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著少卿的意思,我已經安排了幾位擅長幻術的道友和妖友四下查探。”
孫元景把方才安排好的事說了,鐘鶴青點頭,讓人上了茶水來。
但孫元景還有些疑慮。
“少卿覺得那是種幻術,所以讓擅幻術者反向去尋起陣法所在之處,隻是若是陣法所在處這麼好尋到,那施術者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前兩日,也有妖眾提出可能是一種惑亂夢境的幻術作祟,但是這一術法能波及三縣,此中所需妖力非是隨便什麼人所能辦到。
眾人少不得懷疑,是不是又像之前血波之術那般,有人竊取眾妖之力,因而這兩日一直在盤查各自的妖坊妖鎮,但並無所獲。
倒是鐘鶴青查到,可以用一些特殊的幻術陣法與此幻術覆蓋之處交疊,反向尋找到此中幻術陣法所在之處。
但若是這麼容易就找到,施術者弄出這麼大陣仗確實也就白忙活了。
鐘鶴青默了默。
“興許容易尋到,卻未必容易解開。”
孫道長登時想起了之前的血波之術。
不過他們近來也翻了禁術中的大幻術,並沒有發現有這種惑夢之術在其中。一般能像血波之術那般,進入禁術名錄的,都是極其複雜的術法。
好比其中一名為“萬人空巷”的幻術,一術可控幾十甚至上百萬人,不論是人還是妖,都會在此術法中迷失,分不清眼前所見是真是幻,而施術者隻許在其中稍加引導,便能聚集幾十上百萬人之力,城可破,山可倒。
但此間三縣城中的幻術隻能在夢中出現,且隻能惑亂凡人,主要是老弱婦孺與病殘之人,身子羸弱則其夢易被侵入。
可見其功力並不是十分龐大,但所涉及的地域又甚廣,實在令人費解。
孫元景又問了鐘鶴青。
“少卿怎麼想?”
然而鐘鶴青還沒回答上一句,豹貓精霍杉從外麵跑了進來。
“少卿,去山之阿回稟的人回來了,我們主上親自到了!”
她親自來了。
鐘鶴青聞言不禁放下了手中茶碗,起了身來。
他向門前看去,果見她撩開門簾走了進來。
她把門外的山風帶了進來,山風也將她裙擺吹起。
僅僅幾日不見,她沒什麼太多變化,但脖頸上戴著一條似有若無的光鏈,肉眼看不清晰,隻覺那光鏈似是蘊含著巨大的王氣。
應該是妖君授予的珠鏈與印璽吧。
令她身上也平添三分妖主威凜之氣。
鐘鶴青微微彎了嘴角,目光落在她眉眼之上。
他拿開隨手搭在旁邊座椅上的披風讓她落座。
不想她卻好像沒有看到一般,距離他還有半丈遠,就定住了腳步。
她既沒有坐下,也沒有看他,更沒有同他說上一句什麼,反而轉頭看向門口。
鐘鶴青亦看了過去,隻見門外又闊
步走進一人。
來人一副身姿修挺,穿一身淺棕色鑲毛邊錦袍,年歲看起來與九姬仿佛,嘴角上掛著自然的笑意。
他進了門,目光當先落到九姬臉上,歪頭笑著跟她道。
“狸主不幫我引薦一下?”
九姬不耐,她到了這裡,本就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偏那三太子還讓她引薦。
而另外那人,也向她看了過來。
九姬隻好簡短道了一句。
“這位是妖君座下三太子。”
她這麼說完,旁人還沒如何,彥麟就先攤了手。
“你這就引薦完了?”
那還怎樣?
九姬皺眉,“難道你還有什麼豐功偉績,需要我一並說來?”
彥麟:“......”
他咳了一聲,“你好歹也幫我引薦一下在座的幾位吧?”
九姬這才想起引薦也得相互。
不過這些場麵上的事,她一向無甚興致,可該做的總得要做。
但還沒等她耐著性子開口,已有人行步上前與彥麟見了禮,替她開了口。
“不知三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在下鐘鶴青,眼下在凡間朝廷大理寺任職,此番朝廷聽聞澤州的地界上多有不安,才派在下前來,盼能與妖族攜手共同肅清此間擾亂。”
他這話說得漂亮,言談文雅,禮數周道,又為彥麟介紹了道錄司的孫元景等人。
這般不用九姬費事了,九姬悄悄看了他一眼。
彥麟自然也沒旁的可說的了,眾人見禮之後落座。
九姬沒有坐在鐘鶴青身邊,隻坐去了他的對麵。
而這上首的位置說起來該三太子去坐,但彥麟也不欲托這個大,便同九姬坐在了一處。
鐘鶴青默了默。
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微微落了落,卻看到彥麟低頭跟她小聲說話。
“你剛才在路上不是說渴了?怎麼這會不喝茶,還板著臉?誰又惹了你了?”
姿態隨意中帶著三分親昵。
她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嘀咕,“管這麼多?”
那位三太子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沒見過哪家的主君,情緒都擺在臉上的。”
他笑話她。
九姬又是瞪了這人一眼,但她確實渴了,並不想跟他廢話。
她剛要端起茶盅,卻察覺到有目光一直靜靜落在她臉上。
她突然想到那日推了他跑開的事。
九姬心跳快了一拍,端起茶盅,翻開碗蓋掩住了半張臉,不許他看了。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收回了目光,緩聲開口說起了眼下的情況。
他道已經派了擅幻術的道人去查看,先前丞相嫦熙也派了擅幻術的妖眾過來。
“眼下在設陣反向,探尋此番惑夢陣法的施設之處,應該很快就有回音。”
彥麟頗為驚訝地挑了眉,正經看
了那位凡人少卿幾眼,見男人麵色沉靜,不卑不亢,亦不急不躁。
彥麟不由道了一句。
“沒想到,少卿已安排得如此妥當。”
鐘鶴青道過獎,“三太子殿下親臨,此案應該很快就能破獲。”
彥麟聞言也道客氣。
隻有九姬將這兩個人相互恭維起來,有來有往的,都比她這妖主會說話。
這倒也省了她的事。
眾人皆在,便又討論了一番此次的事。
不時彥麟便提出去往周邊轉轉,察看一些此間情形。
鐘鶴青自然沒有異議。
但彥麟起了身,便朝著九姬揚了下巴。
“走唄,一起過去看看。”
這般姿態更是親昵,霍杉和孫元景相互對了個古怪的眼神。
九姬倒沒什麼察覺,她對於出不出去可有可無,但一想到若是眾人都走了,便隻剩下她和那人了,她到時候可怎麼辦?
這麼一想,九姬就順著彥麟的意思站了起來。
她起身,霍杉和孫元景的神色就更古怪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位少卿。
九姬已跟在彥麟的身後,就要出了門去。
那兩個臉色古怪的,都在此時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而在這時,他們終於看到少卿輕聲開了口。
“主君殿下,我有事想跟殿下再商議兩句。”
他突然開口,九姬腳步一頓。
彥麟也有些意外,不禁回頭看了鐘鶴青一眼,又順著男人的目光,瞧向了九姬。
兩人之間雖距離不近,但仿佛是有什麼細細縷縷的線,纏繞在兩人之間。
彥麟不知是不是錯覺,但孫元景和霍杉都聞言快步離開。
彥麟隻能也跟九姬道了一句。
“那我在外麵等你。”
他說完,又看了那位凡人的少卿一眼。
見那位少卿還跟他客氣地點了點頭,彥麟便沒什麼話,先離開了去。
彥麟一走,此間到底還是沒了旁人,隻剩下了九姬和某人兩個。
九姬立在門口沒動,見他一步步走過來,想到那日的事身子莫名地就有些發緊,她甚至把腦袋彆了過去,眼睛隻看著門柱青磚。
“......還有什麼事?”
鐘鶴青見她這般,暗歎了一氣。
他沒有再走了,腳步停在了距離她兩塊青石板的地方。
他腳步停下,果見她沒有方才那般緊繃著,他這才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