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悲風汩起(七)(1 / 2)

孤山笑 與傾聽 6266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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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裡的木炭很快就被燒得通紅,點點火星拚命地往外逃躥,又被茶爐狠狠地按了回去,偶有幾顆火星子掙脫開來,蹦出那茶炊,飛旋、又零落。

邵時婉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看著茶爐上的滾滾白煙,她木然伸出手去。

“公子小心。”

心柳見狀趕緊將她的手攔了回去,將那茶炊往外又挪了幾分,道:“燙!這哪是公子做的活,我來就好。”

邵時婉望著那通紅的火星子出神,分明是熾熱的、溫暖的,可卻不知為何,她感覺越發的冷了。

明明是她命人準備的傀儡戲,可為什麼當心柳取出這戲名時,她的心卻如同被冰刀剜上了幾剜,一呼一吸間,儘是寒冷、絞痛。

忍無可忍,卻又不得不忍。

她抬頭向門外望去,房門早已緊閉,搭小戲台子的小廝亦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隻留下一男一女站在小戲台後。

她盯著女伶人手裡的傀儡,身著深紅色的長裙,如意檀木發簪將她的發髻高高挽起,儼然是她最愛的裝扮。

往日看戲的她隻會去看那戲中人的人生,平淡、轟烈、美滿乃至是淒慘。

如今看著身為戲中人的“自己”,這才仔細去瞧了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手、足、頭、腰、甚是是發絲都沒能幸免,二十餘根細白的絲線死死將她控製,一舉一動全憑操縱者喜惡,而那男伶手中的黑衣將軍亦是如此。

“將軍弑……君麼?”

她死死地握住心柳的手,出口的話有些虛浮,似是疑問,又似是在找尋些什麼答案。

心柳任由那雙白淨的手握了上去,輕聲答:“是,將軍弑君。”

“一個是長公主,一個是敵國將軍,弑的哪門子君?”

她咬牙切齒,好似這樣便能將“敵國”二字咬碎、再遠遠地拋開。

“既是敵國將軍,那他的君,便也隻會是敵國君主了。”許久未出聲的嚴長澤忽然朗聲道。

邵時婉冷笑:“原是這樣,將軍的君從來就不是長公主,那又何來‘弑君’一說?這名兒取得不好,換掉吧。”

心柳將手從她溫熱的掌心中抽出,衝她笑了笑,起身去拿溫酒器,道:“心柳覺著這名兒取得甚好,不換!”

邵時婉搖搖頭,勉強扯了嘴角:“越發沒規矩。”

嚴長澤許是看出了她的不快,出言勸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心柳姑娘自己準備的戲,關起門來隨便看上幾出,叫什麼也無妨,不必這般較真。”

心柳沒再說話,手裡拿著溫酒器直愣愣地跪在了邵時婉身邊的軟墊上。

邵時婉接過她手裡的器皿放在案上,將酒壺放了進去,又伸手去拿爐子上的茶爐。

心柳往前傾了幾分,再次將她的手攔了回去,也不起身,就跪在她身邊,右手拿起茶爐往酒壺上倒水,左手護住右衣袖,輕聲細語地、未聞半分不甘:“我來就好,公子安心坐著吧。”

滾燙的水“唰”地一聲,爭先恐後地逃出了茶爐,白煙越來越多,擋住了她的臉,看不出個悲喜來。就連茶炊裡的火星子此刻也掙脫了束縛,零零散散地探出頭來,應當是喜的吧……

眼看溫酒器裡的水就要溢出,心柳這才停手,又將茶爐放回茶炊上,又一次擋住了點點火星。

邵時婉瞥了她一眼,笑道:“還跪著做什麼,好酒都備上了,這好戲還不開麼?”

心柳這才坐了下去,對那兩個伶人道:“聽公子的,開始吧。”

那兩伶人得了指令也不廢話,徑直上前去,各自將手上的傀儡放到小戲台子上。

女伶人率先開口念起了旁白:“康平年間,戰火不斷,敵國屢犯邊境,聖上禦駕親征,捉拿賊寇副將,縛於營中,長公主尋兄心切,誤入營帳將敵國將軍撞見——”

說罷,隻見男伶手指輕輕一拉,黑衣將軍瞬間單膝跪地,頭微微揚起。身著紅衣裙的長公主向他走去,居高臨下:“你就是那敵國將軍?怎麼生得這般俊俏?”

將軍沒有答話,著地的膝蓋掙紮了幾下,沒能起身。

長公主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下巴,他將頭扭了過去,氣憤道:“休想折辱我,要殺便殺。”

長公主收回手,道:“將軍的命,本宮不想要。”

說罷,她往小戲台子前沿走去,手裡做著不是很自然的動作,唱道:

“將軍何其殘忍,殺無辜換信仰,城牆之下屍橫遍野啊——將軍何其慷慨,跪襦裙求一死,營帳之內重義輕生——”

唱罷,那男伶猛的將跪倒在地的將軍拉起,將他放倒在一旁,又從袖口裡掏出一個大紅官袍的年輕帝王來,撥弄一番將他放在了台上。

嚴長澤看著這生硬的轉場方式隻覺好笑,邵時婉儘收眼底,解釋道:“許是心柳排得急,又隻有兩個伶人的緣故。”

“無傷大雅,看戲嘛,看得懂就行。”嚴長澤盯著台上的年輕帝王,如是說。

台上,年輕帝王與長公主相對而立。長公主突然俯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