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湖,一到晚上就凝固的湖麵泛起了波濤,一道陰影漸漸浮上來。
葉銜冬坐在湖邊的樹上,很有耐心地等待。
好半天,陰影才出現在水麵上。那是一個白衣服的年輕人,形容消瘦,手腳都有觸目驚心的、刀割般的傷痕。
他是魏陽,魏家豪的兒子。
魏陽低著頭問:“大人找我做什麼?”
“帶我去看看你藏起來的東西。”葉銜冬飄到湖麵上,注視著深不可測的水底,“或者我幫你掀起來,你自己選一個。”
魏陽眼皮抖了抖:“沒有。”
“這麼多年,你難道沒有一點積累?”
“沒有。”魏陽說。
“你是這裡的水鬼,離開就活不下去。你應該不希望我拆了這裡吧?”葉銜冬沒什麼表情,好像他說的隻是些家常話。
魏陽咬了咬牙:“好吧,你跟我來。”
湖水在他們麵前自動分開一條道路,通往深邃的底部。他們飛快穿梭過去,很快到達湖底。
湖底有一個個大坑,約莫是被玩家釣上來的屍體的住所。
魏陽沉屍的地方在一處洞穴,常人肉眼無法穿透的黑暗中,沉積著一些難以分辨的殘骸,還有一本厚厚的書。
不,不是書,是相冊。魏陽有些想阻攔,又明智地放棄了。
這本相冊記錄了魏陽短暫的一生,從孩提到青年時期,從頭到尾都隻有父親魏家豪,沒有母親的身影。從某一年開始,相冊中多了一個女孩,看角度是偷拍,有走路、喝奶茶、微笑、和同學聊天、逗貓等等,幾乎拍了女孩的一整天。此外還有一些女孩出入各種高消費場所的照片,當中也有魏水湖度假山莊。
“她是我的大學同學。”魏陽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畢業之後,我回到這裡接手我父親的事業,她繼續留在學校裡讀研讀博。”
洞穴裡實在太暗,葉銜冬看照片時將鬼目運用到極致才能看清。魏陽就更彆提。何況水下汙濁,魏陽把相冊放在這裡,多半是為了精心收藏,貼身保管。
葉銜冬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女孩,辨認出了無目女鬼的輪廓:“她就是風兒。”
魏陽點點頭,繼續說:“我知道偷拍不好,可我總忍不住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她帶給我了新的希望。”
“她最後一次來到這裡,也是這樣的天氣。當時我就在這裡釣魚,不知道賓館裡的她經曆了怎樣的傷害……”魏陽雙手捂住臉,卻流不出一滴淚。對鬼怪來說,流淚象征著執念清空,魂飛魄散,“那夥強盜趁我不注意,敲暈我,綁住我的手腳,把我丟進水裡。我醒來之後,就成了白衫鬼。”
葉銜冬端詳著魏陽手腳上的傷痕,雙眼微眯。
魏陽放下手,雙眼變得怨氣滿滿,紅血絲幾乎爬滿整個眼球:“我不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麼,我以前以為是報仇。但當我第一次走到陽光下,我看到電視裡播放的法製節目,說警察已經抓住了頭目……我不甘心!”他大聲咆哮著,黑色的水波在他的意念下翻湧不休,“他隱姓埋名地生活了18年,有妻有子,多麼幸福!而我們在這裡痛苦了18年!”
“安靜點。”葉銜冬說。
魏陽喘著粗氣,稍微冷靜了一些:“我想去尋仇的時候,發現了我的父親。他也死了,還成了黃頁鬼。他說被抓住的頭目是唯一的活口,剩下的都被風兒殺了。是,我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風兒死了,死在離我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說到這裡,他的理智又岌岌可危,“她死了!她……死了!”
“然後呢?”葉銜冬無視了魏陽的痛苦,刨根問底道。
魏陽忍耐般地沉默幾秒,才聲音低低地說:“然後我們各自固定下來,我父親困在魏家山,我困在魏水湖,風兒困在賓館。我一直想見他們……可又不敢。”
“說完了?”葉銜冬把相冊拋給魏陽,魏陽反應慢了半拍,手忙腳亂地接住。
在魏陽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葉銜冬微笑起來。他的短碎發在激蕩的黑水中飄起,隱約變長了幾厘米。而他眼中的亮起了濛濛青光,越來越盛——
“你不是想看父親嗎?我帶你去。”
他不容分說地抓住魏陽,逆著水流往上。
神色微變的魏陽試圖奪回水流的控製權,可總以失敗告終。魏陽終於慌了:“我不能離開這裡,我會死的!”
“看來你是真的不了解攝青鬼。”沒有邊際的洶湧黑水自動繞開了葉銜冬,他在暢行無阻的水路裡,平平淡淡地掃了魏陽一眼,對魏陽而言卻不啻當頭一棒,“攝青鬼不僅能判斷出你刻意遮掩的傷口下有什麼,還能突破限製,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攝青鬼無所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但是不能生孩子。
ps:一般修文都是在捉蟲,不用管,為了標題好看,以後不額外標出來。如果改動較大會額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