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且不說,要從富庶的中原運糧前往邊關,至少需要兩月之數。
戰場之瞬息萬變,以如此的補給速度,如何能夠打得了戰?
與匈奴之戰,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打完的。
糧草的儲備,財帛的積蓄,都必須籌劃在開戰之前。
乃至於鼓勵生育,允許寡婦再嫁,撫恤孤獨之人,贍養鰥寡,訓練兵士,都是需要時間的。
在未曾做好周全準備之下,不說劉徹能否上令下達,單說因為缺乏補給,沒有良馬及將帥統領,會枉死多少將士?
任何一個將士的死去,都是漢室的莫大損失,更遑論一戰失利,死的絕不會是幾個人,而是成百上千的人。
一個成年男丁對於一個家來說,就是那個家的命。
一旦失去了,就是毀了整個家。
而一個男丁長成,至少需要十幾年。
漢室有多少個十幾年,能夠征集這麼多將士?
古往今來,每一個帝王的一個重要功績,便是其治下的人口之數。
倘若一個帝王使得人口增加,便是一項政績;如若使得人口減少,無論有沒有天災人禍,都是這個帝王的德行有失。
農耕文明之下,百人以上的爭鬥便能算得上是戰爭。
漢室與匈奴爭鬥至今,從未取得過千人以上戰爭的勝利。
從將領到天子,都對於發起跟匈奴的大規模戰爭,心中都有極大的顧慮。
在這個時候,繼續跟匈奴的和親,就是一個合理的處置了。
因此,犧牲一個宮人和陪嫁奴婢,即便再搭上一些財帛珠寶,相對於此時開戰來說,已經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犧牲了。
在上位者來看,和親公主及其陪媵的性命,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蘇碧曦作為一個接受現代平等人權思想的人,對此就算是不認同,也無法反駁這樣的處置。
女子一向是政治的犧牲品,這是自古以來從未變過的事實。
而在政治上,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人,被他人玩弄操控,更是無法避免的。
王太後聞言,眼中的怒意便少了一些,唯有臉色依然冷凝,即便殿中插有數枝幽然綻放之寒梅,每一朵都芬芳吐蕊,紅得炫目,也不能讓她的神色緩和下來。
田蚡伸手給王太後取了一個新的茶盞,給她倒上了新的茶,換了新的手爐,勸道:“阿姊,陛下與翁主自然識得大體,自然不會忤逆犯上。畢竟太皇太後薨逝,諸侯王皆進長安奔喪……..”
蘇碧曦坐在下首,聽見田蚡這句話,心中便是冷笑。
劉徹踐祚以來,漢室外有外敵,內有諸侯作亂,外戚乾政,誠屬內憂外患之時。
儘管太皇太後故去,劉徹能夠真正禦宇,但收複朝政軍權,招攬人心,又豈是須臾能夠為之的。
王太後選在諸侯王皆在長安奔喪,權勢交迭之際發難,挑的不可謂不是一個好時候。
今日劉徹敢違逆王太後之命,讓王太後有損,明日便有禦史敢在承明殿一頭撞死,告劉徹大不孝。
文臣死諫。
有的是希望能夠一死能夠青史留名的人。
可是一旦真得有人這麼做了,那留下千古罵名的便是劉徹。
即便是天子,也是不能不顧及朝臣的。
天子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必須依靠臣子來統治天下。
田蚡此時說這句話,便是在提醒劉徹,劉徹遠不是大權獨攬,天下一心的天子,而且答應對匈奴和親,還遠遠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