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護著言修然以及他那明顯不是他生的兒子和翻白眼的仆人逃出院子的時候,楚留香覺得自己自掘墳墓,給自己找了個大苦吃。
他邊跑邊喝道:“小公子,你欠我太多解釋了,今天你要是說不清,我就不管這檔子事了!”
言修然比他還茫然,但是言修然有個好處,那就是他失憶都成習慣了,不會去追著彆人問事情的始末原因。
他在一團亂麻裡很安心,甚至還蹦蹦跳跳的,一心以為楚留香在跟他玩,幾乎能把楚留香活活氣死。
言修然問道:“什麼解釋?”
楚留香氣道:“我無頭蒼蠅一般陪你轉遍了你家,我需要的解釋太多了!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謝孤帆抱著懷歸跑在最後,連續兩次死裡逃生令他幾近抓狂,在後頭一邊喘氣一邊吼道:“我也不知道!”
所有人中他是最倒黴的一個了,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幾度在死亡邊緣試探,此刻懷裡還抱著個小孩,抓狂地吼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隻有一個言修然言七歲,還有一個被人抱著的懷歸懷十歲,全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依舊很開心。
懷歸晚上沒睡,現在困了,把小腦袋放在謝孤帆肩頭,小聲道:“以後我們再玩一次吧,好好玩哦。”
楚留香和謝孤帆幾近崩潰,同時吼道:“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就這麼絕望地吼著,四個人跑進了言長鬆的院子。
楚留香遙遙看著那個緊閉的庭院,深知自己要問的一切都在這裡了。
對於這些龐大的謎團,楚留香隱隱感受到不安。
驚鴻一劍的青衣使為什麼是這幅模樣?
為什麼新娘在天亮前暴斃在屋子裡?
美貌無匹的冰雪仙暮成雪為什麼容貌儘毀?
地下室裡幾千張圖紙又是什麼?
言鐵衣是怎麼回事,這滿院的黑衣人怎麼回事,半路殺出的西門吹雪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又是怎麼回事!
四個人衝進屋子,言長鬆正坐在床上看書。他年紀大了,且久病在身,不能行走很多年了,如今見楚留香進來,詫異道:“香帥為何回來了?”
楚留香將門堵上,竟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模樣,搬了個椅子在床邊坐下了。
言長鬆問道:“修然,為什麼還不走?”
言修然想了想,有點沮喪地說道:“大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言長鬆宛如哄一個孩子一般對他說道:“我桌子上有糖,你同懷歸去廳中玩吧。”眼見他走遠了,言長鬆才急道:“請香帥務必帶他離開這裡!”
楚留香道:“言老先生,你不覺得不公平麼?”
“你要我搭上性命救你的幼子,我既然答應了你,死也會守住諾言,可是你一邊要我付出性命,一邊將我瞞在鼓裡,讓我如何甘心呢?”
言長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蠟黃的臉上浮現出哀傷的神色:“香帥,並非言某有意瞞你,隻是家醜難言啊!”
他看著幼子的那副模樣,自知他又什麼也不記得了 ,事到如今,也隻能對謝孤帆道:“把懷歸帶走,他還太小。”
見謝孤帆抱走了懷歸,言長鬆才輕聲道:“那便是成雪的兒子。”
他說著,自顧自嘲諷地笑起來:“香帥可曾聽過那首詩?寶劍折損鐵衣磨,青衣襟斷無人說。金玉碎裂琴聲絕,這三句詩是人寫在紙上,釘在我家門口的。”
“我歸隱多年,自以為和江湖再無牽連,卻不料這三句詩給我的家族下了詛咒。”
“寶劍折損,說的便是我妻弟薛孤刃遭人暗算,就此失蹤;鐵衣磨,便是我長子言鐵衣終身殘廢;青衣襟斷,便是我幼子言修然突然癡呆;金玉碎裂,是我長徒暮成雪十七歲時被人奸汙,產下一子,再不開口。”
言長鬆臉上兩行濁淚滾下,悲聲道:“自此,琴聲斷絕了。”
“言家的流傳的琴技隻這四個傳人,自此都遭人暗算,落得這般下場。”
楚留香動容道:“老先生當真相信這是詛咒?”
言長鬆一口氣堵在胸口,厲聲道:“不,絕不!”
“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言家有人做得虧德之事,天道輪回才遭此報應,現在看來絕不!”
他猛地轉頭,看向言修然,厲聲道:”我幼子七歲時便開始不斷失憶,直到我長子為了聲名走火入魔才開始逼他學武,“驚鴻一劍”青衣使的名號也是近年來才出現的,若那詛咒言家遭此橫報的人不能未卜先知,如何寫得出這‘青衣襟斷’來?什麼詛咒,不過是有人用十數年費儘心機要我言家徹底垮掉罷了!”
楚留香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