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最終還是在出門之前摘掉了。
阿青來是要傳話, 說孟久知在院外已經等了半晌,說是有要事。
有正經事要做,明嬈趕緊催著虞硯把兩個人手腕上的“鐐銬”給解下來。
虞硯依依不舍地把鏈子放回枕邊, 抱著明嬈又親熱了會, 才帶著一臉被迫上工的不爽,滿身戾氣,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
孟久知看到主子這幅要吃人的表情就開始頭皮發麻,但他也沒轍啊。
若是能自己解決, 他又怎麼會跑這來找罵,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嫌命長。
孟久知抬頭看著虞硯越走越近, 心頭一喜,心道可終於把這位消極怠工的長官給盼出來了。
算算日子, 他也好久沒見到虞硯了。
孟久知目光越過虞硯,還看到明嬈也跟了出來。她隨著他往這邊走了幾步, 像是打算送他出門。
孟久知聽到她叫了一聲,然後虞硯即將踏出月門的腳又縮了回去, 往回走了幾步, 把女孩抱緊,扣著後腦又深深吻了下去。
“咳……”
孟久知尷尬地低下頭。
色令智昏, 大抵就是這模樣了吧。放在一年前, 誰敢信安北侯也會有這麼鐵漢柔情的一麵。
孟久知從未這般痛恨自己的耳力超群, 他甚至還能聽到女子嬌弱的拒絕聲, 以及令人耳熱的……那些聲音。
他耳根發熱, 低著頭強迫自己專心摳衣角,突然身側揚起一陣風。
虞硯從他身邊走過, 孟久知趕緊跟上。
“營外抓到了行跡鬼祟之人。”孟久知說道, “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在咱們營外晃蕩。”
虞硯皺眉, “西戎人?”
孟久知沒有立刻回答,他猶豫了會,此時二人已經走到了府門外。
孟久知搖頭,“京城人。”
虞硯驀地停下腳步,轉身看他,冷淡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又掃,似乎是在審視。
一個問題不需要考慮這麼久,除非是有其他難以啟齒的理由。
“你怎知是京城人?”
孟久知乾笑,“屬下在京城見過他。”
虞硯:“……”
“你見過怎麼不直接說名字?你磨磨蹭蹭什麼呢?這麼閒嗎?”
虞硯一腔火突然被燎了起來,本來離家去乾活他心裡就不痛快,又聽了孟久知這麼一通廢話,他現在隻想殺個人發泄一下。
孟久知被訓得頭也不敢抬,心裡直發苦。實在是方才身邊有明嬈在,他不好開口說那人的身份,所以才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
對於挨罵這種事他有經驗,不能還嘴,隻能先受著,反正主子懶,說不了兩句就累得不想說了。
果然,虞硯隻一口氣罵了這麼一句話,三個短句,便懶得搭理孟久知,不再開口了。
一時無話,二人騎馬來到營地,翻身下馬時,虞硯正好在外牆根下頭看到了那個可疑分子。
虞硯冷肅著臉,大步朝那人走去,手慢慢按在腰間佩戴的寶劍上。
他最終停在距離幾人兩丈遠的地方,不再靠近。
“侯爺!”押著那可疑男子的兩名兵衛抱拳行禮。
二人筆直地站著,手裡的劍連鞘都沒出。
可疑男子卻渾身是土,臉上也沾臟了,頭發淩亂,像是剛跟人惡戰一場,十分狼狽。
“侯爺,就是此人在咱們軍營外頭徘徊來徘徊去,鬼鬼祟祟的。”
其中一個兵衛告狀道。
可疑男子抬頭,見到虞硯的瞬間,眼裡卻迸發出詭異的光,像是特彆期待見到的人終於見到了。
虞硯皺了皺眉,很厭煩這樣的注視。
他忍著不耐落下眸光,細細打量,越看,越覺得麵熟。
但也隻是麵熟而已,打過照麵的人他瞧著都眼熟。能記不住的不多,眼前這號人在他這裡對不上名號。
肯定在哪裡見過,哪裡……
虞硯垂著眼,若有所思。
旁人看不清他的麵容,但隻覺得周身的冷壓更甚。
那男子突然原地蹦了起來,朝著虞硯就衝了過去。
不等虞硯拔劍,男子便被離得最近的兵衛給踹翻在地,一個擒拿死死按在地上。
刀架在男子脖子上,那人突然叫道:“安北侯!我對你有恩!你怎能恩將仇報!!”
兵衛手一頓,抬頭看向虞硯。
虞硯倒是來了興趣,挑了下眉,“恩?”
他低笑了聲,擺了下手。
士兵鬆了手,男子爬起來,還挑釁地瞪了一眼士兵。
虞硯沒再看他,而是轉頭瞥了一眼孟久知。
那一眼意味深長,孟久知頭皮發麻,訕笑著,走上去踹了男子一腳,在男子晃晃悠悠又要栽倒時薅住他的領子。
“走!”
**
一炷香後,那男子被五花大綁,扔在虞硯與副將議事的帳中。
虞硯有潔癖,外麵來路不明的人他不想讓人踏足自己的領地,於是叫人抬了塊獸皮毯子鋪在中間,把那人扔在上頭,不許他出那個圈。
那男子實在太聒噪,吵吵嚷嚷著讓虞硯“報恩”,虞硯嫌他煩,讓人往他嘴裡塞上了布條。
孟久知把人弄老實了,末了又偷偷補了一腳。
他走到虞硯身邊,這才低聲將此人來曆講明。
……
虞硯十九歲時一戰成名,先帝封其為安北侯以示嘉獎。原本打算那時回京行封侯禮,離開前夕,好巧不巧地又遇上西北不寧,再度陷入動蕩。
封侯的旨意早早地傳到了西北,但是虞硯卻仍然不能離開,這一拖便又拖了五年。
自從虞硯十四歲離開京城跑到西北參軍,他再回京時已經二十四歲了。
時隔十年,走時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少年,再回來已過了弱冠,重權在握,大霖的半壁江山都要依靠他來守護。
他第一次回到京城時,當時的陳貴妃和康成帝想給他指一門婚事,放眼各世家,陳貴妃挑來挑去,最終選中了耿太傅的親孫女。
這本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虞硯素來都沒有要成家的念頭,孑然一身,他覺得很好,並不需要旁人參與進他的生活,所以他當即回絕了康成帝。
可惜陳貴妃一意孤行,執意要讓耿家女嫁過去。
康成帝寵愛貴妃到了荒誕的地步,也不聽虞硯的意見,直接下了賜婚的聖旨。
虞硯心裡清楚他們想要用姻親來牽絆他,防止他權力過大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他沒有再拒絕,懶得再去計較。
他隻在京城待了一個月就又要回西北去,離開前,有個自稱姓耿的年輕男子找上了他。
那人聲稱是來告訴虞硯真相的,說是要跟虞硯揭開與他訂婚女子的真麵目。
虞硯的手指隨意搭在劍鞘上,笑了笑,“若你所言為真便罷了,若為假,你會死。”
他笑著說的,仿佛是在玩笑,那位耿公子沒放在心上。
耿公子帶著虞硯去了一處私宅,推開門走進了院子。
那是虞硯第一回偷聽彆人的牆角。
他聽到屋裡是一男一女在說話,女子是他定下婚約的對象,男子是她的情夫。
那對男女在屋中火熱纏綿,耿公子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虞硯。
誰能想到他們來得這麼不是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