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鶴青點頭,“所以我必得尋到荀大人,我身份多有不便,隻有荀大人能在這時進宮麵聖了。”
這番禍亂,官家與太子不能毫不知情。
但廖寺丞卻連番搖了頭。
“不成啊少卿,您不在京城不知道,荀大人他......早就是東方氏的座上賓了。要不然,也不會整個大理寺都落到了姓王的手裡,那王少卿在大理寺作威作福,還到處說你變成了妖,不是正常人了,荀大人都是不管的......所以少卿,荀大人不成了!”
可這話說完,廖寺丞卻見這位少卿,隻是輕輕笑了一聲。
他說不怕,“寺丞直接告訴我荀大人在哪就好。”
廖春狐疑不定,但見他堅持,到底還是帶著他去了。
大理寺卿荀嶽近來都把權柄叫到了王少卿手裡,自己隻道犯了頭風,每日病懨懨的模樣,避到了偏僻的院落裡來。
房中,荀大人依然是病著的萎靡模樣,但鐘鶴青把話都說了。
“......下官被盯許久,無法進宮,不知荀大人能否,為整個東京城內城外上百萬百姓們,往宮裡走一趟?”
鐘鶴青規矩行了一禮,“隻能托給您了。”
然而他話出口,大理寺卿荀嶽還沒有答應,外麵突然出現了左少卿王岫的聲音。
那王岫撥開廖春的阻攔,咣當推開門闖進了荀嶽“養病”的偏僻小書房裡。
他直直看向鐘鶴青。
“鐘少卿剛從鼠疫之地回來,就急匆匆來見荀大人,莫不是想讓荀大人也染上病?你居心何在?”
他直接對著鐘鶴青訓斥起來。
鐘鶴青卻當做有犬在吠,全然不予理會。
他隻是目光看向荀大人。
他見荀大人“病懨懨”的身子,時不時露出的動作仍舊靈健,本該蒼白的臉上,唇色也算紅潤。
接著,他見上司起了身來,一副煩惱模樣。
“吵死了!知道的,本官是你們上司,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官是你們的犯人,不成了,我這頭疼越發厲害了,我得回家!”
回家也比和鐘鶴青接觸強,王岫也不在意他的言語,上去扶了他,這就喊著人將他送出了門去。
就在離開的時候,鐘鶴青看到荀大人在王岫沒留意的瞬間,突然回頭向他看了過來。
荀大人跟他幾不可察地眨了一下眼睛,點了點頭。
鐘鶴青嘴角不由地揚了起來,他沒有跟上前,隻遠遠道了一句。
“那您,好生回去歇息吧
。”
送走了荀大人,王岫犬吠般地說了幾句,但鐘鶴青到底是與他同級的少卿,他無法支使得動,也就不欲自尋煩惱地離去了。
偏僻小院之中,隻剩下鐘鶴青和寺丞廖春。
廖春緊張地看著他,“少卿,行不行啊?”
鐘鶴青跟他投去放心的眼神,但他倒是想起了什麼,緩聲囑咐了這位年長如兄,卻又忠心不二的下屬一句。
“寺丞趁著午間也回趟家吧。這兩日讓家裡的嫂子和孩子們都躲起來,千萬藏好,不管外麵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出門。”
他把話一字一頓地說給了廖春。
廖春微怔,見少卿目光越過層層院牆向整個東京城看去。
“即將發生的事,本就不該是凡人參與之事。”
廖寺丞怔住,“那少卿呢?少卿不也是凡人嗎?”
男人低頭淺笑。
“我沒事的。我可能就像王岫說得那樣,已經變成妖了吧。”
*
東京妖坊。
鼠族收購街坊新興建的蝶樓,花團錦簇,高高五層樓雕梁畫棟,飛簷翹向天空,上掛彩團流蘇,隨風而飄。
但九姬來回在外走了三圈,都沒能進入其中。
她打聽過了前來東京妖坊謀生的狸妖,但凡是擅長些幻術的,今日一早就進到了蝶樓之中,蝶樓要在花朝節開業,他們進入蝶樓,蝶樓便沒了如常的進出,好像封起來了一樣,不見裡間動靜。
九姬看這情形,隻覺不妙。
恐怕今日真的要提前發作了。
她不再尋找進入的入口,直接往妖坊的衙門而去,可到了衙門一問,熊坊主竟然不在衙門裡,去了旁處衙役也說不清。
九姬心下呼呼往下沉去,不想卻在這時,見到了做了捕快的權琅。
權琅見她到了妖衙,連忙上前跟她行禮,九姬見狀當即三言兩語跟他把話說了。
權琅聞言眼珠都快瞪了出來,他倒是反應極快,“我們熊坊主今日不在衙門,但我知道誰能找到他,我帶你去尋!”
......
彼時熊坊主正在東坊一個不起眼的果脯鋪子裡。
熊坊主最貼心的妖役令狐聰,帶著權琅和九姬尋來的時候,熊友正坐在那鋪子後院,由剛來妖坊的梅妖老板娘,親手奉上剛從江南運來的五顆靈梅。
靈梅香氣飄然,梅姬美若入畫,熊友的心神都在這酸甜滋味之中飄忽起來。
直到九姬忽然闖入,將著巨大的熊塊頭一把拽了起來。
“我有急事找你!”
僻靜的小屋裡。
九姬將虎族的謀劃和蝶樓的異樣,以及整個東京妖坊即將爆發的禍事說了出來。
熊友一口氣沒上來,如同被果核卡住了喉嚨。
他看著九姬,“九......不,狸主,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見九姬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熊友心膽都震
了起來,九姬雖然是前狸主了,但沒有必要跟他開玩笑。
“虎族、鼠族,這是要把東京妖坊一起給禍害了啊!”
一旦爆發虎族謀劃的禍亂,被迷惑的狸妖從東京妖坊而出廝殺凡人,狸族要被重罰,東京妖坊又怎麼可能逃得過懲處?
他這個坊主必首當其衝!
熊友腳都軟了,他急急抓了權琅才穩住,又一下將權琅推了出去。
“你去,你去衙門傳我的話,蝶樓有妖物作祟,立時圍了蝶樓!”
什麼虎族鼠族貴族,他管不了了,他首先得把東京妖坊給護住了。
......
蝶樓。
外麵的人越聚越多,這東京妖坊的坊主並非是什麼大官,也不是出身貴族,平日裡對鼠族虎族的貴族妖們,無不是小意奉承,巴結有加的。
今日,大事在即,他竟敢帶著衙役,又叫了妖眾們前來圍了蝶樓。
此番蝶樓乃是這場禍亂的緊要處所,玉鼠洞宮坍塌之後,鼠族直接派了族內一位長老來盯著此樓建設。
鼠族從前式微,這些年跟著虎族才在妖界某得一席之地,如今也能壓上狸族一頭了,這次虎族要謀奪狸族山之阿主城,鼠族如何不想從中分一杯羹?自然儘心儘力聽從琥尊安排。
但眼下,那負責蝶樓的鼠族長老見外麵的妖越來越多,豎在外麵的結界就快被攻破了。
他也沒了主張,連著來報了琥尊兩回。
琥尊從東方氏的宅院中出來,就到了蝶樓親自來盯這些長老啟動禁術。
長老們平日養尊處優,今日也算用上了他們,幾人齊力而上,竟然真的將禁術開啟了來。
此術名為顛倒眾生,需要采二十四條陰命做引,再輔以厚重的靈氣支撐,在封閉的空間之內,要至少上百妖眾在顛倒眾生的陣法裡,齊齊使出龐大的幻術。
隻是一旦這些幻術使出,會立刻反噬到施術者身上,令這些妖陷入自己施展的幻術裡麵,逐漸喪事理智,而出現本性的殺戮之能。
此術早已失傳,但虎族卻在無意中發現了此術的用法。
既然有這麼好的妖術,何不用在最擅長幻術的狸妖身上,讓凡間和妖界,都見識一下這禁術的威力。
琥尊所有設想原本恰到好處,他本想用無頭血蜂攻擊得山之阿動蕩,狸妖紛紛離開,再用玉鼠洞宮引狸妖入住其中,等待春節之時發動。
卻沒想到他的計策連連在狸族處出現意外,導致不得不等蝶樓建好,拖到花朝節來。
可終於要到了花朝節,竟然又連番出現差池。
鼠族的長老已經來了三次了,“尊主,外麵東京妖坊的妖,就要把結界攻破,咱們的人快抵擋不住了!”
琥尊心恨,“一群賤民!”
此刻顛倒眾生剛開啟不到半個時辰,這些狸妖中術的情況還尚不及完全。
琥尊見狀恨不能揮手親自去料理了外麵那些坊眾賤民。
可他不能露麵,一旦他露了麵,費心設計的陷害狸族的計謀就全都廢了。
蝶樓被攻擊得搖晃了起來,琥尊心下一沉虎掌握成拳,指骨劈啪作響,他突然起了身。
他眯起眼睛向外看去。
“既如此,那就把結界直接打開吧。”
打開蝶樓結界,放出中術狸妖,花朝之亂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