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扶弟魔(1 / 2)

先前梁好運突然懟羅蘭香,張爺爺真以為梁好運沒事找事。一來不了解她,二來又有張躍民跟張爺爺說,她大伯大媽都不是人。

兩個畜生養大的孩子,張爺爺不想懷疑孫子的眼光,也怕孫子被騙了。

隨後張躍民給他使眼色,張躍華挑明,張爺爺便以為幾個小輩商量好的。

張奶奶比張爺爺大好幾歲,兩口子一輩子沒紅過臉。兒子找對象的時候,張爺爺瞧著兒子沒大本事,就挑中羅蘭香,隻因她比張躍華他爸大三歲,看起來比較懂事。

至於羅家窮,當年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張爺爺也沒在意。

就像張躍民之前說的,老兩口覺得兒媳婦不容易,還同意他們養張躍民,已經很不錯了。平時羅蘭香補貼娘家,老兩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沒有張躍民連著兩次錯失高考,張爺爺今兒還得和稀泥——大家都是親戚,沒必要為了錢搞的這麼僵。

然而,世上沒那麼多如果。

憑張躍民他爸懼內,幾個人吵到現在他不敢吭聲的德行,張爺爺懷疑張躍民的準考證就是羅蘭香偷的——張躍華他爸沒那個種。

張爺爺以前就想問問羅蘭香,她咋那麼恨張躍民。隻是怕這個家散了,老伴兒再氣出個好歹,張爺爺就一忍再忍。

現在看到兩個孫子的態度,向來跟羅家親的張悅芳也無聲地支持兩個弟弟,張爺爺覺得不止他猜到的那些事,不能再忍,否則羅蘭香以後敢殺人。

張爺爺道:“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躍華他娘,當著親戚鄰居的麵,說說吧,這個錢是還還是不還。”

這話看似輕飄飄的,張爺爺也沒搞得急赤白臉,臉紅脖子粗的,羅蘭香卻聽出他潛在意思。

還錢一切好說。

不還錢,一切皆有可能。

兒女都有工作,以後女兒嫁到縣城,兒子留在縣城,那羅蘭香真能如願以償——老無所依。

羅蘭香轉向她娘。

羅老太還是覺得張爺爺跟梁好運以及張躍華一起嚇唬他們。

梁好運忍不住搖頭。

張躍民小聲問:“怎麼了?”

“爺爺都這麼說了,羅家人還裝死,你大媽是他們老羅家的閨女嗎?”梁好運的聲音不是很高,也不是很低,足夠周圍三步之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隨即壓低聲音,“憑這點還不如我那倆沒良心的大爺大媽。他們不拿我當人,可是真疼親閨女。”

張躍民想到錢多銀他們為了把梁好運困在家裡煞廢了苦心,忍不住點頭讚同。

羅蘭香見狀,誤以為小兩口嘲笑她一心當扶弟魔,到頭來她娘和弟弟弟媳婦卻看著她進退兩難,陷入絕境。

今兒這事若隻是梁好運開口,羅蘭香管她放屁。

羅蘭香一心向著娘家人,但有個底線,那就是她兒子女兒。

兒女態度明確,羅蘭香不得不在意。可羅家啥情況羅蘭香也清楚,羅蘭香便放低姿態:“躍華,悅芳,你看要不——”

“不用問我。”張躍華知道他媽想說啥,“我該說的都說了。”

羅蘭香轉向張悅芳。

張悅芳道:“您回頭就把我這幾年的工資給我吧。你和我爸存的錢,愛給誰給誰。”

“給你?”梁好運輕笑一聲,瞧著張悅芳看過來,“就算你一個月三十塊錢——”

張躍民小聲說:“縣郵政局工資沒這麼低。”

梁好運道:“算你一年五百。悅芳姐,工作六七年,怎麼也得有三千。你媽還爺爺兩千,再給你三千,她日子還過不過?”故意又補一句,“咋可能給你。”

張躍華今年二十三,十八畢業,工作整整五年。張躍華算一下,“媽那裡還有我的兩三千,我就不要了。以後也彆指望我往家交錢。”

羅蘭香不禁說:“你花錢大手大腳——”

“月月光我也樂意,起碼被我吃了用了。”張躍華冷笑一聲,“哪像現在,我這邊節衣縮食,人家那邊大手大腳。和著我辛辛苦苦考上學,整天風雨無阻去上班,都是給彆人打工。”說完瞥一眼羅家人。

羅蘭香這人沒啥學問,固執,眼界低,思想也迂腐。

好比梁好運身上的這件隻到膝蓋的紅裙子,結婚時穿可以,平時不可以。即便穿在張悅芳身上,羅蘭香也會說她穿的花枝招展,輕浮不穩重。

張悅芳和張躍華姐弟倆的衣服鞋子,隻要是羅蘭香置辦的,就沒一件貴的。用羅蘭香的話說,錢留著結婚用。衣服鞋子乾淨就行了,沒必要那麼好。找對象的時候再買也不遲。

也不想想他倆坐辦公室的,整天穿的跟下地乾活一樣,誰跟他們處對象。

曾經張爺爺就此事跟兒子媳婦聊過,羅蘭香的意思隻盯著穿著的人嫌貧愛富不能要。

張爺爺認為有道理。後來想想,不對勁。以前大夥兒都窮,弄件好衣服套身上,很引人注目。現在工薪階層手裡都有些閒錢,好衣服不稀罕,你再整天穿村裡的裁縫隨隨便便做的,你說你有錢,也沒人信啊。

這以後還怎麼找對象嗎。

張爺爺原先覺得孫子孫女都還小,不急著找對象,也沒管這事。

張躍民要跟梁好運相親,張爺爺意識到孫子孫女都大了,就給張躍民錢,讓張躍民給他哥哥姐姐置辦一套。

張躍民用張爺爺的錢買一套,又用他自己賺的錢,給張躍華和張悅芳弄一套。

姐弟二人自打成年,最貴的衣服就這兩套。

這個時代的男人雖然大男子主義嚴重,但養家養老婆孩子在他們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老婆賺的錢夠自個花的,當家的男人都得跟人顯擺,他老婆厲害。

張悅芳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從未想過她的錢留著賺錢養家。張躍華的話一出,張悅芳忍不住問自己,她媽不許弟弟花錢大手大腳,弟弟的錢要養老婆孩子。她的錢存著不花乾啥。

張悅芳再看到對麵的梁好運穿那麼漂亮,而她長這麼大都沒穿過裙子。越想越覺得她不如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越想越委屈。

張悅芳忍不住對她媽說:“媽,將來我結婚不要嫁妝,你把錢給我。”

兩三千塊錢,啥樣的嫁妝買不起。再添一點,能在縣裡買一處小院了。

梁好運實在想幸災樂禍:“悅芳姐,躍華哥,這不是要大媽的命嗎。小心大媽等一下坐地撒潑打滾,又哭又鬨嚷嚷著這日子沒法過,她不活了。”

羅蘭香的臉色驟變。

對於一個最擅長這招的人來說,最先想到的還真是這招。哪怕羅蘭香沒打算用。畢竟舅爺已經把這招給堵死了,再耍賴隻會惹得親戚鄰居哈哈大笑。

可梁好運不合時宜地點出來,還是讓羅蘭香氣惱。

羅蘭香瞪她一眼,對張躍華和張悅芳道:“你們是想跟我分家?”

張爺爺是個有見識的,擔心兄弟鬩牆,兩個孫子不偏不倚,張躍民打小有什麼,張躍華就有啥。還時常交代張躍華,他就躍民一個兄弟,要好好處,將來有點啥事,也有個商量幫襯的人。

張躍華長這麼大,從未聽他媽說過,跟表兄弟好好處,將來長大了表兄弟也能給他搭把手。這個心自然偏向張躍民。

現在因為張躍民把事挑開了,憋在張躍華心裡的怨氣也能吐出來,於是就說:“現在不是我們要跟你分家,是您要跟我們分家。你不想分家,乾啥要替姥姥姥爺還賬?”

“我——我不是沒還。”羅蘭香下意識把錢揣兜裡。

張躍華步步緊逼:“這麼說也不會改天把這個錢偷偷給姥姥,讓姥姥還爺爺?”

“哪用得著改天。”梁好運道:“親家姥姥說了,他們家還的起。親家姥姥,今日事今日畢,要不就今兒了了吧?”

羅老太愣住。

她以為張家內訌,這事就過去了。

沒想到半天又給繞回來了。

張躍民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險些笑出聲,頭微微歪向梁好運,“我猜她現在心裡一定在罵你。”

梁好運瞥一眼他,還用你猜啊。

張躍民使勁抿抿嘴,而那笑彎了的眼睛泄露了他此時的好心情。

張爺爺歎了口氣,“親家,扯了半天了,你就給我句痛快話吧。”

“不還也行,寫個借條。”梁好運看著羅老太,“您不會寫字吧?那就按個手印。”

羅老太瞬間想到了楊白勞,連連搖頭,拒絕按手印。

梁好運頓時覺得心累。

張躍民伸手攬過她的肩頭。梁好運順勢把重心放他身上。張躍民的高中同學見狀,搬個小馬紮,又把桌上剩的瓜子全端來。

幫忙辦事的小青年看到這一幕,也拎著小馬紮過去,跟他擠一塊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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