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是我的。”(1 / 2)

這句話的嗓音與語氣, 既不完全屬於“鐘餘”的輕佻與誘人,也不完全屬於“鐘虞”的冷靜與克製。

就好像不帶任何偽裝, 就是原本的、屬於她自己真正的嗓音。

時嘉白無法否認, 哪怕他才剛得知她欺騙了自己,但在這一刻, 他依舊忍不住因為麵臨揭穿真相的這一刻而興奮。

一隻手輕輕勾勒過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下頜, 最後指尖在散開的襯衣領口裡輕佻地一勾。

“休息得怎麼樣?聽總助說你工作了大半夜, 所以我在咖啡裡加了點助眠的東西。看起來效果不錯,時總睡得很沉,連我進來都沒醒。”

“哦,對了。”她又笑了笑,指尖劃過蒙著他眼的領帶, “還借用了一下時總的東西。”

他喉結動了動, 沒有說話。

“不願意猜我是誰嗎?”

鐘虞靠坐在辦公桌上,鞋尖懶洋洋地在地上輕點幾下。她手撐在身後,打量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襯衣散亂, 黑色的西褲還算筆挺。他仰著頭, 暗色的領帶繞過他眼周纏在腦後,遮去一截挺直的鼻梁, 卻愈發顯得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她目光由上至下打量。

“啊。”她惡意地哼笑一聲, “看來時總很喜歡這樣嘛。”

“你到底是誰。”他終於開口。

“時總難道從來沒有聯想過, 或者懷疑過什麼?”鐘虞俯身, “現在隻聽聲音, 或者說, 隻憑感覺,你覺得我是誰?”

“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一句話顯然能說明很多問題,至少證明他早已經懷疑過兩個身份間可疑的地方,也懷疑過她們就是一個人。

她眯了眯眼,“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時嘉白沒有回答,反而抬手去摘蒙著眼的領帶,這一次鐘虞沒有再阻止。

領帶被隨手扔在一邊,沒等眼睛適應光線他就抬眸去看站在麵前的人。

明明穿著和平時在公司裡一樣,也是屬於“鐘虞”的那張臉,但神態與氣質卻大相徑庭,就像兩個模樣的她融合在了一起。

這種衝擊力對他來說遠勝過五年前他第一次看見那幅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猜測與直覺終於落到實處的亢奮與痛快。

修長的手指忽然扣住她下頜,鐘虞被迫仰起臉。

時嘉白俯首靠近她,神色漸漸變得複雜,最後幾乎是貼著她耳畔咬牙道:“為什麼。”

“如果時間充裕,我可以現在就回答你。”她一隻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不過現在對於時總來說,應該競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知道這次競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當然知道。”她微微一笑。

時嘉白定定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忽然鬆開手。

“距離競標會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如果時總準備好就可以出發去英海了。”鐘虞退後兩步,說完後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手搭上門把時背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她剛有些遲疑,就被攥住手臂翻過身抵在牆上。

時嘉白單手攥住她兩隻手,這樣她根本反抗不出什麼波瀾,在體力對比上,男女有天然的差彆。

他低下頭。

親吻時他一直沒有閉上眼,鐘虞被他唇的力度與溫度折磨得節節敗退時,仰頭就撞進男人格外深邃難測的目光裡。

他鼻尖抵著她的臉側,呼吸急促,“為什麼要現在告訴我。”

“你想讓我繼續瞞下去?”鐘虞看著他緩慢地眨眼笑了笑,“再說,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不一樣。”

時嘉白閉了閉眼,又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不一樣。”

在她親口承認前,再肯定的猜測也隻是懷疑。而且,換做是任何彆的時候讓他確定這件事,都會比現在更讓他高興。

現在他一想到總助說的那些話就幾乎要喘不過氣。

“我隻是想試一試,對你來說到底是畫上人的樣子重要,還是人本身重要。”鐘虞踮腳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抬眸微微一笑,“這個答案,等競標會結束後你再告訴我?”

鐘虞跟著時嘉白和總助李尋前後踏入會議室。

會議室裡原本還有低低的議論聲,卻在這一刻突然安靜下來,眾人不約而同起身笑著寒暄。

“時總年輕有為。”

時嘉白不鹹不淡地笑了笑,伸手回握對方主動伸出的右手。

主辦這次競標會的是招標的英海,加上要一起簽訂最終合同的越辰,一共到場的會有五家公司,時氏是最後一個到的。

時越笑吟吟地上前,抬手拍了拍時嘉白的肩,“好好加油,彆辜負你爺爺的一片苦心。”

“競標的準備工作事半功倍,還要多謝二叔肯讓我挖了牆角。”

這句話態度冷淡,時越目光下意識落在幾步開外的鐘虞身上。他不動聲色地半開玩笑道:“既然嘉白相信你的能力,等合作敲定後你也要儘心工作。時氏前景比越辰好,這次我也算給你升職了。”

鐘虞“感激”一笑。

“二叔這麼肯定我能勝出?”時嘉白似笑非笑。

周圍頓時更安靜了,其他人神色各異。

“我相信你。”時越笑容不變,眼裡多了一分鼓勵,“也期待跟你合作。”

“那就借二叔的吉言。”

說完,時嘉白淡淡收回目光,轉身在為時氏安排的席位上坐下。

在他身後的鐘虞動作自然而然慢了一步,她狀似無意地抬眼,正好跟時越微微試探的目光對個正著。

她幾不可察地頷首。

時越得到回應,想到這個女人最近跟自己私下聯絡時越發親昵信賴的語氣,放下心來,他眼裡滑過一抹笑意,那抹笑轉瞬即逝。

按照隨機安排的順序,時氏將會是三個參與競標的公司中最後一個介紹競標方案的,倒數第二位則是星華。

鐘虞記得很清楚,當初時越說過星華和他有過節,而她這次拿到的資料就是要給這個星華。

時越寧願讓死對頭拿下生意也要讓時嘉白競標失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誇他一句目光長遠。

台上的屏幕驟然亮起,第一位公司的發言代表侃侃而談。鐘虞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發現總助李尋的麵色有些凝重,而且隨著發言人逐漸講到關鍵條件和數據時,他顯然變得更緊繃了。

接著,李尋轉頭低聲對時嘉白說了什麼。

她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時總,”李尋忍著不安,“萬一真的……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

“再等等。”

“還等?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男人隱藏在陰影中的手指有些急促地點著扶手,嗓音卻依舊平淡,“就算競標會結束了也來得及。”

李尋無奈,“好吧,既然您這麼說……”

時嘉白神色不變,心跳卻隱隱加快。

他覺得自己瘋了,拖到最後一刻,隻是想試一試她到底會不會真的這麼做。

如果她真的是彆有目的來到他身邊……

室內燈光驟然亮起,英海總裁笑了笑,禮貌性地和一眾下屬鼓了鼓掌,接著便低頭又仔細打量起手邊事先拿到的資料。

李尋半鬆了口氣。這家公司提出的條件、數據與方案在時氏麵前完全沒有競爭力,那就隻剩下一家星華需要提防了。

但願不要得到最壞的結果。

燈光再度暗下來。

隻是這一次,隨著星華那位發言人介紹的不斷進行,李尋的臉色控製不住地徹底難看下來。他忍不住回頭去看時嘉白,後者臉隱沒在陰影中,看起來格外冷峻陰沉。

他心裡沉了沉,不敢再說話了。

“如果合作達成,我們將提供百分之……”

星華提供的利潤比,微妙又恰好地比時氏原本劃定的數字高了百分之零點二。而不僅僅是這一個數字,接下來提到的許多重要數據都“恰好”比時氏更占優勢。

時嘉白手死死攥住。

她真的出賣了時氏,也背叛了他。

她之所以從兩邊分彆接近他,也是為了一點點獲取他的信任吧?因為她和時越都清楚那幅畫對他的重要性,也清楚地知道該怎麼利用這些優勢。

他用儘力氣,才沒有立刻站起來把人拖到會議室外直截了當地質問。但也沒有心情再聽台上的人到底講了些什麼。

燈光亮起,接下來的幾分鐘給眾人用作短暫休整。鐘虞見狀站起身,俯身要去拿桌上那一摞材料。

垂在身側的手猛地被人緊緊攥住。

“時總?”她壓低嗓音,轉頭朝男人彎了彎唇角。

後者目光沉沉,直直地看向她。

鐘虞當然知道時嘉白想說什麼,否則她為什麼要留下那麼明顯的“小動作”好讓他們發現?畢竟要把資料拷貝下來交給時越多的是辦法,她沒必要鋌而走險去時嘉白的辦公室裡拍。

“彆急。”她食指在他掌心輕輕勾了勾,仿佛漫不經心地畫了幾個圈後就要抽出手。

時嘉白卻加重了力氣拉住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鐘虞把男人眼底的怒火看得一清二楚,她彎下腰湊到他耳邊,在抬手遮擋時輕輕吻了吻他的耳朵。

會議室裡人並不少,擋住這個小動作的也隻有她一隻手,但正因為這樣才有一種格外隱秘的羞恥感與滿足感。

在彆人看來頂多覺得他們在低聲交談。

“競標會還沒結束呢,時總。”她笑了笑,“我不是說了嗎,彆著急。”

這一次,鐘虞如願以償地直起身,拿起文件紛發到每個人手上。

發到時越手邊時,他抬頭微微一笑,“謝謝。”

“客氣了,時總。”鐘虞挑了挑眉,唇角笑意加深。

話音剛落,她突然覺得如芒在背。背後那束視線強烈得難以忽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等她從時越身邊走開後,這感覺很快消失了。鐘虞不經意似的側頭打量,發現時嘉白的目光落在了時越的身上,後者笑容不變,兩個人隔著會議桌對視著,隱約有種劍拔弩張的意味。

鐘虞心裡暗笑,轉身接著發手裡的東西。

時越先一步錯開了目光,低頭去翻看那份文件。

——如果不是現在處於緊要關頭還不能露出破綻,時越真想讓自己這個侄子知道,他在意的女人卻一心一意為自己做事,還渴望做自己的女人。

這是比起得到時氏話語權來說,截然不同的一種勝利與快感。

“如果準備妥當的話,就可以開始了。”英海負責競標會的副總裁開了口,語氣很客氣。

“時總?”李尋坐立不安。

時嘉白目光掠過對麵坐著的時越,目光晦暗,“按照我們原本的企劃,直接介紹,什麼都不用改。”

“……好。”李尋強忍著才沒當場發作,深呼吸之後就要起身,卻有人快了他一步。

“時氏為了準備這次競標花了不少心血,當然是和各位一樣,希望能拿下這次競標。”女人笑意盈盈的嗓音在會議室裡響起,“不過,在李總助給大家介紹時氏方案之前,希望能先給我幾分鐘的時間。”

“鐘虞!你要乾什麼!”李尋壓低嗓音,急忙就要起身阻止。

一隻纖細的手壓在他肩頭,那股力道不容置疑。

“這是要……”英海總裁一臉詫異。

鐘虞意味深長地看了時嘉白一眼,“我要說的這些,都是為了維護競標的絕對公平。”

絕對公平?

時嘉白一怔,一點點皺起眉頭。他看著麵前格外從容的女人,攥緊的右手無意識地鬆開又握緊。

“公平?今天大家一起坐在這裡公開介紹方案,不正是為了競標的公平嗎?難道鐘秘書還有什麼特彆的辦法?”

他凝在她臉上的目光動了動,側頭瞥向開口說話的時越。

“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趕快介紹時氏的方案,這樣我們才能趕快敲定三方的合作。”時越笑著看向鐘虞,目光隱含警告。

後者則視若無睹。

“耽擱大家幾分鐘的時間,抱歉。”鐘虞話鋒一轉,“時總,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一點李總助發言的時間?”

這個“時總”是在稱呼誰,顯而易見。

時越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時嘉白神色不變,淡淡“嗯”了一聲。

“謝謝時總。”鐘虞微微一笑,低頭在手機上輕點幾下。

一段雜音後,手機裡驟然響起一個男人的嗓音。

“你怎麼會不能幫我?現在你是嘉白的秘書,隻要你小心一點,就能幫我做很多事。”

“這次競標的重要性你也知道,如果他一旦在競標中獲勝……隻有你能幫我了,隻要你照我說的那樣做,就能解決越辰的困境。”

錄音一放出來,大家很快辨認出這到底是誰的聲音。於是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時越身上。

“大家怎麼都看著我?”時越忽然笑了笑,環顧四周後又平靜地看向鐘虞,“鐘秘書,你現在放的這是什麼?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否則隨便你這樣汙蔑,我的名譽往哪裡放?”

眾人聽見他不慌不忙地反駁,神色又變得猶疑起來。

鐘虞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她笑了笑,隻是說:“大家彆急,錄音還沒放完呢。”

說完,接著放了下一條。

“……等競標的方案最終敲定以後,你就想辦法發一份給我。記得不要用郵件,也不要用公司的電腦直接發送文檔,這樣會留下痕跡。”

“星華雖然跟我有過節,但能幫我這個忙,把數據賣給他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一來,越辰也更不容易被懷疑。”

被點名的星華一方,來參與競標的幾個人臉色驟變,“時氏這是拿不下競標就準備潑臟水?!”

“鐘秘書,這錄音來自於你,自然你想怎麼動手腳都可以。現在科技手段這麼先進,偽造一段錄音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吧?”時越忍著不安與怒火,儘量穩著嗓音。

“就像時總所說,科技這麼先進,核實一段錄音當然也不是難事。哦,對了,還有聊天記錄,你讓我務必要刪除,但我拍照留了備份。”鐘虞走上台,手指輕輕一點,屏幕頓時亮起,上麵浮現出李尋原本要介紹的方案。

“星華的大多數據比起時氏來說,都好像未卜先知一樣擁有微妙的優勢。”她雙眼在微弱燈光下格外的亮,“看來星華實在有點貪心,為了獲得最大化利益,居然定了這麼瓜田李下的數據。”

“你!”星華總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惡狠狠瞪著台上的女人卻說不出話來,轉頭就朝時越怒道,“你不是說了萬無一失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這句話就像火苗引燃了炸彈,會議室裡氣氛陡然一變。

時越心裡暗罵蠢貨,不論如何,隻要不當場認下就還有粉飾太平的可能,現在這樣等於公開承認了他們兩方竊取商業秘密的事實。

他臉色陰沉地看向台上的女人。她臉上哪裡還能找到半點仰慕和愛戀的神色?!

他居然被一個女人給騙了!

“如果這些事是我做的,那你也脫不了關係。”他盯著她,站起身,“你為了做我的女人,為了謀取金錢利益,所以才能為我所用。”

“二叔。”

時越一怔,咬牙轉過頭。

原本坐著不發一言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二叔,你說她想做你的女人?”

時越看著他,忽然有了主意,開口道:“當然,嘉白你還不知道吧?從前她還在越辰的時候就一直有這樣的心思,大概是我拒絕她拒絕得太狠,所以她才用這個方法蓄意報複,還想著離間我們叔侄的感情。”

鐘虞聽了簡直要笑出聲,她轉頭饒有興致地看向時嘉白,忽然有點期待他的回答了。

男人神色自若,扯了扯唇角,“我的女人,你說她是會選你,還是選我?”

……

一場競標會變成了一場鬨劇,眾人不歡而散。

車裡的氣氛格外壓抑,李尋默不作聲地將車一路開回時氏的地下停車場。

“下車。”

鐘虞目光動了動,側身就要推門下去,手腕卻被男人一把攥住。

停好車的李尋留意到後座不同尋常的氣氛和動靜,忙下車匆匆離開了。

車門剛被合上,她身側的人就動了,扣住她手腕撐在她身前,地下停車場的燈光透過車窗溢進來,卻隻照亮了他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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