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碧曦就這樣在陸璧晨的這套公寓裡住了下來。
陸璧晨平時住在可以步行到龍城檢察院的另一套公寓裡, 阿姨是陸璧晨特意叫過來照顧蘇碧曦一天的。蘇碧曦暈倒的當天,隻有她的公公婆婆在場, 陸璧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蘇碧曦交給他們的。崔顥還要留在法院處理後續的上訴事宜, 他隻能先帶蘇碧曦去了一趟一個保密措施良好的私人醫院, 在確認她沒事後,就把她帶回到這套公寓。
畢竟男女有彆, 在回去的路上, 他就把照顧他的阿姨叫了過來,給蘇碧曦換衣服,再收拾一下這套他很久不住的公寓。
這套公寓位於一個高檔小區裡麵, 所有入住的住戶都需要人臉識彆才能進來, 根本不允許身份不明的陌生人進入。一些娛樂圈的明星都住在這裡, 就是因為良好的保全措施。這裡目前給蘇碧曦來住, 是非常合適的。
蘇碧曦隔天就跟著陸璧晨去了他名下的咖啡廳。這家咖啡廳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線,咖啡豆是有自己固定的貨源,咖啡廳裡麵有專門的咖啡師,點心師傅。咖啡廳裝修溫馨複古, 選址合適,附近小區的住戶都是這裡的常客。
在這樣的咖啡廳工作, 一直是白暮亭的夢想。
儘管蘇碧曦輪回了這麼多個世界, 早就積累了無數的技能可以養活自己,但是麵對如此體貼的好意, 她自是不會不識好歹。
華國的上訴等待時間很長, 龍城高級法院接收了檢察院的上訴要求, 卻還沒有給出具體的開庭日期。
繁瑣冗長的司法程序讓人無奈,孟照南和孟觀遠的葬禮,在一個陰沉的下午,在龍城的一個公墓如期舉行。
龍城的這個時節,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隻是天氣陰沉了這麼多天,雨始終下不下來。人久久待在這樣沒有陽光的日子裡,心情也變得有些壓抑。
龍城的這個公墓安葬了大部分龍城的普通民眾,一排又一排的墓碑整齊地排列在墓地裡,沉眠著無數個亡靈,也灑滿了無數親友的淚水。
蘇碧曦一手操辦了丈夫和兒子的後事,扛著婆家的壓力,把孟照南和孟觀遠是安葬在一個墓穴中。
孟照南的母親張元蘭覺得蘇碧曦簡直是瘋了,指著蘇碧曦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掃把星!遠遠連五歲都沒有,按照祖宗的規矩,就應該用一根席子直接埋了,連墓碑都不能立,祖墳都不能進!你這個天殺的掃把星,害死了阿南還不夠,還要把阿南和遠遠葬在一起!你是成心讓阿南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孟與義也紅著眼睛,“遠遠是死在下半月的,我們把他在火葬場火化,帶回老家,葬在村子的東南方。我一定親手做一個木匣子,把遠遠的骨灰和遺物放進去。按照祖宗規矩,還要放一根桑枝和一塊生鐵,鎮住遠遠的魂魄,不能讓他再回到家裡。”
他看了看陪著蘇碧曦來的陸璧晨和崔顥,語氣冷硬地繼續道 :“你嫁到了我們孟家,但是阿南和遠遠都沒了,你做不了他們後事的主。阿南和遠遠,我們都要帶走。”
蘇碧曦如何肯讓自己隻有四歲的兒子被一張草席,隨意裹著就葬了,而且還要被鎮住魂魄,不能讓他回家。即便隻是一個迷信的可能,她聽著都心如刀割。
蘇碧曦強忍著已經盈滿眼眸的淚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阿南和遠遠的……遺體是我簽字交給警方的,隻能由我本人認領,送到殯儀館。殯儀館雖然可以讓直係親屬簽字火化,但是阿南和遠遠的案子還在上訴”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你們馬上就要回去。如果你們執意把阿南和遠遠帶回去安葬,那上訴的事情,我就不再去管。我跟你們說過,假如陳傅良被判的是無期,最多關他不過七八年就會放出來。阿南…….阿南是你們的親生兒子,遠遠是你們的親孫子,你們能看著殺了他們的凶手,這麼逍遙法外,看著阿南和遠遠,真得死不瞑目嗎?”
說到最後,她強忍著的眼淚再也無法抑製,如同斷線的雨滴一般,不停地流了下來。
蘇碧曦如何會放棄繼續上訴,如何忍心拿自己死去的丈夫和兒子來威脅公公婆婆。隻是孟照南家鄉的習俗,嫁進去的媳婦,根本就不能進祖墳祭拜。如果把孟照南安葬在他們家鄉,她就再也無法去祭拜孟照南。孟照南的父母如今恨她入骨,更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再去祭拜。
還有遠遠。
遠遠隻有四歲啊,她如何能忍心讓他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孤零零被埋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連墓碑也不能有,甚至隻是用一張席子裹著,或者用一個匣子裝著。
遠遠甚至不能葬進祖墳,要一個人躺在沒有任何親人的荒郊野嶺。
如果有什麼人胡亂挖地,挖到了遠遠的屍骨,或者動物亂刨,動了遠遠的遺骸。在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遠遠的屍骨被鋤頭挖碎,被動物啃咬。
那簡直就是在剜她的心。
隻要想到那個景象,蘇碧曦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已。
他日,等到她死的時候,如何去見地下的孟照南和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