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其慕沒有錯嗎?
他的的確確是有錯的。
即便他麵臨的是何其恐怖的事情, 麵對的是自己一家人隨時可能被牽連, 麵對的是生死一般的逼迫。
他不想得到寬恕嗎?
午夜夢回, 他無數次從當年的噩夢裡麵驚醒,滿頭大汗,哭得滿臉是淚的他,良心不斷受到譴責。
隻要有一絲一毫良知的人, 都不會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有好幾個當年打死卞老師的學生出麵跟卞老師的家屬道歉, 卞老師的家屬指責他們這是虛偽至極的偽善。
殺人償命, 哪怕是未成年人也要負責,莫非是一句冷冰冰的道歉就夠了?
如果是這樣,法律豈不是成了世界上最虛偽的東西,讓人發笑的擺設?
如果法律真得成了擺設, 法製世界賴以生存的基礎蕩然無存,人連活著的權利都無法得到保證, 一句輕飄飄的道歉,的確可以抵償一條人命。
因為你們有權有勢,而普通人, 不過可以選擇死亡而已。
蘇碧曦看著柳枝擺動,間歇地把羽毛一般的柳絮吹倒河裡。
柳絮從柳樹上被吹走, 是為了把種子帶到更遠的地方。
人被帶到這個世界上,又是為了什麼呢?
“人活著, 要經曆的磨難,根本數之不儘”蘇其慕聲音平穩,“我原以為, 這已經是慘絕人寰,滅絕人性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還有更可怕的未來,在等著我。”
蘇其慕常年外派,在全國很多個地方都待過。
在蘇碧曦五歲的時候,他外派到了華南省。
華南省傳承幾千年,是有名的曆史古地。
他高高興興地帶著因為妻子不在,跟著自己的小女兒去千年古都遊玩,卻在路上遇見了意外。
盛夏時節,蘇碧曦幾乎每天都會吃西瓜,蘇其慕管著她,每天隻許她吃一點。
快到洛城的一個小鎮,蘇其慕讓司機在車上等,自己帶著蘇碧曦去買西瓜,卻不想賣西瓜的攤位上,忽然來了一堆人又打又鬨。
“你們這些得了艾滋的,喪良心啊,把血打進西瓜裡麵,讓所有人都得這臟病啊!”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雜碎,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們就不是人!”
“神經病!我們好好地賣西瓜,哪裡來的艾滋病!你們空口白舌的,是來搶錢的?”
國人看熱鬨的性格在這時候起了大作用,本來就是五六個成年人來砸攤子,隻幾分鐘的時間,攤子麵前就聚集了幾十個人。
今天還恰好是趕集的時候,鎮子上的人彙聚了四裡八方所有的有閒的沒閒的人。
農村胡亂賣血導致感染艾滋病的事情喧囂塵上,所有人都知道感染上艾滋病,就等於得了不治之症。
隻是沒想到,竟然有艾滋病人喪心病狂地把自己的血注入西瓜。
這下吃了西瓜的人,豈不是都得了艾滋?
就算沒吃西瓜的,還有誰敢吃?
來砸攤子的幾個人把老板打得頭破血流,當地的派出所也沒有人來。
賣西瓜的不過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哪裡拚得過這五六個人。
湊熱鬨的人把西瓜攤上的西瓜都給砸了,把老板的東西都搶走的搶走,不值錢的就隨便扔了。
蘇其慕早在有人鬨事的時候,就早早地把小女兒帶到遠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