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皺》全本免費閱讀
薑太常薑仲酉並非薑杳的生父,薑杳是在七歲那年隨母嫁入薑府。
在短而波折的前六年人生中,她是汴京城最跋扈受寵的和明公主。而一度口耳相傳過著“琉璃足下踏,黃金枕中流”奢靡生活,美豔不可方物的琴貴妃,則是現在臥病屈居於冬梅園的母親。
大夫人這些年料理府內,又沒少請娘家貼補協助薑老爺仕途。當年若不是薑仲酉鬼迷心竅,揚言就算不是她們妻女,他也會另娶姨娘,大夫人才算是聽明白了。這是威脅。合著怪她沒有兒子,帶回來的嬌女雖貌美,但郎中把過脈,說是病秧子,身子骨內裡早就虛空了。
大夫人心裡盤算,屆時若是薑老爺掉頭另娶個能乾的,生了兒子,她府中地位才叫難保。將薑杳趕去涇州莊子多年,又暗中苛扣狐媚子的藥材,如此兩眼一閉,也就容了來路不明的她們近十年。
隻是薑杳心裡明白,寄人籬下的縱不是好日子,也是會到頭的日子。
一日接一日如絮大雪,時辰湮沒,天地混沌不明,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圓桌上的粥食和小菜,阿碧遣廚房熱了兩次,還是冰涼地放著。
那日,梁應渠說他會考慮。薑杳獨立窗前,自都督府回來,已是第三日了。窗外飛雪已止,薄日微光,風略過簷廊,顫起陣陣雪塵。
原本的誌得意滿,耗到今日難免心灰意冷起來。如此看,梁應渠是不會應下來了。他如今心性性情均已大變,她貿貿然提起國庫地圖一事本就冒險,說不定躲不了婚事,還要埋下禍患。
大夫人院裡掌事的茹姨,前來傳話,說天氣甚好,請小姐去東街的胭脂鋪子做些采買,該好生準備著了。從來閨閣女兒出嫁,當日的脂粉都要用新開的。說是采買,實則是提醒她媒定時間迫近。
薑杳扯著笑應了聲。正巧簷上雪落,濺在窗欞邊,薑杳拍掉衣上雪霰,喚阿碧備馬。
雪一停街上宛如蘇醒過來,眨眼攤子都已經支到兩旁,吆喝聲衝撞在寒風中。陽光在白雪地裡金光閃閃,處處透著瑞雪兆豐年的生機。手裡提著母親的幾幅藥帖,恍恍惚惚逛著,卻不知不覺行到都督府,還未想好是否敲門求見,周邊暗衛已入內通報。
大門打開,金管事盛著笑臉迎出來,對薑杳說:“薑姑娘,您來得不巧,自您那日走,督主是連夜外出辦差了,到今天也沒回來呐。天寒地凍的,不如您先進去喝盞茶吧。”誰知道他是辦差去了,還是閉門謝客的說辭。
薑杳隻得客套說:“不叨擾了,多謝金管家。”
結冰的雪路濕滑,薑杳心事重重地走了一刻鐘才重回喧鬨的中心街坊。
京城的楚香坊是春天最早開始的地方,大量南地的鮮花蔬果、北地的香料寶石在此雲集,漫步於井字街巷裡,鼻息間充盈華貴的胭脂水粉香氣,耳畔縈繞絲竹靡靡之音。女子采買,男子尋歡。
誰料薑杳一進胭脂鋪,就見到約莫年歲四十的肥胖男子強捉著一位清俊姑娘的手試胭脂。那姑娘不知對方何故這樣做,手足無措地要落下淚來。薑杳笑盈盈地扯過她的手說,這個胭脂不適合妹妹。可那男人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隻厭煩地橫眼問薑杳是誰。薑杳見他衣著浮誇卻不精致,挺胸自報了薑府姓名。女子閃到她身後小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