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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長安道 燦搖 93252 字 7個月前

秦瑤仰起頭,緊張地看他:“怎麼會無罪?我阿耶明明就叛了國”

謝玉升道:“他是叛了國,可你阿兄沒有,你也沒有,我已經將此事壓了下來,外麵的人並不知道他也參加了這場謀逆。”

這樣的回答讓秦瑤有些猝不及防,睜大眼睛看他。

謝玉升把她阿兄如何來支援謝玉升的事,說給了秦瑤聽。

得知正是自己阿兄一箭將父親射下馬,將其給俘虜了,秦瑤驚訝地愣在哪裡。

須臾之後,她問:“那我阿耶現在被關押在某處,等候發落是不是?”

謝玉升搖了搖頭,“他要去西北了,今日午後便啟程,是由官兵押送去。”

短短幾句話裡,包含的信息太多。

秦瑤慢點反應過來,謝玉升這是饒了自己阿耶一命,握緊他的手,道:“我可以再去見他一麵嗎?”

她害怕謝玉升不讓,謝玉升卻沒有遲疑,道:“可以。”

謝玉升帶著秦瑤出了帳子,一出去,外麵營地上的人都朝二人看來。

秦瑤感覺到他們投過來灼熱的視線,提起裙子,搭上謝玉升的手,上了同一匹馬。

馬兒穿過森林,到達一處山坡,從這裡可以俯看到山坡下一條的隱蔽的官道。

秋日的風卷起塵埃,道路上風沙陣陣,兩側樹木蕭瑟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條官道偏僻,路上少有人經過,而眼下路上出現了幾個士兵,正押送著一人,往一輛木車上走去。

那人正是曾經的驃騎大將軍秦章。

他穿了一聲玄黑的衣裳,雙手攏在袖子裡,這樣外人便看不到扣在他手腕間的鐵鏈,他走得極其緩慢,因為被腳底下的鎖鏈給桎梏住了步伐,行動蹣跚。

另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馬上,監督著士兵們的動作。

秦臨手緊緊握住韁繩,從父親出來的那一刻,手便緊緊地攥住韁繩,直到看著父親被幾人押送上了木車,他掌心也攥出了一道血痕。

從始至終,秦臨都未置一言。

風急天高,秦臨抬頭看一眼慘淡的天色,道:“再不啟程就晚了,即刻押送罪臣秦章去西北邊疆。”

士兵們道:“遵命!”

卻在這時,秦臨眼尾餘光瞥到一處影子,轉過頭來,看到了一旁山坡上的秦瑤。

餘下的幾人,包括秦章,都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落在秦瑤身上。

秦臨低聲吩咐士兵:“在這裡等我,我上去看看。”

他旋即策馬走上山坡,過了會,停在了謝玉升的馬前。

秦瑤揚起聲音,喊他:“阿兄!”

她清瘦的臉蛋映入秦臨眼中,讓他一下就想到她在鳳凰台那段不是人過的日子,心裡漫上了一層擔憂。

時隔幾月沒見,兄妹兩有太多的話想要傾訴。

秦瑤拉過韁繩,讓阿兄靠自己近一點,並握住了他的手背。

存在於兄妹二人之間的默契,讓秦臨一下就意識到她這是在安慰自己。

秦臨笑了笑,麵龐柔和。

那張濃麗的麵龐,如今褪去了一層的鋒利銳氣,變得穩重了許多。

他反握了妹妹的手,道:“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秦瑤道:“我也是,阿兄放心。”

她俯下眼,朝山坡下麵望去,隻一眼就瞧見了木車上坐著的那個男人。

二人之間隔著十幾丈的距離,遙遙相望,秦老將軍深邃的眼窩裡,裡麵溢滿了深深的關切、不舍、還有隱隱的愧疚,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

秦瑤能感受到他身上悲傷的情緒,耳畔邊浮起了那一夜他對自己說過的“不管怎麼樣,阿耶都是愛你和你阿兄的”,鼻尖發酸。

秦瑤強迫自己轉過頭來,不再看自己的父親,問秦臨:“阿兄是來送阿耶走的嗎?”

秦臨搖搖頭:“阿兄會和阿耶一塊走。”

秦瑤略有不解,問:“為何?”

風吹起衣袂飄揚,秦臨笑了下,聲音順著風吹來:“西北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處理完,我奉陛下的旨意,前去剿滅殘餘的突厥部落。”

秦瑤明白了,不舍地問:“非得這麼急就走嗎,我還沒和阿兄說上幾句話呢,這麼久沒見麵,我很想阿兄。”

秦臨聽了後,心裡不舍的情緒加重,很想伸出手來,抱抱自己的妹妹,道:“不止是因為突厥的原因,還有旁的緣由,阿兄要去接丹陽縣主回來。”

秦瑤微微一愣:“丹陽縣主嗎?可她不是已經嫁給突厥可汗了嗎,阿兄去找她,難道是”心裡放不下她嗎?

後麵的話,秦瑤沒再說下去。

秦臨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確實是心裡還掛念著她,她生性膽小害怕,若是突厥亡族了,必定慌亂不知所措,我前去找她,將她回中原,還要幫她治好眼睛。”

秦瑤完全沒料到自己的兄長,會在丹陽縣主嫁到突厥的整整三年之後,還掛念對方。

不止是她,恐怕彆的熟悉秦臨的人,都以為隨著時間流逝,他心中必定早就淡忘了這一個人。

這樣的舉動,恐怕又會引起人在背後議論。

顯然,秦臨是不在乎的。

想到這裡,秦瑤又握住秦臨的手,道:“阿兄想去找便去找吧,把丹陽縣主接回中原,我給你們下懿旨,給你們賜婚。”

他傾身去抱秦臨,這一個動作她從小到大做過無數回,將兄妹二人的兩顆心拉得無比的貼近。

秦臨的懷抱熾熱且溫暖,秦瑤依依不舍道:“阿兄,你早點回來,我在長安城等你。”

秦臨緊緊地抱住秦瑤,道:“我會的。”

待二人鬆開,秦臨抬頭看向秦瑤身後的謝玉升,道:“把瑤瑤交給你了。”

謝玉升朝他頷首示意,“放心。”

長風穿過樹林,幾人策著馬,往山坡下奔去。

秦臨催促木車行走,而木車上的秦章,在看到女兒的那一刻,身子往前一傾,口中喚出了一句:“瑤瑤。”

而他身側的幾個士兵,立馬壓住了他的肩膀。

車輪碾起地上黃沙,風裡塵土漫漫飛揚。

秦瑤注視著他,眼眶濕潤,張了張口,輕輕聲音的消散在風裡,也不知道對方聽沒聽見。

“阿耶,保重。”

秦章停下了掙紮的動作,用一種希翼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秦瑤的麵龐,想要看一眼,再看一眼,

馬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官道之上,化成了一道小小的黑點,再也看不清楚。

秦瑤心裡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她仰起頭,在心裡平複好心緒,道:“我們走吧。”

馬兒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山間響起幾聲清脆的鳥鳴,陽光從巨大的樹冠之間曬落,灑落二人的身上。

馬兒慢悠悠地行走林間,秦瑤身子往後靠,倚倒在他胸膛上,仰麵感受林間和煦的陽光,眉目愜意而舒緩。

她想起和阿兄臨彆時的場景,道:“我阿兄真的很喜歡丹陽縣主,如果我有一日,我也眼盲了,或者染上彆的一些惡疾,你也會像以前一樣愛我嗎?”

其實在話不假思索問出口的瞬間,秦瑤心底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不厭其煩地問,謝玉升便不厭其煩地回答,俯下臉,在她發梢落下細密的吻,道:“會的。”

林海飄蕩,風緩緩流動。

歲月悠悠,而情意亙古不變。

明媚的秋光鍍上他們的衣袍,草木間香氣幽幽,沾染上他們的衣擺。

謝玉升攬住懷裡妻子,吻輕輕落在她唇瓣上,柔聲道:“明日我們就回長安。”

作者有話說:

秦瑤:每天都想蹭一蹭夫君,夫君身上真舒服。

謝玉升:。

第86章 大結局(上)

翌日清晨,天光放晴。

清晨草葉上的露珠還沒有消散,林間便響起了一陣喧鬨。

侍衛們夾道護送著一輛黑漆華蓋馬車,前有侍衛開道,後有士兵們護送,旌旗飄蕩,儀仗盛大而威嚴。

與此同時,另一處草叢中,燕賀正被一隊侍衛押送往前走。

他手上腳上都扣上了鎖鏈,身子時而搖晃,動作艱難。

林間的動靜傳到這裡,燕賀停下腳步,佇立遠眺,看著那輛華蓋馬車在林間穿梭而過。

身旁的侍衛,見他停下步伐,沉下臉道:“燕賀世子,您該走了。”

燕賀置若罔聞,目不轉睛地盯著馬車,問:“那馬車上坐的是何人?”

未待侍衛回答,一陣微風拂過,馬車上那層半透明的紗簾被風吹起,露出少女綽約的身影,隻見她眸若秋水,瓊姿花貌。

其實在問話前,燕賀也猜中了馬車中的人是誰,可當真看清那人的容貌時,燕賀的心還是狠狠地往下墜了一下。

然而此刻,燕賀也知道自己無資格去看她一眼,他已然是謀逆失敗的亂臣賊子,人人厭棄,得而誅之。

燕賀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飛快地移開了目光,繼續拖著身上沉重的枷鎖往前走。

然而馬車中卻時不時傳來少女的歡笑聲,乘著風飄來,如同鳥雀一般清亮,讓燕賀生出幾分恍惚。

他已經很久沒看見秦瑤這樣開心地展露笑顏了。

他想起在鳳凰台的日子裡,自己時常去探望秦瑤,親眼目睹到她整個人的變化。

她的眼裡總是織滿愁緒,哀豔極了,神情惶惶地站在鳳凰台的欄杆邊,俯看著鳳凰台下奔湧的江水。

燕賀起初不明白她在擔憂什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以為自己在秦瑤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不止一次向秦瑤表明心跡,然而秦瑤隻握緊手上的一枚玉佩,垂下眸子,搖了搖頭,道:“我有夫君,他在等我回去。”

燕賀明白了,她所有的一切惶惶不安的情緒,都是因謝玉升而起。

與愛人分離,使心如刀割,萬分折磨。

燕賀出乎意料,未曾想她對謝玉升用情如此之深,告訴她,她所愛不過是一個虛妄,謝玉升是帝王,以他冷心冷肺的性子,她會愛得無比艱難。

可在看到秦瑤手上那一枚玉佩時,燕賀住了嘴。

那枚玉佩

是先帝在謝玉升成人的冠禮上所賜,意義非凡,不久後先帝病逝駕崩,謝玉升更是將它珍藏當寶貝收著,日日貼身掛在身上。

他竟然將它送給了秦瑤?

燕賀了解謝玉升,知曉他若是將此物給了秦瑤,必定是極其傾心秦瑤的。

不過燕賀也低估了他二人的情意,本以為二人最多是情意相合,可後來誰能料到,鳳凰台浴火,謝玉升隨秦瑤一同跳了下去。

相信那一晚,不止燕賀怔住了、秦章也怔住了、秦臨也怔住了,所有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恐怕也會怔住。

想到這裡,燕賀閉了閉眼。

而縈繞在耳畔少女的笑聲,也隨著馬車漸行漸遠,再也不聞。

身旁侍衛催促道:“燕賀世子,此行路途長遠,煩請你快一點。”

燕賀輕笑一聲,抬起頭來仰望天際。

這一場由定國公世子和靖州校尉發起的叛亂,看似轟轟烈烈,實則前後也不過三個半月的時間,最終以二人被俘虜、押送京城、秋後問斬落下帷幕。

燕賀仰頭看天,林間棲息的鳥雀拍動翅膀,撲棱棱飛起。

而這大概是他度過的最後一個秋日了。

他也記得在某一個春日,細雨綿綿,綠樹深深淺淺,他第一次在禦花園遇到迷路少女,少女拉住他的袖子,喚他哥哥。

她喚了他無數回的哥哥,卻在後來嫁給了彆人。

燕賀唇角笑了笑,想想若是能再見她一麵和她道個歉就好了,可他的姑娘應該不會再願意見他了

秋日的草木飄搖,惠風暢然,明媚旺盛。

一切都塵埃落定。

帝後還朝。

天子的儀仗行走了半個月,終於回到長安城。

這些日子來發生的種種都傳入了百姓耳中,天子禦駕親征,以雷霆手段鎮壓了亂黨,斬殺亂臣賊子。

民間隻聽聞當今聖上聖明,為政賢良,未曾聽聞過天子馬上功夫也是了得,竟能禦駕親征,勢破千軍,表現得這樣驍勇不凡。

民間將其傳得神乎其神,心中對謝玉升更是崇敬。

也聽說此戰中,皇後的親兄長,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功勳赫赫,而戰事已結束,他便被天子馬不停蹄地派往西北,收拾西域殘局,勢必要攻下諸多的西域城池。

自開國以來,如陰影一般縈繞在大齊百姓心中的突厥族,終於被徹底擊垮。

如今政務清明,國家興盛,百姓心中天子的形象不可謂不英明。

不僅如此,聽說皇後娘娘在那一役,置死地而後生,點燃了鳳凰台,這樣的事情,換作旁人也未必能做,她卻做了,百姓心中不免生出敬仰之意,讚歎不愧是將門出來的女兒。

而對於皇帝舍身和秦瑤去救秦瑤,和她一同墜下江水,坊間都傳開了,議論紛紛。

有說帝後二人情意深厚的,有說二人少年夫妻,更多的人則是好奇,明明當初傳二人感情破裂傳得滿城風雨,怎麼二人一下感情這麼好了?

最後得出結論,必定原先感情破裂的傳言是謠言。

彆看那帝後二人高貴不凡,如同神壇上的神仙,指不定和平常百姓一樣,夫妻吵架,床頭吵完床尾和呢,哪就感情破裂了?

不管怎麼樣,這一場戰役,注定是要青史留名了。

在這樣聲勢浩大的歡呼聲中,百姓們夾道迎接,恭迎帝後二人還朝。

皇宮之中,洋溢著一片喜氣,王室貴族立在玉階兩側,恭候聖駕回宮,對著從馬車上下來的帝後二人,恭敬地行禮。

眾人已經有將近半年未見得皇後娘娘,但見皇後娘娘從馬車上下來,比起之前體態纖瘦了許多,行動間如弱柳扶風,更見她臉蛋清瘦了不少、

不過臉上那份風華,倒更勝從前。

本就國色天香,現下是完全長開了,出落得如同明珠神玉,笑如春花,美目流盼,更是世間罕見的絕色。

不過可以瞧見的是,皇後娘娘身子虛弱了很多,下馬車時都有些力不從心,全憑皇帝以手作階,半抱半提,扶著她下來,看樣子是要好好修養上好一陣子。

眾人看帝後二人相依偎,視若無人地交談,不敢多說,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跟隨在二人身後。

秦瑤和謝玉升分彆後,回到了自己的清寧宮,一進來耳畔響起一片嗡鳴聲。

滿屋子裡坐著貴婦,全都起身和她行禮問安。

再見到這麼多人,秦瑤一時間生出恍惚,在侍女的攙扶下,道:“免禮吧。”

她坐在上首,看著下方那些熟悉的麵容,當中有自己的閨中好友,有自己的親屬,這才切切實實感覺回到了皇宮,心裡漫上一層久違的安心,就連康寧公主,看著都順眼了許多。

眾女行禮完,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開始三三兩兩刺探詢問她情況了。

那些人問來問去,就那麼幾句話:“娘娘在鳳凰台上是什麼感受?是不是很不安?”

“陛下去救娘娘,娘娘心中恐怕是感動極了?”

“娘娘與陛下感情這般好,要趕快恢複身子,早日懷上身孕才好。”

秦瑤才開始還笑著應答,到後頭就有點力不從心了,被說得麵紅心跳,尤其是那些問她何時懷上身孕的話。

“皇後娘娘與陛下都是容貌出塵之人,來日生下來的皇子公主,必定是芝蘭玉樹一樣的人物。”

秦瑤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就坐在那邊,溫和而笑。

一旁的彩屏兒,受到皇後娘娘眼神的示意,出聲道:“說了這麼久,已經道皇宮落匙的時辰了,各位夫人還是趕緊請回吧。”

眾貴女這才一水地起身,道:“臣婦告退。”

送走了一大幫人,殿內寬敞,空氣流暢了許多。

秦瑤懶懶地靠在貴妃榻上,由著宮人給她捏腿揉肩,舒服極了,道:“讓我歇歇,好累人啊。”

秦瑤覺得還是沒回長安前的日子舒坦,雖說整日坐在馬車上不舒服,但總歸不用應對這麼多人際事務,還能整日和謝玉升膩在一起。

正想著,外頭響起了一串的腳步聲,這次來的人是崔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沒要人跟著,一身樸素的衣裙,徑自走進了殿中。

秦瑤連忙從貴妃榻上做起來,可還是晚了一步,太皇太後已經掀開珠簾,立在了幾步之外。

秦瑤訕訕然,害怕自己這副懶散的模樣,恐怕要惹得老人家不悅了。

太皇太後卻沒說什麼,麵上露出幾分和藹的笑容,坐到秦瑤身邊,道:“皇後回來了?身子可還爽利?”

秦瑤點頭,手搭在膝蓋上,道:“好多了,兒臣多謝祖母關心。”

太皇太後看出秦瑤身上的拘謹,用溫和的聲音道:“不必緊張,你是皇後,在這後宮之中自然是你最大,想怎麼舒服怎麼來。”

秦瑤道:“禮節不可廢。”

太皇太後握著她的手:“這皇宮是你要過一輩子的地方,一定要懂得讓自己活得寬心自在,何況等過幾日哀家便回寺廟了,你也不必顧忌著哀家,自在一點。”

秦瑤問:“回寺廟?”

崔太皇太後看秦瑤急切的樣子,拉過秦瑤的手,道,“皇宮裡的日子我適應不來,還是寺廟裡一切樸素,來的清淨。本來我也是聽說你和皇帝鬨矛盾,想出來勸勸你們,誰知道耽擱了這麼久。”

聽到這話,秦瑤緊張的心漸漸放鬆了下來。

太皇太後又問:“你阿兄呢,沒回長安?”

秦瑤道:“阿兄去西北了。”

太皇太後遲疑了一瞬,問:“他是去接丹陽縣主嗎?”

秦瑤輕輕一愣,這事太皇太後這麼知道?

太皇太後蒼老的麵龐上笑容漸漸淡了下去,淡淡的聲音傳來:“怪我,當初就是我拆散的他和丹陽。突厥人來求親,我和先帝提起了丹陽這個人選,可我並不知道丹陽早就和你哥哥情投意合了,等事後我發現了,想要彌補已經來不及,所以這些年來,我住在寺廟裡,就是問心有愧,想給丹陽祈福。”

秦瑤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道:“我阿兄確實是準備去接丹陽縣主回來了。”

太皇太後混濁的眼睛看著她:“當真?”

秦瑤道:“是真的,隻是不知道二人何時回來,丹陽縣主會答應阿兄的。”

太皇太後眉目蹙起,輕輕搖了搖頭,“以丹陽的那個性子,恐怕難說”

二人又聊了片刻,太皇太後站起身來,拉了拉秦瑤的手,道:“你好好休息,哀家就不打擾你了,若是你阿兄真的迎丹陽回來,哀家必定讓他倆和和和睦睦在一塊,掃清一切阻礙。”

秦瑤笑著送太皇太後出去。

做完了這一切,秦瑤終於放鬆下來。

她泡了花瓣浴,上榻休息。

被窩柔軟舒服,陷入其中好像被羽毛包圍,秦瑤許久沒睡過這麼舒適的床了,格外的愜意。

然而她受太皇太後話的話語影響,腦海裡總時不時蹦出自己阿兄和丹陽縣主那回事。

想得太過入神,連謝玉升到來都沒有察覺。

謝玉升立在榻邊,俯看這著床上的少女,看秦瑤烏發四散,猶如水藻鋪散在枕頭之上,眸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床帳。

許久,秦瑤渙散的眸子動了動,終於有了靈光,也察覺到了榻邊一道高大的影子。

她從床上坐起來,笑道:“你來啦,政務都忙完了?”

話說完,就覺得下巴一癢,謝玉升手抬起秦瑤的下巴,左右看了她一眼,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連我來都沒發現?”

秦瑤歎了口氣,“在想我阿兄和丹陽縣主的事情,你說我阿兄能成功把丹陽縣主帶回來嗎?”

謝玉升淡淡“嗯”了一聲,想說不用擔心。

誰知秦瑤泄氣似的往後一倒,躺在榻上,還抬起腳,放到謝玉升身上蹭了蹭。

謝玉升低下頭,看著她那雙不安分的玉足,問:“這是要做什麼?”

秦瑤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無辜道:“我腳冷,幫我捂捂。”

謝玉升伸出雙手,握住了秦瑤腳腕。

秦瑤滿意地朝她笑了笑,哪裡知道謝玉升這個人壞透了,握住她的腳踝後,把她往榻邊輕輕一拽。

秦瑤“哎呀”一聲,就被拽了過去。

他手心微涼,一邊坦蕩地看著她,一邊將她的腳腕向兩邊分開。

秦瑤看著這個動作,腦海裡頓時浮現以前不美好的記憶,看他要就要俯下身來,趕緊彎曲膝蓋,足踩在他肩膀上,道:“不行不行,是讓你捂腳,不是讓你乾彆的,不要乘人之危。”

這個時候秦瑤就後悔自己這麼早就躺上床上了,這個樣子,可不就像待宰的魚躺在砧板上,等著任人宰割嗎?

謝玉升高大的身影遮蔽住了燭光,讓秦瑤隻能縮在他的陰影裡,雙手撐在她身側,眸光落在她臉頰上,呼吸灑在她臉上,道:“足擱在我肩上也是可以捂熱的。”

秦瑤被他曖昧的話語弄得羞愧極了,抿了抿唇,足下用力,謝玉升被她輕輕一踢,順勢倒在了秦瑤身旁。

秦瑤翻過身,半爬在他肩頭,呼吸紊亂,臉頰粉如桃花,道:“你分開我腿想做什麼?你不能對我做那樣的事情,你要正人君子一點。”

謝玉升伸手攬過她纖細的腰肢,道:“我不是。”

他想說都大晚上了,為什麼不能做那種事,還要做正人君子?

秦瑤摸摸他的臉頰,道:“我說你是你就是,你與我同房要經過我同意,我答應了才行。”

謝玉升動了動身子,唇銜住她耳垂上的還沒來得及卸下的耳環,熱氣吹拂在她耳朵邊,“要你同意才行,那我這夫君有什麼用,未免過於憋屈了?”

秦瑤臉上漫上一層紅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裙帶被他抽開,她側身後仰,想要躲開,可腰被那人摟住,還能躲去哪裡呢?

二人膩歪了好一會。

秦瑤起身係好衣裳的衣襟,姿態嬌媚,潔白的脖頸上露出了些許紅.痕,道:“等一下,我有正事和你說。”

謝玉升側臥在那裡,盯著她的耳墜,問:“什麼事?”

“還是關於我阿兄的,你說他和丹陽縣主能修成正果嗎?”

謝玉升伸出手,幫她拂開滑進衣襟裡的碎發,道:“不必擔心,我午後收到了你阿兄的來信,他說西北的事差不多都處理好了,最多半個月他便會回來。”

秦瑤睜大眼:“真的嗎,真的嗎,給我看信。”

謝玉升手從她肩膀上拿開,搖了搖頭,挑眉看著她,意思是不給。

秦瑤抱住他的手臂,撒嬌道:“給我看一下,我會報答你的。”

謝玉升仰倒在床上,玉冠中滑出幾綹碎發,光看著那張美玉似的臉,全然想不到他方才孟浪的樣子。

謝玉升張口,聲音問:“怎麼報答?”

秦瑤道:“先給我看再報答。”

謝玉升拍拍她腰:“先報答。”

秦瑤俯下身,搖他肩膀,身上軟柔的氣息包裹住他,道:“夫君,給我看一下嘛。”

謝玉升不為所動,“給你看了,你就絕對不會再提報答的事了,你的性子我還是知曉的。”

秦瑤被賭得說不上話來,沉默了一下,下床去道:“我明明有給你準備驚喜,你偏不信,你等著。”

謝玉升不知道她準備了什麼東西,半坐起身,看著秦瑤赤腳跑進一旁的側間,片刻後側間響起一片清脆的鈴鐺聲。

謝玉升微微蹙眉,意識到什麼,問:“是又要給我跳舞了嗎?”

鈴鐺聲小了下去,過了會,秦瑤支支吾吾的說話聲傳來:“對啊。”

說實話,謝玉升對於皇後娘娘的舞姿,雖是欣賞,但前兩回她跳了舞後都發生了不太妙的事情,這會她說又要跳舞,謝玉升心裡下意識覺得頭疼。

珠簾後便出現了一道陰影,秦瑤話語略顯失落的:“你不想看我跳舞啊?”

謝玉升當然不能掃皇後的興致,道:“怎麼會呢?你要是想跳,我”

話到嘴頓住了。

那一抹倩影已經從珠簾後走了出來。

秦瑤坦腹露肚,穿了一身暴露的西域波斯舞裙,上身隻一件桃紅色的抹胸小衣堪堪遮掩,遮得住大致的形狀,卻包不住全部,小腹上貼著金箔,折射出迷離的金光,下半身一層淺淺的薄紗勾勒出筆直纖細的小腿。

秦瑤未施粉黛,隨手挽了一個發髻,烏發鬆鬆挽就,幾綹烏黑的碎發垂落,灑在時不時顫動的某處,使得她的肌膚看上去更加雪白,柔膩如酥。

這樣的肌膚,仿佛熟透的蜜桃,一掐就能弄出水來,極易留下痕跡。

羅帳上映出她靠近的身影,她腳腕上金釧隨動作搖晃,如同奪魂攝魄的妖精一般靠近。

秦瑤蓮步微動,走到謝玉升麵前,手搭上他肩膀,嬌俏的聲音問道:“還想看我跳舞嗎?”

謝玉升正襟危坐,扶住她的腰肢,淺淺笑道:“一直都想看。”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說好嫌冷的呢,穿成這樣就不覺得冷了?

秦瑤:那你幫我捂捂?·ω·

第87章 大結局(中)

秦瑤轉身去舞。

少女的舞姿輕柔曼妙,赤足踏在地板上,身上的金箔寶石等裝飾,隨之左右晃動,聲音清脆悅耳。

明亮的燭光落在她身上,她抬起素手,手臂柔弱無骨,腰肢一擺一動,如同水蛇一般,好幾次那堪堪遮掩的小衣都險些遮掩不住。

謝玉升眸光晦暗,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

此前秦瑤是給謝玉升舞過幾次,可跳得大都比較含蓄高雅,沒有一次像今夜這樣大膽露,骨,一言一行都透露出極致的嫵媚。

她眸光時不時投過來,此時此刻,她真的化成了西域的妖姬,媚態橫成,妖嬈無比,眼尾就像下鉤子,輕輕一撒,便將人心給勾住了。

又是一個轉身,她身上那層薄薄的紗裙滑落,逶迤在腳邊,露出的肌膚耀白勝雪,讓人移不開眼睛。

謝玉升手抵著唇,咳嗽了一聲,移開了視線。

秦瑤肩膀上出了一層香汗,轉了一圈,見謝玉升眼神飄忽,沒看自己,道:“怎麼不看我,是我舞得不好看嗎?”

謝玉升才走神了一下,就被秦瑤給抓住了,轉目看她道:“不是,是在想事情。”

這話秦瑤可就聽不得了,都這個關時候,有什麼事情能比看她跳舞更重要?

秦瑤停在他麵前,黛眉微蹙,輕聲問:“是因為我跳得不好看嗎?這個舞我沒練過幾回,不太熟練,隻是看那些西域的舞姬們跳得好看,便想試著跳給你看了,不好看我就不跳了。”

她一雙眼睛委屈得不得了,上來就摟住謝玉升的脖頸,往他身上依偎去。

謝玉升將她身子固定在離自己一尺的地方,入目就是那顫動的某處,抬起眼看著少女,道:“好看當然是好看的。”

秦瑤不解,推開他的手,坐到他腿上,麵對著他道:“那你怎麼還走神?”

謝玉升沉默了一下,問:“想聽原因?”

秦瑤紅唇湊到他麵前,道:“想聽。”

他離她太近,整個人就像沒骨頭一樣,嬌滴滴軟綿綿的倒入他懷裡,身上的香味濃烈馥鬱,是那種很容易就激起人暗欲的香氣。

說她一句妖精也不算過。

謝玉升額間滲出幾滴細汗,那雙朗星般的眸子看著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道:“就是因為跳得太好看了,才會走神。”

秦瑤大為不解:“為什麼?”

謝玉升將臉頰埋在她脖頸,輕輕蹭了一下,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肌膚上。

秦瑤肩頸緊繃,顫著聲問:“做什麼啊,我在問你話呢。”

謝玉升輕笑,那笑聲讓秦瑤臉臊,而他修長清瘦的手,沿著她的後背往上遊走,激起一層深深的麻意,讓秦瑤骨髓都為之顫栗。

謝玉升在她耳根處落下細密的吻,銜住她耳環,迫她頭往另一側肩膀倒去。

不經意間,秦瑤身子發軟,險些從謝玉升身上滑下,被謝玉升一把攬過,貼他更近了一點。

秦瑤被什麼東西給硌著了,說不上話,臉頰微燙,過了好半天,唇瓣裡才溢出來一句:“你抵著我了。”

謝玉升濃長的眼睫下藏著幾分笑意,將秦瑤臉上慌亂的樣子儘收眼底,聲音微啞道:“就是因為舞跳得太好看了,才把持不住這個樣子了。”

明明是最孟浪的話,他卻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來,說完後還好整以暇看著秦瑤。

秦瑤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撩撥?紅暈一直暈染到耳根。

這樣一份誇讚,實在是要人命得很。

他握住她纖柔的手,十指相扣。

秦瑤與他四目想對,輕聲道:“胡說八道。”

謝玉升壓著她的小手,嗓音啞得要命:“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清楚。”

她的手被謝玉升握住,碰到了什麼東西,旋即意識到不好,想要甩開,可謝玉升偏偏不讓她鬆開。

秦瑤掌心滾燙得要命,隻覺那是燙手山芋,才要開口,下一刻就覺一陣暈眩,整個人地被扔到了床榻上。

她“哎呀”叫了一聲,柔弱無比,身軀顫抖。

秦瑤仰臥,雙臂半撐起,就看到謝玉升長身如玉,立在榻邊。

他手解下了腰帶,像是要拔劍出鞘,氣勢鋪天蓋地壓下,睥睨著她。

秦瑤雙手捂臉,嬌弱道:“不要啊。”

謝玉升俯下身來,高大的身影對於秦瑤可以說是隱天蔽日,可憐的皇後娘娘如何抵擋得住?

就這樣慘遭賊手。

蠟燭熄滅又點起,窗外銀月如玉盤,雲霧繚繞,星光暗淡。

待到四更夜,秦瑤嬌滴滴地臥在謝玉升手臂上,氣若遊絲,開口嗓子都是啞的,道:“抱我去洗身子。”

謝玉升道:“才沐浴過的,你忘了。”

秦瑤睜開眼,目光懵懂,想了想,方才喚了好幾次水,她都不記得沐浴過幾次了,謝玉升說洗過就洗過吧。

她爬到他身上,滿頭青絲灑落,看著他一雙星眸,道:“我要歇息了,你抱著我。”

謝玉升攬她入懷,與她親密地相貼。

蠟燭熄滅,殿內陷入黑暗之中。

秦瑤溺在謝玉升溫暖的懷抱裡,縮了縮身子,耳畔一片安靜的靜謐,心也安靜了下來,這一刻愛人陪伴在側,好像再沒有煩憂的事情了。

她聽見了窗外窸窸窣窣的動靜,細碎地打在窗戶上。

秦瑤問:“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謝玉升鬆開她,“我下榻去看看。”

片刻之後,他回來,再次摟住秦瑤,靜靜道:“下雪了。”

“下雪了?”秦瑤驚訝,臉上揚起笑道,“原來是下雪了,等明日起來,就可以看到皇宮被覆蓋得一片雪白了。”

秦瑤迫不及待地期待明早快點到來,心裡愉悅,瞌睡都一掃而光了。

思緒亂走之間,她想到自己遠在西北的阿兄,露出幾分擔憂,道:“長安下雪,西北會下嗎?若是大雪擁堵道路,恐怕阿兄路上要耽擱了。”

謝玉升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的吻,道:“睡吧,不會有事的。”

秦瑤點頭,與他一同沉入睡夢之中。

長安城籠罩在月色之中,同一時刻,距離長安幾百裡外的西北碎葉城外,月亮才剛剛攀上夜幕。

寒風蕭瑟,風吹起黃沙漫漫,打在帳篷之上,如同猛獸在嘶鳴。

突厥王妃謝柔枝,正坐在王帳中,安靜地聽著帳子外的動靜。

她雙目失明,眼睛上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白紗,眼前一片昏暗,能倚靠的隻有一雙耳朵。

冷風肆虐,寒氣侵略,火爐裡炭火發出“劈啪”的聲響。

謝柔枝在黑暗之中好像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柔聲問火爐邊立著的婢女,“阿璧,你可聽到什麼聲音?”

阿璧搖搖頭,道:“奴婢未曾聽到。”

謝柔枝站起身來,往帳子外走去,這一次帳子外的士兵沒有攔著她。

不久前,齊軍北上,以風卷殘雲的速度剿滅了突厥部落,謝柔枝所在的突厥王帳,也未能幸免於難,闔族被齊軍斬殺。

齊軍見到了謝柔枝,念在她和親公主的身份,沒有牽連她,將她安排在了一處帳篷中,給她提供吃穿用度。

那些送上來的精致羅裙,觸手細膩絲滑,謝柔枝已經很久沒穿過絲綢衣裙了,才觸及一下,便縮回手,落下了淚。

齊軍待她很好,喚她公主,給她行禮,一切都讓謝柔枝覺得陌生卻又心暖。

唯一的不足,就是齊軍限製她的出行。

謝柔枝問他們為何自己不能出去,齊軍的回答出乎意料,說這是上麵大將軍的旨意。

大將軍?

謝柔枝不認識什麼大將軍,卻也不敢再問,她的身份太過尷尬,既然嫁給了突厥人,骨骼裡便烙下了突厥人的印記。

如今對於大齊,她的身份不再是尊貴的和親公主,隻是一份恨不能抹滅掉的恥辱。

所以齊軍監督她,限製她的自由,她能理解

隻是她很難過。

她因為失明了,一雙耳朵格外的聰穎,能聽到小兵們私下的交談聲——

“要我說,突厥已經亡族了,玉真公主作為突厥王妃,也應該隨突厥人一同去了,她這個身份回京城,彆人怎麼看她?”

“她要是一剪子自裁了,我還敬佩她,如今她眼盲身虛,又嫁過人,即便是公主之軀回朝,誰還會娶她一個突厥人留下的玩意?”

“玉真公主”,便是和親時,先帝給謝柔枝封的封號。

這樣的話謝柔枝聽了,縱使心裡難受,卻也不能說什麼。

她想好了自己的退路,她不願意回長安,就打算在西北度過剩下的日子,

等見到那位大將軍,便和他說明心中所想,想來對方應該能理解。

謝柔枝出了帳篷,風卷著風沙吹到她麵頰上,她輕輕咳嗽了幾聲,聽到了輕快的馬蹄聲朝自己走來。

謝柔枝笑了笑,認出來那是自己的馬駒。

從長安到西北,這是為數不多還陪伴著她的夥伴。

謝柔枝將頭靠在白馬臉上,揉了揉它雪白的毛發,輕聲道:“我們很快就可以走了,那個大將軍今晚就會來這裡。”

馬兒親昵地蹭了蹭她,鼻尖呼出濕潤的潮氣。

謝柔枝呼了一口氣,翻身上馬,濃黑的烏發被風吹起,衣裙一層一層在風中綻放,那衣裙疊著好幾層紗,此刻吹開,耀目如玉,得猶如一朵寂靜幽暗的曇花,盛開在大漠之中。

她迎風而立,靜靜地等待著那一串馬蹄聲靠近。

一隊輕甲騎兵,馳騁在大漠之上,身後是遼闊的月色與孤煙,蒼茫而雄渾。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伴隨著那急促的馬蹄聲,同一時刻,還有千萬粒細碎的雪花,從漆黑的夜幕落下。

謝柔枝看不見,伸出一隻手,接住天上落下碎玉似的雪粒,喃喃道:“是下雨了嗎?”

幾丈遠外,響起一道靜靜的聲音:“下雪了。”

天地寂靜,大雪悄然落地。

謝柔枝轉過臉來,刹那之間,眼底滑下了兩行細淚。

秦臨踏雪色而來,月色落滿肩頭,輕聲道:“來接你回長安了。”

謝柔枝眼前紗布濕潤,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的世界處在一片寂寥的黑暗之中,可倏忽之間,多了一抹暗淡的顏色。

也是這樣一個雪夜,她第一次見到他,漫天大雪灑落,他提著一盞燈籠,和她擦肩而過,彼時他是意氣風發眾星拱月的少年將軍,而她隻是一個父母早逝、寄養在宮中的孤女。

她穿得單薄,肩膀瑟瑟,與他擦肩,打了一個照麵。

英俊的少年側眸看來,她急忙地低下了頭。

事後,他差宮人給她送了一件狐皮披風來,那披風樣式寬大,顯然是他自己的。

謝柔枝知曉自己不該收,可她實在太冷了,她宮殿偏僻,沒有火盆,沒有炭火,宮人見她不得寵愛,敷衍了事,她實在可憐。

她收下了他的披風,在每一個淒冷的冬夜,都窩到他的披風裡取暖。

後來每一回見麵,秦臨都私下給她帶許多東西,讓謝柔枝在宮裡的生活不那麼艱難。

大概人看到動物可憐,也會心生憐憫之心,施舍一點玩意。

這對秦臨或許是隨手之勞,可對謝柔枝來說,是她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的光,她能記得關於長安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源於他。

夜色深沉,雪色流麗。

秦臨的馬停在了她的麵前,眸光落在她臉頰上。

謝柔枝係在腦後的白紗翩飛,無聲落淚:“我不回去。”

秦臨凝望著她,良久問:“為何?”

謝柔枝閉了閉眼:“我這樣的人,回去也不會被人待見,與其日日受人冷待,不如留在西北,我知道你的好意,但這一回我想自己做一會決定。”

秦臨認真地聽完,道:“我會娶你,我們回長安,在那裡沒有人會欺負我。”

那句“娶你”二字一出,謝柔枝身子一震,旋即搖頭,聲音都漫上了一層哽咽:“不要。”

雪粒紛紛,落在謝柔枝發間,她一邊落淚,一邊努力揚起笑容,問:“為什麼要娶我?我嫁過人了,丈夫是死老可汗,我的眼睛吹盲了,什麼都看不見,你娶了我,不過是娶了一個累贅,阿臨你可以娶更好的”

秦臨道:“我不在乎。”

他是聲音如堅玉:“送你和親的那一天,便和你保證過,會有一天,將你風風光光地迎回朝,三年來,沒日沒夜看兵書,勤練武學,我每一日都在為此努力。”

他的聲音鏗然有力,擲地有聲。

謝柔枝怔然。

秦臨笑了笑,輕聲道:“我會幫你治好眼睛,希望你複明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我。”

縱使雪落千山,待春開後,晴陽亦會化雪。

秦臨道:“與我回長安吧。”

細潤的雪漫天落下,風雪裡,謝柔枝眼睫輕顫,心中堅冰終於在這一刻鬆動消融、化成了一條潺潺的溪流。

蒼茫的大漠,風吹來她輕輕的一聲:“好。”

秦臨握住她的手,脫下身上的披風,罩在她身上。

風雪吹落,霜月滿頭,此刻亦算是一種白首。

第88章 大結局(下)

秦臨給長安城發了一封信,說過幾日便回長安。

然而天降大雪,阻隔山道,路上濕滑不堪,行路實在困難。

故而秦臨推遲了回京的日子。

三月之後,長安城,一場細雪簌簌落地。

秦瑤早晨時,收到了阿兄的來信,說他與丹陽縣主就快回來了。

秦瑤心中漫上幾分激動,準備等謝玉升下朝,把此事告訴他。

桌案上擺放著小菜,熱氣騰騰的一桌。

秦瑤坐在案邊,等謝玉升回來用膳,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前朝依舊沒有傳來下朝的消息。

秦瑤坐不住,起身往外走,屋外風卷著細雪,吹到她的身上。

秦瑤抖了抖身上的雪粒,披上一件紅色的鬥篷,道:“我出去走走。”

殿中侍女忙道不可,可架不住皇後娘娘已經邁開腿走了出去,趕忙跟上去撐傘。

宣政殿外,晨光撥開雲層,幾縷晨光灑下照亮人間。

謝玉升下朝,與幾個臣子一邊交談一邊往外走,忽然餘光瞥見遠處一團火紅的身影。

他全然未當一回事,走了幾步,隻見那道身影加快步伐,直接往他奔來。

秦瑤踩著小靴,直接撲入謝玉升懷中,紅色的披風在雪天裡劃過。

她身上玉佩泠泠作響,頭頂昭君兜滑下,露出一張少女嬌媚的麵容。

幾粒細雪灑在她臉上,秦瑤揚起微笑,昳麗猶如赤狐。

謝玉升看著懷中人,眼眸裡藏著笑意,柔聲問:“怎麼突然來宣政殿了?下雪天跑這麼快,也不怕腳下打滑,”

秦瑤踮起腳尖,淺笑盈盈:“我想你啊,在殿裡等了你許久,都見不到你人,便來接你了。”

謝玉升將她樓得更緊,低聲道:“可以來接我,但是不要一來就往我懷裡撲,還有旁人在這呢。”

秦瑤被他一提醒,才注意到四周還有大臣。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朝這裡投來,秦瑤感覺不好意思,如芒在背,臉色不自然地發燙,將手上的紅傘舉過二人的頭頂,擋住外人的視線。

秦瑤道:“這下沒人看見了。”

隻是不遮傘還好,一遮起來擋住視線,像生怕旁人瞧見什麼似的。

謝玉升無奈道:“你這樣做,彆人還不知道我們在乾什麼呢。”

秦瑤眨了眨眼睛:“是嗎?”

謝玉升“嗯”了一聲,唇角噙著笑意。

他以為秦瑤聽到這話會收斂一點,哪裡料到秦瑤更加大膽,直接伸出手,勾住謝玉升的脖頸,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本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卻因為秦瑤身量不夠高,身子搖搖晃晃,讓謝玉升不得不摟緊她的腰。

唇上力道加重,呼吸纏綿。

細雪落在二人唇瓣上,被溫熱的氣息化開,融進唇齒之間。

謝玉升捧住她的臉,吻變輕了幾分,柔了幾分,漸漸鬆開她。

四目相對,二人心中俱蕩起一層的漣漪。

少女耳垂紅透,眸子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狡黠,道:“吻都吻了,這下不是他們的誤解了吧。”

謝玉升笑著搖搖頭,著接過她手中的傘,與她一道走下玉階,道:“走吧。”

二人走動間,衣袖相拂,衣袖之下的手,不經意地靠在一起。

謝玉升修長的手滑進她五指的指縫間,與她十指輕輕相扣。

秦瑤仰起頭看他,道:“牽我的手,也不怕大臣們看到?”

回應她的是謝玉升手上力道加重,道:“他們看到也不敢說什麼。”

秦瑤唇角揚起弧度,雙手抱住謝玉升的胳膊。

細雪慢慢停下,天色放晴,金光灑落在雪地上。

路過花叢,枝頭傲然挺立的花枝,勾住了二人的衣袍。

秦瑤垂眸看向花叢,見花叢中蜂蝶初現,花香隱隱襲來,轉目看向謝玉升,道:“你看花開了,春天是不是也要到了?”

說罷,便覺發髻上輕輕落下一物。

秦瑤撫了撫鬢邊,那是一隻剛摘下來的芍藥花,花瓣上還沾著幾點雪粒,被謝玉升簪到他鬢發之上。

謝玉升立在花樹之下,臉上光影明滅,浮起一絲淺笑,道:“你簪芍藥花好看。”

秦瑤唇角微彎,柔聲道:“那你喜歡這麼好看的我嗎?”

謝玉升笑而不語,轉目看向一旁。

秦瑤看到他泛紅的耳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裡甜絲絲的像吃了蜜糖一樣,道:“喜歡我就說出來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謝玉升眉眼唇角溢滿了春色,一笑如千樹花開,道:“喜歡,但你還是戴牡丹花更好看,洛陽秦家的女兒,自然得國色天香的牡丹花才配得上。”

秦瑤眉眼清亮:“可牡丹花要到季春才開呢,現在才是初春。”

謝玉升道:“那便等到季春,再給你簪一次。”

秦瑤依偎在他身側,將頭靠到他肩膀之上,與他一同往前走去。

衣擺擦過花叢,帶起一地清香。

秦瑤看向自己的夫君,看他俊美如玉、矜貴優雅,這一刻,再也抑製不住心頭的歡愉情緒,附在他耳畔,道:“我要和你一起看遍這春色!”

少年帝王輕笑,摟緊了小嬌妻的肩膀,與她走進明媚的春光之中,衣袂染上盎然的春意。

花香鋪滿道路,前方迢迢光明。

隻待雪儘春來,花會滿長安。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了,撒花!

這一本我寫得很開心,超級喜歡瑤瑤和小謝。

這本文最初的設想,就是想寫一對少年帝後夫妻先婚後愛在一起的故事。

兩個人最初感情淡薄,誰都不願意先探出一小步,後來因為一本小冊子,互相了解對方,情竇初開,經過試探、小波折,終於了明白了自己對對方的感情,知曉愛情是要需要相互的理解,換位思考的,最終圓滿在一起了。

真的超級喜歡瑤瑤,她特彆可愛,她其實一點也不傻,隻是表現得很天真爛漫,在鳳凰台她點燃烽火,很勇氣也很有智慧。

就像之前提到的,“她的智慧與包容、勇敢的決心,卻在這個夜晚,讓謝玉升再一次為她心動。”

愛情不是一次的心動,是在相處的日子裡,反複地心動,一次次愛上對方。

謝玉升一開始則真的很傲,少年帝王,身居高位,讓他邁出那一步,學著去愛一個人,真的很難,但他在後麵一點點改正自己,去與瑤瑤磨合。

在洛陽的時候,他去和瑤瑤道歉,不該懷疑她的家人,是真的姿態放得特彆低。

他非常非常愛瑤瑤,這一點毋庸置疑。

小謝是好男人,繡花縫衣服哄老婆什麼都會,隻有他能治得住瑤瑤,又能順著瑤瑤脾性哄她。

瑤瑤這樣的人,和他最配了。

文章總體是甜的,希望大家生活也甜甜蜜蜜的。

三個月來謝謝大家的陪伴和包容,沒有你們的評論鼓勵與陪伴,我不可能完成得這麼好v

第89章 番外一

最近兵部侍郎很是頭疼,每日午後進宮找皇帝彙報事務,都能遇上皇後娘娘在禦書房陪著皇帝,弄得自己是進也進不去,走又走不得。

這帝後二人也不知怎麼回事,原先也沒瞧見多膩歪,自打從鳳凰台回來之後,弄得新婚燕爾一樣,早上膩在一起、午後膩在一起、傍晚還膩在一起。

每次兵部侍郎都在外頭等上好半天,才瞧見殿門打開。

而皇後娘娘一身明麗的宮裙款款走出來,臉色酡紅,手上拈著手絹,輕輕擦拭臉頰和唇角,眉目間噙著春色,如桃花浸水一般嬌羞。

這樣一幅模樣,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想不到帝後二人在裡頭乾了何事?

又有一日,兵部侍郎前來禦書房,瞧見門半掩開,門口也沒站著太監侍衛,便走上前去,敲了敲殿門。

裡頭人沒有回應。

兵部侍郎沒有猶豫走了進去,以前他也是得了皇帝的旨意,可以隨意進出禦書房的。

然而就是這一進,不得了,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兵部侍郎正要從屏風後麵繞出來,都跨出去半個身子了,隻聽書案邊傳來一道嬌滴滴女聲:“陛下,先陪我說一會話,過會再批折子。”

兵部侍郎腳下一頓。

男子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瑤瑤先從我腿上起來,還有最後幾份折子就好了。你這個樣子,要是有臣子進來瞧見了,會作何感想?”

皇後娘娘不以為然,揚起聲音:“不會有哪個倒黴蛋撞見吧?就算他瞧見了,也不敢說什麼的。”

屏風之後、被點到名的“倒黴蛋”兵部侍郎,身子抖了一下。

如今這個場麵,他真是動都不敢動了,萬一被皇帝發現,以後怎麼自處?

片刻後,那邊響起了細微的擱筆聲。

透過繡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屏風,可見兩道身影,影影綽綽,交疊在一起。

謝玉升將折子收起,背往後靠了靠,攬住那道婀娜的腰肢,道:“就陪你說一會話。”

秦瑤跨坐在謝玉升身上,傾身抱住他,

仰頭笑道:“陛下待我真好。”

二人隨口閒聊起來,話題從先商量等會晚膳吃什麼,再聊到明日皇後穿哪一件顏色的衣裙好,氣氛輕鬆而愉快,此情此景倒真像一對尋常夫妻在聊家常。

隻是沒一會,說話聲小了下去。

兵部侍郎抬起眼,飛快地瞄了一下,見皇後娘娘雙手捧住謝玉升的麵頰,紅唇去吻他的下巴。

謝玉升扶住秦瑤的腰,俯下笑眼,問:“這是要做什麼?”

皇後娘娘聲音嬌俏:“我在吻你呀,獎勵你陪我說話。”

說完,更多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了謝玉升的麵容上,像是在蓋印子,左一個右一個,膩歪得不成樣子。

謝玉升被她弄得啞然失笑,靠在椅子上,由著她亂親。

雖然隔著一層屏風,看不真切,但眼下的場景也足以讓兵部侍郎額頭冒汗了。

臉臊得慌、臉臊得慌。

空氣裡溫度升高,兵部侍郎終於知曉為何這些日子,每次皇後娘娘從禦書房出來,都滿麵桃紅,反觀皇帝則神清氣爽,氣色極其爽利。

原來是做了這等不得了的事情。

再待下去,還不知道裡麵會發生什麼情況呢。

兵部侍郎設想了一下,心中大震,顧不得那麼多,轉身往殿外走去。

“啪嗒”,響起急切的關門聲。

謝玉升正吻著秦瑤,聽到動靜,抬眸朝屏風看去。

秦瑤趁機側開了一點臉,問:“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謝玉升目光重新落回到秦瑤臉上,加重了這個吻,輕聲道:“無事,風把門吹上了。”

他捧著她臉的手動作溫柔,與她唇與唇之間廝磨。

然而這柔柔的吻,很快就變得侵略性十足,裹著幾分狂熱,讓秦瑤感覺尤為窒息。

好幾次她紅唇顫抖,要溢出些許話語,全都被他碾得支離破碎,吞回了喉嚨之中。

鬢釵散亂,耳環亂搖。

許久之後,秦瑤得以喘息,背抵在桌案上,耳垂已紅似石榴,雲鬢半垂傾倒,媚眼如絲看著他。

秦瑤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唇,道:“口脂都花了。”

再看謝玉升,也好不到哪裡去,喉結上都是秦瑤作亂的口脂印子。

秦瑤過意不去,從袖子裡拿出手絹,好心地幫他擦去脖頸上的紅印。

四目相對,謝玉升眸光溫潤,側下臉,貼著她耳朵說了幾句話。

秦瑤睜大眼睛,道:“不是要批折子嗎?”

謝玉升起身,將秦瑤抱到了桌案上,長臂將桌案上累贅被一掃而空,連帶著折子“嘩啦”全都灑在了地上,頓時就空出了一塊地方。

秦瑤坐在案邊,雙手攀上謝玉升的肩膀,抿了抿唇,提醒道:“現在是白日,不可以的。”

他二人雖然在閨房之事上甚是和諧,但那都發生在深夜,白日裡可從未有過一次。

方才謝玉升貼著她耳,問現在可不可以?

秦瑤沒想到有一天能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要知曉外人眼中的皇帝陛下,可是灼然玉潤,如高山雪一樣的皎潔。

謝玉升鼻梁與她鼻尖親昵地相蹭,蹭得她心軟腿軟,聲音酥麻如同清磁,藏著萬般柔情,道:“你若是現在不願意,那就等晚上再說。”

小姑娘心麻了,沉思了一刻,道:“那就晚上吧。作為補償,我可以多給你幾次。”

謝玉升出乎意料,問:“什麼?”

秦瑤羞澀極了,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你聽到了不是嗎?”

之前每次晚上,謝玉升折騰了一回,重整旗鼓想來第二次,秦瑤都搖頭說不行,哭著搖頭說要死掉了,抗拒得很。

可見秦瑤現在說出來的這話,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兩道窗戶敞開,明媚的春色照進來,落在二人周身。

融金般的陽光下,她的眼睫格外的纖長,輕輕地一顫,猶如蝴蝶振翅。

秦瑤揚起頭,看著謝玉升的俊容,軟聲道:“我是看你處理政務太辛苦了,想犒勞你一下,你若是不願意就算了。”

秦瑤跳下書案,整理衣裙,要往外頭走。

謝玉升拉住秦瑤的胳膊,攬她入懷,輕輕吻了吻她發頂:“那我今晚早點去你宮裡。”

皇後娘娘實在賢惠得可人,他如何能回絕她的好意?

秦瑤耳垂紅得能滴血,轉目看向他,道:“那我等你回來,不要太晚了。”

二人又溫存說了一會話,秦瑤才收慢慢吞吞走出大殿,和以往一樣,出來時臉上又是帶上一片旖旎的紅暈。

她素手拈著手絹,擦了擦唇角。

兵部侍郎就坐在外廳候著,見到皇後娘娘又是這樣一副臉色,眉心一跳。

秦瑤停下步伐,笑道:“侍郎來了啊,怎麼不通報一聲,快快進去吧。”

在侍女的攙扶下,皇後娘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之中。

然而秦瑤下午保證得信誓旦旦,說要犒犒勞謝玉升,真到晚上的時候,就起了臨陣脫逃之心。

夜裡萬籟俱寂,隻聽得她哭得可憐。

她坐在書案上,抱著謝玉升,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抿唇不讓自己出聲,可終究抵不住那樣的剛.猛駭人,終於溢出來了幾分哭腔。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在書案上,書案又硬又冷,硌得腰肢酸疼,她慌亂之中,另一隻手在桌上亂抓,摸到了宣紙,將宣紙攥出了好幾道皺痕。

窗外樹枝沙沙作響,秦瑤嗚嗚咽咽,心裡萬分後悔。

謝玉升額間因為用力滲出了幾分汗,眼神轉暗,暗欲攀升。

待窗外夜霧散去,秦瑤被謝玉升抱著從浴桶裡出來。

秦瑤眉目之間蘊著一絲薄紅,道:“我真的要昏過去了,不能再來了。”

謝玉升將她放回榻上,四周軟帳落了下來,將這裡與外麵隔絕開來。

柔和的光線落在秦瑤身上,謝玉升在她平坦的小腹輕輕撫摸了一下,笑道:“你下午怎麼答應我的?”

秦瑤搖頭,坐起來,虛弱無比地倒在謝玉升懷裡,也不說話,就靜靜闔上了雙目,像嬌花快要凋零的模樣。

謝玉升看著臂彎中的人,挑眉問:“你做什麼?”

秦瑤虛弱地道:“我暈了,你看不到嗎?”

謝玉升沒見過暈了還能說話的,冷冷一笑,俯身去吻住她的唇瓣,道:“暈了正好。”

方才還暈倒的皇後娘娘,立馬睜開了美目,看他高大的影子罩下來,還沒說話,就被堵住了唇。

“唔唔唔”

一室旖旎如春,門外立著的彩屏兒聽得麵紅耳赤,悄悄走下台階,吩咐侍女道:“讓外院再準備一點水來。”

這一夜,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消停呢。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暈了還能醒,堪稱醫學奇跡了。

秦瑤:qwq嗚嗚嗚

第90章 番外二

翌日結果可想而知,秦瑤沒能下得來床。

不是她不想下,是她被折磨得不成樣子,腰肢酸軟,腿腳發麻,腳一踩到地上就一陣打顫,無奈隻能回榻上休息。

秦瑤伸出手算了算,昨晚前前後後一共叫了三次水,動靜一直持續到四更夜。

秦瑤心裡叫苦,可又有什麼法子呢?

誰讓這犒賞謝玉升的話,是她親口所說?

秦瑤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衫,走到桌案前,在自己記錄日常的小冊子上,偷偷寫了好幾句謝玉升的壞話,暗戳戳表示對他的不滿,接著又寫下對自己的勸勉——

以後一定要深思熟慮好了再答應人。

做完這事,秦瑤就又上榻休憩了。

一直到午後,忽然響起一道急切的催促聲,將秦瑤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

秦瑤累極了,翻了個身子,眼睛都沒睜開,懶懶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急成這個樣子?”

彩屏兒從架子上抄來衣裙,道:“少將軍回京了。”

此言一出,困倦一掃而空,秦瑤睜開眼睛問:“阿兄回來了?”

彩屏兒點點頭,左右環顧了一下,壓下身來,低聲道:“外麵都傳開了,說少將軍迎丹陽縣主回朝,他還要、還要——”

彩屏兒說了半天,就是“還要”不出來,臉色漲得通紅。

秦瑤倒並沒有表現得多震驚,問:“還要如何?”

彩屏兒嚇得不清,道:“少將軍還要迎娶丹陽縣主!今天早上少將軍一回京,就在朝堂上和陛下提了這事,要求陛下賜婚呢!”

彩屏兒抬手,揉了揉心口。

她這樣的反應,何嘗不是現下外頭所有人的反應?誰能料到秦臨會求娶丹陽縣主啊?

估計過不了幾日,這事就飄遍民間坊間了。

彩屏兒看秦瑤乾坐著不說話,道:“娘娘是不是也覺得驚訝?您快起身收拾一下吧,少將軍和丹陽縣主已經來了,就立在殿外頭呢!”

這下秦瑤不敢再磨蹭了,下床洗漱更衣。

她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一刻竟然心生出幾分慌亂,也不知這丹陽縣主是怎麼樣的人,好不好相處?

正想著,殿外又催促了一聲。

秦瑤坐起身,一身流彩暗花紋的的宮裙逶迤劃過地麵,柔聲吩咐侍女道:“好了,讓他們進來吧。”

一陣清風拂過,簷下風鈴輕輕搖擺。

兩道纖長的身影一道走入了殿內。

丹陽縣主眼不能視,被秦臨攙扶著進來。

“小心,腳下有門檻。”秦臨聲音響起,舉止之間滿是溫柔和耐心。

丹陽縣主雙手握著秦臨的胳膊,笑了笑,道:“我無事的。”

秦瑤見此場景,讓二人坐下。

殿內安靜,侍女都被打發了出去,謝柔枝走上前來,給秦瑤行了個禮:“見過皇後娘娘。”

她聲音溫柔清婉,如同天上的軟雲一般,讓秦瑤一下就多了幾分好感。

秦瑤讓她坐到自己身邊,道:“嫂嫂最近怎麼樣?眼睛好點了嗎?”

“嫂嫂”二字一出,謝柔枝麵露幾分羞怯,道:“娘娘喊我柔枝就好,不必喊我嫂嫂。至於眼疾一事,近來已經好轉了許多。”

謝柔枝眼睛上還覆著一層白紗,轉目去看一旁的秦臨。

秦臨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在塞北遇到了一個神醫,幫柔兒治好了眼睛,現在她已經能看清微弱的光了,但後續還得好好調養。”

秦瑤道:“當真?我還怕嫂嫂眼睛好不了,特地找了民間的鼎鼎有名的郎中,看來現在是用不上了。”

秦臨看著妹妹,心裡暖流滑過,道:“瑤瑤心地善良,替阿兄著想,阿兄都知道。”

幾人又聊了一會,秦瑤顧念到謝柔枝的身子,也不敢多打擾她,道:“那嫂嫂以後若得空,就來宮裡陪我說話,我一個人無聊得很。”

謝柔枝抿了抿唇:“好。”

秦瑤起身送二人離開,忽想起什麼,道:“嫂嫂是先帝冊封的公主,身份尊貴,才回長安城,有落腳的宅院嗎?不如還是住在宮裡吧,我讓宮人給你收拾出一間宮殿來。”

秦臨卻先一步道:“不必了,柔兒和我回去,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不用這麼麻煩。”

秦瑤一怔:“成親?”

秦臨勾了勾唇:“三日之後,瑤瑤來將軍府參加婚宴吧。”

秦瑤沒想到這麼快,道:“阿兄不如再籌劃籌劃?這麼快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秦臨輕鬆道:“也不算草率,在回長安的路上,我就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我們的想法是越快定下來越好。”

秦臨揉了揉她的肩膀,謝柔枝也朝秦瑤露出一個的微笑。

這事既然是二人同意了,秦瑤也不好再說什麼,道:“那就恭喜阿兄了,三日之後,我和陛下一道去給阿兄賀喜。”

秦臨眼裡盛著柔光,臨走前道:“我等著瑤瑤。”

等二人走後,秦瑤心情久久還是不能平複。

晚上謝玉升回來時,秦瑤與他說了這件事。

謝玉升道:“你阿兄上朝時和我求了一道賜婚的聖旨,我便應允了。”

秦瑤立在謝玉升麵前,溫柔寬意地幫他解衣帶,一邊道:“那也不能這麼快答應成親呀,一切匆匆忙忙的,好多事都沒安排妥當。”

謝玉升沉默了一會,問:“你阿兄沒告訴你?”

秦瑤疑惑地抬起眼,搖了搖頭。

謝玉升挑了下眉,道:“丹陽縣主懷孕了。”

這下是輪到秦瑤驚訝了,美目圓瞪,結結巴巴道:“懷、懷孕了?這麼快?”

謝玉升脫下外衫,意味深長地看著秦瑤道:“我也很疑惑。”

秦瑤眉目低垂,道:“難怪他們這麼急地要成親,萬一成親晚了,拖上一兩個月,肚子可就顯懷了。”

她說完,輕輕歎了一口氣,對上謝玉升打量的眸子。

這一刻二人達成了一種默契,四目相對,都有些無言以對。

人家秦臨這對才好上幾個月就有孕了,她和謝玉升都三年夫妻了,愣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秦瑤抬手戳了戳謝玉升胳膊,道:“我最近都沒喝避子湯了,為什麼肚子還是沒動靜呢,是你不夠賣力嗎?”

謝玉升正準備去浴池沐浴,都脫得差不多了,聽到這話,又回身問:“你覺得是這個原因?”

秦瑤轉了轉眸子,肯定了他的努力:“也不是,你很辛苦地出力氣了。”

隻是秦瑤至今沒有身孕,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小夫妻倆此前一直都秉著順其自然的念頭,認為懷孕這種事急不得,然而今日被秦臨這對一刺激,都有點按奈不住了。

謝玉升看秦瑤小臉萎靡,手輕輕撫摸了她小腹,柔聲道:“不急的,你才多大的年紀,當務之急是把身子養養好。”

視線相觸,映在他眸子中的燭火輕微跳躍。

這樣的話從自己夫君口中說出來,無疑很讓人安心。

秦瑤心中情愫暗自滋生,轉念一想也是,自己還小、還沒玩夠呢,怎麼就能當母親呢?

秦瑤環住他的腰身,眸光流轉,脈脈道:“你說的對,我們不著急,順其自然,但為了以後的子嗣著想,還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畢竟他們的身份不一般,擔著給皇室開枝散葉的責任,

謝玉升攬住她的纖腰,在她發梢上落下輕輕一吻,輕聲:“那明日我去太醫院那裡問問有何助孕的法子。”

秦瑤耳畔微熱,聲音細如蚊蠅:“這事怎麼還要問彆人啊,多不好意思。”

她旋即想起來,道:“我阿姆在我出嫁前,好像給過我一個小冊子,上麵有記錄同.房要注意的事。”

謝玉升低頭看她,道:“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秦瑤從他懷抱中抽身,一步作兩步跑到自己的衣櫃前,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道:“你快去沐浴,等你出來了,我們一起看冊子。”

過了會,謝玉升從澡間裡出來。

映入眼簾的就是秦瑤抱膝坐在床上,麵目羞紅、全神貫注地盯著小冊子。

謝玉升從後環繞住她,身上清冽的溫香裹挾拂來。

秦瑤嚇了一跳,側過臉來,見他就露出上半身,隻穿了一件撒腳綾褲,道:“你把衣裳穿好了。”

謝玉升不為所動,不解道:“都要歇息上榻了,為何還要穿得好好的?”

秦瑤覺得這話是歪理,正想著怎麼回話呢,謝玉升伸手,抽出那小冊子,隨手翻看了幾頁。

風吹冊子一頁一頁翻動,上麵畫滿了兩個“打架”的小人。

秦瑤屏住呼吸,觀察著謝玉升的神情,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看到謝玉升神情凝滯了一瞬,有點一言難儘,目光從冊子上移開,落到秦瑤臉上。

秦瑤試探地問:“怎麼樣?”

謝玉升道:“畫的不好看。”

秦瑤以為他思索了半天,會有什麼心得呢,沒想到嘴裡蹦出來這麼一句話。

她舉高冊子,送到謝玉升麵前,指著畫像下麵的字,道:“上麵說了,照這個樣子做容易懷孕。”

謝玉升道:“你信嗎?”

秦瑤眨了眨眼,順勢倒下,臥在被子裡,狡黠地看著他,道:“來試試吧。”

冊子上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也好,還得自己來試一試來驗證一下。

她乖巧地臥倒,盈盈巧笑等著謝玉升,謝玉升拈起冊子,皺眉研究了好半天,才慢騰騰俯下身來。

他如往常一樣,先吻了吻她的額頭,又拿過來一個枕頭,遞到秦瑤身下,道:“冊子上說,墊高一點容易受孕。”

秦瑤勾住他的脖頸,笑著道:“好的。”

她這個樣子顯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自個早上,是怎麼下不來床,寫了謝玉升一大串壞話了呢。

一陣蠟燭輕搖,風吹床幔。

秦瑤大汗淋漓,推開謝玉升,紅唇一張一合。

謝玉升半坐起身,手握著冊子,在燭光下又研讀了好幾頁。

秦瑤從後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將頭擱在他肩膀上,喘氣問:“這冊子上說得對不對啊,我怎麼感覺照它說的做,比以前更累了。”

冊子有點年頭了,上麵墨水字跡邊淺,看起來有點吃力。

秦瑤看得眼睛疼,轉頭看向謝玉升,等著他看完,進行下一步動作。

謝玉升若有所悟道:“怎麼做這種事,還要看風水方位?”

秦瑤詫異,“什麼方位?”

謝玉升將冊子扔到地上,攬住她的腰,道:“要頭朝北,腳朝南,這樣容易懷上。”

秦瑤挪了挪身子,側過來,頭朝北地睡在榻上,一副邀君采擷的樣子,問:“這樣?”

謝玉升眯了眯眼,道:“似乎是這樣,我來試試。”

風吹地下冊子翩飛,一頁一頁,還不知哪一日能看完,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為了皇家的後代,真是任重而道遠。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認真研究。

秦瑤:任人研究(乖巧)

下一章超甜,給小謝和瑤瑤安排第二次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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