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人物也是人,也有人的自尊跟權利。
他們沒有義務,更沒有責任,在普通人扇了他們左臉一巴掌以後,再把右臉伸過去。
霍金冰冷的聲音道,“我的手指還能活動,我的大腦還能思考,我有終身追求的理想,有我愛和愛我的親人和朋友。對了,我還有一顆感恩的心……但我真正想說的是,給我滾出去,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作為全身癱瘓的病人,所承受的又豈止是自身肉-體帶來的痛苦,更有外界同情的,憐憫的,鄙夷的,蔑視的目光。
人言可畏。
人可以僅僅用語言,甚至用目光,就害死另一個人。
而做了這一切的人在知道有人因此而死之後,輕描淡寫地一句“這個人心理也太脆弱了,這樣就死了”,就把一條命放到了腦後,轉瞬既忘。
又不是他們自己的命,那麼在意做什麼。
他們挑釁公眾人物,希望公眾人物能夠當眾失態,給他們製造話題製造新聞,並堂而皇之地認為,這是公眾人物的義務,他們沒有發怒的權利。
蘇其慕聽見霍金這麼說,不僅不覺得不對,反倒有拍手稱快的衝動,讚同地點頭,“的確是很蠢。”
這個女記者問出了這句話,以後沒有人會再請她到這樣的場合。
讓主辦人跟嘉賓都不愉快的人,他們會讓她也不愉快。
“這樣的事情,這五十年來,從未停止過。”
霍金說道,“就好比這五十年來的病危通知書,從來沒有中止過。”
他無法描述第一次收到病危通知書,被斷定活不過兩年時候的心情。
當時他隻有21歲。
他活過23歲的時候,隻覺得是慶幸。
可是當每年都收到病危通知書的時候,他的膽戰心驚從未停止,身邊的親人朋友卻不再感受到他的害怕和恐懼。
他日複一日地過著不能說話,不能自主排泄,不能走路,不能伸手,連大小便都要依靠彆人的生活。
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習慣了。
他從來都沒有習慣。
他曾經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一樣轉動自己的胳膊,有能夠變化幾千種姿勢的雙手,能夠跑幾千米,能夠在遊泳池裡遊一個小時不停,能夠做出各種麵包牛排……
到了現在,他要吃什麼,需要先經過他人,他人有權決定他能不能吃,吃多少。
他每一次做手術,親人朋友從最開始的擔憂,到後來對他疼痛的麻木,仿佛他為了活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他的妻子因為他不能給她一個正常的丈夫,跟朋友有了感情,後來跟他離婚。
幾乎所有人都理解妻子,同情他的遭遇。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整整55年了。
蘇其慕沉默了好一晌,“博士,或許你的親人,願意陪著你承受這一切。”
“我不願意。”
霍金回答得毫不客氣,“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去死。但是我所有的親人朋友都不同意,學校乃至政府也不會同意。蘇先生,正如同你的女兒一樣,我現在,隻祈求死亡。”
蘇其慕眼眸中濃黑一片,語聲壓抑,“你仍然活了55年,取得過舉世矚目的偉大的成就,你的付出取得了回報。但是我的女兒,什麼都沒有做,她才22歲。”
“偉大是彆人對你的形容詞。他們說出這個詞,不過一秒鐘”霍金道,“曆史隻存在於過去,人們隻是知道曆史。無論是活著的人,還是死了的人,曆史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段文字。”
“我21歲的時候,我父親跟我說,威廉,活下去。等到他去世時,他說,去做你想做的事。”
“這五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活動僅僅能動的三根手指,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就怕一覺醒來,徹底變成一個廢人”霍金眼眸裡的眼珠轉動,看著窗外的綠竹,“我憎恨我這一生的樣子,憎恨我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對於霍金的猜想,純屬作者臆測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