須垂到地麵。
即便遠在俞城,眾人抬起頭,也能看見北方的天邊,有一隻巨大的黑色山羊,身體破開層雲,行走在大地上。
這千萬隻羊聚合成的龐然大物,聚集了千萬修士和凡人的力量。
牧者坐在黑羊兩角之間,奏響牧羊笛。
山羊轉過頭,朝荊恨月和初霽發出一聲尖嘯。
初霽摸向劍柄的手被彈開,渾身靈魔兩氣忽然逆行,丹田倒轉,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再次感受到大乘期實力的壓製。
這才叫了一聲。
荊恨月明顯也不好受,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側目看了初霽一眼。
初霽懂得他的意思,蹙眉:“不行……”
緊接著,牧者的第二聲牧笛響起了。
黑山羊朝初霽張開嘴,一口吞噬了萬象之靈。
初霽神識內,猛地失去一股強大的力量。空虛感襲來,她瞳孔驟縮,雙手如有千斤重,費儘全身力氣,才能隱隱挪動一點。
荊恨月突然釋放琉璃業火,火光如一條直線,劃開初霽和黑山羊。這條烈火燃燒得如此劇烈,仿佛空氣都燒軟了。炙熱的火光如同一萬顆太陽同時降臨人間。
琉璃業火燃燒他渾身經脈,五臟六腑,他的皮膚漸漸失去顏色,變得透亮,甚至透明。
荊恨月即將化成一琉璃,他在燃燒他自己每一寸血肉。
濃烈的火短暫阻隔了牧者的笛音,時間陷入千分之一毫的寂靜。
初霽的手忽然一鬆。
神識深處,屬於赤日先民的旗幟變得滾燙,荊恨月的力量正在向她轉移,填補了萬象之靈的空缺。
那道力量燃燒亙古不休。
初霽按住顫動不休的劍柄,同時對上荊恨月的眼。
他的眼睛是堅不可摧的寶石,目光中折射著火彩,若這世上有誰能戰勝牧者,那隻有一個人,就是初霽。就算荒原變虛海,山巒轟然傾塌,荊恨月始終相信這一點,正如他相信初霽總能來找他,哪怕他們關係不如以前好了。
“我消失後,你就是赤日先民之主。”荊恨月說。
隻是他有一絲後悔,平時吵吵鬨鬨,很少珍惜在一起的時光,有些事沒想清楚,有些話沒說清楚,到今日已經來不及了。
但他們總是這樣匆忙。
東方破曉,陽光從他透明的身體中穿過,折射出絢麗的彩虹。荊恨月隻偏頭看了初霽一眼,便化作一顆明亮的火種,落在初霽手背,化作一片火紋。
但憑借這短暫的空隙,初霽終於抽出斬仙劍,渾身靈魔兩氣與劍和鳴,寒光向四麵八方迸射。
與此同時,琉璃業火驟然熄滅,牧者的聲音傳來:“螳臂當車。”
他話音未落,隻見黑海之上,浮出一團明亮的白光。
初霽舉起斬仙劍,萬千光芒自劍身飛散,如滿天星辰落在海中,黑海浪潮上,浮星如流螢點點。
牧者的笛音停頓了一個眨眼的瞬間,初霽一劍劈出!
刹那黑海傾天而起,這道磅礴的劍意能破開長海,能削平三千山峰。
它直直刺入黑羊眉心,一條明亮的細線從黑羊眉心蔓延到鼻尖、胸口、繞過腹部,分割脊背,劃清左右兩隻羊角的界限。
這一劍在牧者眼裡,慢得出奇,但招式中蘊含的力量,起勢時就無法抗拒。
牧者隻能跳下黑山羊。
隻聽轟的一聲,黑山羊沿細線裂成兩半。黑色海水從它體內噴湧而出,無力拍向地麵。
黑潮漸漸消退,從俞城到皋西,海水頃刻間蒸發,地上隻留萬千隻倒下的羊,虛弱地咩咩叫。
初霽喘了一口氣,剛才那一招幾乎用儘了渾身力氣。斬仙劍名副其實,她現在還不能完全掌握這種力量。
牧者微微搖頭:“聽我的話,放下劍,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初霽握緊劍柄。
牧者:“斬仙隻會拖你進入火坑。”
初霽一字一頓:“我隻知道,它能擊敗你。”
牧者:“可你有沒有想過,待有天你身邊人都紛紛踏入元嬰期,出竅期,你該斬誰?你那名叫李伯長輩,你那雷靈根的友人,你悟德院中培養的所有人。那艘炸膛的靈舟,那個魔尊隻是開始,終有一日,你認識的人,所愛的人,都會死於你手中的斬仙劍。”
他微笑道:“最後隻剩你一人,等你修為到了大乘,也有飛升的一日。你要斬了自己嗎?到那時,你想後悔,就來不及了。”
“看出來了,你很怕斬仙劍。”初霽說。
牧者淡淡道:“我從不畏懼,因為我知曉自己的成仙之道。”
初霽嗤笑:“那你說說什麼是仙,飛升就是仙?看見更廣闊的世界就是仙?憑什麼你這種人都能成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能吐個三天三夜。”
牧者:“難道不是嗎?誰甘願一輩子局限在一方小世界裡,看不見此界之外,還有無窮無儘廣闊天地。”
“我從沒說過要斬飛升成仙之人。正如我從未想過去斬荊恨月。”初霽掂了掂劍,說,“誰能成仙,我說了算。殘害蒼生之輩,力量強大卻不配成仙之人,當斬。”
牧者打量著斬仙劍,唇角彎出一點笑意:“大道無情。一仙成,萬骨枯。待你隻差一點飛升,你會選擇憋屈地老去,還是斷開七情六欲,破開此界成仙?”
飛升成仙,天空將出現漏洞,無數生靈死於界外亂流。
但誰也不甘等待,尤其是牧者,他已經等待了十幾萬年。
牧者歎道:“我彆無選擇,動手吧。”
話音一落,他拋開長笛,身型暴漲,徹底展開大乘期實力!
初霽剛剛入道時,曾聽李伯給她笑著畫餅,說大乘期動輒移山填海,令天地倒轉。
那時初霽和毛薔嘻嘻哈哈,說練氣期何須擔心這些事。
但今日,初霽看見了真正大乘實力。
天地將傾不過如此,北境萬裡平原裂開,虛海從東邊倒灌而來,將荒原變成一片汪洋大海。
東邯山以北的伏雷峽升起高聳的山巒,層層疊疊起伏。
不同於剛才靈氣聚集的黑海,這些滄海桑田都真實不虛,能用腳步丈量。
山川中,大海裡,無儘生靈在眨眼間死去,神仙打架時不會思考微小的凡人是死是活,更不會在意他們的意願。
初霽的傳訊令紅光大亮。
俞城首先傳來消息,俞城即將被海水淹沒,來尚未離開的商人無一例外,全都跪倒在俞家門口求救。
緊接著是東邊,商團向她發來消息,巨浪即將襲擊邯城,他們恐怕遭受不了這麼強的海嘯。邯城上下百萬人,包括初霽的悟德院,即將在海嘯中化為一片虛無。
牧者聲震蒼穹:“斬仙劍也並非取之不儘用之不竭。沒有萬象之靈,沒有赤日先民,你該如何對抗我?”
初霽:“我還有常年氪金贈送的大禮包。”
牧者:“?”
就在此時,初霽再度舉起長劍。
劍身上湧出一顆三十二角星,星子驟然墜入海中,劃出一條明亮的線。
初霽淩空劈出,她腳下,滾滾虛海分成兩半。兩側波濤猶如海牆高聳。
一聲龍嘯響徹雲霄。
就連牧者也怔愣在原地。
隨即,巨龍翻滾而出,衝破層雲,不斷漲大,幾乎盤踞半個天空!
牧者抬頭,望向半空中不斷翻滾的龍,眼中似靈氣炸開,枯瘦的臉擠出震驚的神色:“你居然已經……”
“集齊碎片,召喚神龍,一刀999,掉落神裝嗎?”初霽道,“還不至於,一半而已。”
那巨龍是一個虛影,寄居在長劍上。
她劍尖指向牧者,巨龍發出一聲咆哮,張開血盆大口,轟然衝向牧者!
疾風吹拂牧者衣袍,獵獵作響。他使勁全力,爆開牧笛,化作一麵黑色壁障,抵擋在身前。
龍首衝向壁障,兩隻龍角抵在壁障上,牧者寸寸退後,雙腳下雲霧不斷潰散。
他乾瘦的兩腮鼓氣,薄薄的皮膚仿佛要裂開,一雙眼緊盯龍目。
在磅礴的虛影中,一道身影越過龍軀,貫穿巨龍骨架,提劍衝到牧者眼前。
她渾身上下靈魔兩氣飛速流轉,劍上光芒流轉,高高揚起。
巨龍與牧者皆是大乘期,兩大乘交戰,產生的震動足矣撼動初霽丹田,她每向前一步,靈魔兩氣都上漲一次,奇經八脈向丹田全然敞開,滾滾靈潮衝刷廣闊的經脈。
一種難以言喻的天道氣息縈繞初霽周身,牧者仰頭看去,她竟然在交戰時跨過元嬰大圓滿,突破了出竅期!
出竅以下,世間稀少,但不算罕見。
出竅以上,修仙者更像“仙”,而不似人了。
她神魂中湧出一股力,向天地輻射。
這是初霽的道心外象,出竅之前,道心外象隻存在於神魂之中,隻能被修士本人看見。出竅以後,神魂不受軀體拘束,道心外象也能在天地間展開。
牧者的道心外象是蒼茫的海。初霽的道心外象,是一片星空。
方圓十裡忽然陷入無儘的黑夜。在黑夜中,點點光芒亮起,象征萬千眾生遍野,他們每一個人都燃燒著求生的渴望。
初霽睜開眼,群星正閃耀。
巨龍卷起長尾,驟然盤入劍身,整條巨龍化作一顆星子,也落入初霽的道心外象。
流雲震動,倒灌入北境的海水褪回,拔地而起的山川像被一隻大掌按成平原。
初霽起劍,道心外象不斷收束,吸入長劍中,劍身通明。
毫不懷疑,這一劍能燒乾虛海,能劈開東洲,撕裂蒼穹。
牧者皮膚寸寸龜裂,在他目眥欲裂中,初霽沒有使用任何劍招,自左向右緩緩揮出一劍!
一劍斬仙!
牧者腳下流雲潰不成形,渾雄巨力猛地將他按向大地。
他從天空墜落,“轟”的砸在荒原之上,煙塵散去,露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坑底躺著他兩截身軀。
而半空之上,初霽提著斬仙劍,劍身光芒衰落,寸寸鏽住。
一條遊龍鑽出劍身,盤旋在初霽身旁。
“大乘修士的身軀萬年難遇,大補之料。”龍吟聲響起,“給我吧。”
初霽一把拽住龍尾:“不行。”
她左手按住右手火紋,揭貼紙一般撕去,丟向牧者的身軀。
火紋遇到牧者,爆開熊熊烈焰,牧者的身體化作薪草,成為火的燃料。
琉璃業火傾天,燒得越來越旺,但始終隻是火而已。
初霽皺眉,難道還不夠嗎?
她明明感受那火紋上還有濃鬱的神識。
牧者的軀體被燒焦成灰,火焰逐漸熄滅。一個虛影浴火重生,漸漸化作實體。
他渾身上下被火包裹,琉璃業火化作紅衣,三道金頸環圈在領口。
荊恨月睜開眼。
初霽鬆了口氣。
她還想要不要給姐姐準備衣服,要不要閉眼非禮勿視。
但荊恨月的衣服居然是琉璃業火化成的!
上古遺龍:“小心,大乘期沒這麼容易死。”
初霽抬頭,隻見坑底升起另一道虛影。
牧者遭受重創,身軀已死,神魂還有一息生機。
他隔著火光,望向初霽,眼帶笑意:“我早就料到有今天。終究還是逃不過皋西人的預言。”
初霽:“輸就是輸,少強行挽尊了。”
上古遺龍:“彆和他廢話,他在拖延時間,伺機逃跑!”
初霽揮手,一簇火苗從荊恨月身上分出,頃刻鎖死牧者的神魂。
他自雙足雙腿到軀乾,一寸寸燒成琉璃。
牧者死死盯著初霽:“其實我知道如何克製斬仙劍,但我不會告訴你了,你永遠無法找到出路,你會殺了你的至親,你將與世間為敵,最後剖心自儘!”
他眼裡帶恨:“這黃沙漫天,衰草遍野,曾有璿霄丹闕,仙歌妙樂。這些汲汲營營,滿城庸人,祖上乃驚豔才絕,天之驕子。此界需要一個破局之法,唯有飛升才能喚醒這群渾渾噩噩的人!”
初霽加大火力,毫不留情:“人各有誌,有人愛賺錢,有人愛修路,憑什麼大家都得照你的標準統一修仙?你少強人所難了。”
“那是因為他們鼠目寸光。”牧者神情篤定,在業火中徹底死去。
這是個不能被說服的人。
他活在他的世界裡,看不清眾生心中的願望。但初霽一路走來,見過許多凡人,完成過不少人的畢生心願。深知並非人人都願意飛升成仙。
業火熄滅,留下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浮在半空,珠中好似有一片海,波濤翻滾。
初霽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渴望,她想得到那顆珠子。
那珠子似乎對她很有用。
“大乘修士的道心外象萬年難遇,大補之料。”龍吟聲響起,“給我吧。”
初霽一把拽住龍尾:“不行。”
她揮手握住琉璃珠,一股暖流湧入四肢百脈,果然是大補之物,摸一摸都能補靈。
上古遺龍沉默了。就是挺鬱悶的。辛辛苦苦跑了一趟北境,結果什麼都沒撈著。
初霽睨它:“我都給你找了龍眼,你還想怎樣。”
上古遺龍咂咂龍嘴,行吧,初霽才是十幾萬年難遇的人,短短數年就給它找回了龍眼龍角龍須龍鱗龍筋,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隻要初霽繼續找,終有一日,它能恢複當年鼎盛時期。
上古遺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先睡了,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說完,就化作一顆星子,落入初霽神識中。
與此同時,初霽發現word文檔彈出了新界麵。
[已檢測到適配電源,是否升級word文檔6.0?]
初霽恍然,她已經出竅期了。階段性計劃也完成了。
初霽沒有立刻點擊,先寫了個計劃完成報告。
這次的計劃word評級在B,她從沒遇見過這麼困難的計劃,不知道評級A該有多困難。
寫了完成報告後,初霽一起點擊[是的,現在]
Word文檔進入係統升級進度條。
[10%……13%……]
這次定能開出不少奇怪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