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試試(1 / 2)

舞曲終了的那一刻,鐘虞正被傅聿生攬著腰, 順著步子輕輕旋轉半圈。然而兩人還未站定時, 她後腰處就被一股力道撞了一下。

“砰!”

槍響之後, 大廳內尖叫聲洶湧迸發。

鐘虞腿軟跌入他懷中時隻能看見男人線條明晰的下頜線, 他另一隻手牢牢將她攬在懷裡。

電光石火間她明白過來開這一槍的是誰,剛才後腰處的衝擊明明就是後坐力!

“加藤領事!”一聲驚叫後,無數聲語氣激烈的日語爆發開,似驚呼又似咒罵。

“抓人!搶救!”

陸充的親衛一瞬間湧入, 與此同時,人群中忽然竄起一道身影將人群衝撞得四分五裂。

“抓住他!”陸充高喊,“封鎖大廳, 一個人也不準走!”

那奮起逃命的男人手裡握著一把手.槍,以至於目標格外明顯但是普通人又並不敢靠近,人群反而成了他避開那些親衛的幫手。

“待在這裡, 哪裡都彆去。”鐘虞忽然被傅聿生握住肩膀,對方低頭定定地看著她,語速快且堅定, “相信我。”

說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朝那人追去。

鐘虞下意識追了一步想叫住他,然而理智壓過了這種條件反射。她心跳如鼓, 僵硬地站在原地。

“啊!”女人的尖叫聲忽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爸!救我!”陸瓊玉臉色煞白地被持槍的人勒住脖頸, “爸!!”

陸充臉色頓變,“放了我女兒!”

他身側幾個親衛立刻就要上前有所動作,持槍者飛快轉了槍口再度指向已經流血不止的加藤幸川。

“不好!保護加藤——”

話音未落,“砰砰”兩聲槍響再起。

陸瓊玉滿臉眼淚, 忽然驚恐地瞪大眼,“爸——”

原本有親衛擋住了加藤幸川,但因為顧忌持槍者手裡挾持的人.質不敢開槍,反而被擊中倒地。而持槍者第二次按下扳.機的那一刻,陸充忽然一個踉蹌,以擋槍的姿態倒在加藤幸川的身前。

“陸先生!”

“爸!”

場麵再度混亂時,持槍者拖著陸瓊玉迅速消失在樓梯口。

“快追!”

“你們三個留在這裡保護加藤領事和陸叔,剩下兩個跟我去追。”傅聿生從地上撿起陸充掉下的槍,徑直疾步上了樓梯。

幾個親衛還沒回過神,更不知道該不該聽他安排,其中一個身為陸充副官,對其接下來的計劃都一清二楚,於是當機立斷開口:“聽他的!”

副官下了命令後蹲下.身檢查陸充傷口,心裡飛快思索。如果傅聿生同意了陸家提議,那此刻去抓這個行凶者就是投誠的表現。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個人。

副官轉頭陰測測對一個親衛道:“傅聿生去追歹徒,未免他放心不下,去把他那位女伴請過來,咱們親自保護。”

傅秉元和傅太太他不敢輕舉妄動,但用一個女人來作為籌碼威脅可用不著擔心什麼。

“這位小姐,”鐘虞正勉力平靜下來,忽然一個衛兵站到她跟前,“何副官請您過去,為免傅先生擔心,讓我們貼身保護您。”

貼身保護?

樓上忽然傳來“砰、砰”兩聲連續的槍響,大廳裡再次充斥各色驚慌的尖叫。

鐘虞心裡一緊,故意露出格外害怕擔憂的模樣,忙不迭點頭,“好!”

往前走的一路她一直飛快思索著。

那一槍明明是傅聿生開的,但是下一秒,在跟他們同方向的人群中忽然竄出一個符合行凶者“特質”的人,傅聿生又主動上前追擊……

這很可能隻是他們的安排,或許隻是為了脫身。

想到這裡鐘虞勉強冷靜下來,心裡默默祈禱他平安。

既然是他們的安排,那剛才樓上響起的那兩槍……應該不會危及到傅聿生吧?

此時加藤幸川和陸充都中了槍,隨行的人都急匆匆地做止血措施。

“不行,失血太多,醫生呢?怎麼還沒來?!”

鐘虞壯著膽子看了一眼,發現加藤和陸充的傷口都在腰.腹處,此時鮮血一股股地冒出來,很快衣服上血液沁開的痕跡越擴越大。

“沒,沒脈搏了!”有人哆嗦著喊道。

此時,醫生護士終於趕到。

“上麵怎麼沒動靜了?”何副官猛地站起身,咬牙道,“我上去看看,另外的人除了護送去醫院的車外繼續留在這裡封鎖大廳!”

“為什麼要留我們在這裡?我們也是受害者,怎麼能還繼續跟凶手待在一起?!”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聲道,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附和。

廳裡的人非富即貴,陸家的確不能一口氣得罪這麼多人。

想到這,何副官臉色陰沉。

“封鎖大廳也是為了避免凶手逃跑,或是避免我們之中還有內應。”傅秉元突然開口,依然是沉著平靜的模樣,好像並沒有身處危險動.亂中,“那不如即刻起請人一一排查,沒有嫌疑的人便暫且回家。今日大家都受了驚,何副官再心急也理應安撫眾人情緒。”

“那好,看在傅老板的麵子上,就這麼辦。”

何副官給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然後轉身徑直上了二樓。

排查?鐘虞想到手包裡的那支勃.朗.寧,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雖然入場時沒有搜身,也沒有明麵上說過禁止帶槍。但這場宴會要是平平安安結束也就算了,偏偏出了這種變故,如果再搜出帶了槍,恐怕真的難以解釋清楚。

更何況傅聿生和她算是跟加藤幸川起過正麵衝突,傅聿生追上去或許就是洗掉嫌疑的方法,她這時候身上搜出把槍來不是重新加重他們身上的嫌疑嗎?

“鐘小姐,就從你開始吧。”

鐘虞定了定神,垂眸摘下披肩任人檢查,同時侍應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剛才跳舞前,侍應生挨著挨著用托盤取走了女賓們的手包,一來方便客人們跳舞,二來方便統一保管。

“鐘小姐,哪個包是你的?”

鐘虞手心有些發冷。她抬起手,取出了自己的珍珠手包,“這個是我的。”

那衛兵接過,正要打開時,樓梯處突然傳來響動。

“擔架!”何副官高喊。

擔架?誰受傷了?鐘虞心裡一沉。

“去醫院的車已經走了!擔架沒了!”有人回道。

樓梯上沒了聲音,片刻後,三道身影前後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何副官肩上架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後者垂著頭,前額發絲散亂,外套散開著,裡麵白色襯衣與淺色馬甲上透出一大片血跡。

“聿生!”傅秉元和傅太太失聲喊道。

鐘虞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怎麼傷成了這樣?

陸瓊玉的哭聲從兩人身後傳來,“快來人,救救傅大哥。”

她還沒從被人挾持的恐懼裡回過神來,渾身都還發軟,但是她一想到傅大哥救了自己就又喜又怕。怕是怕人出事有生命危險,喜的是他肯來救自己,到時候陸、傅兩家肯定能順利結親,也是一樁美談。

然而等她看見地上那一大灘血跡時臉色頓時又變得煞白,“我爸爸呢?他怎麼樣了?!”

離樓梯最近的人都手忙腳亂,其中一個被她抓住後才匆匆回了句,“送到醫院了。”

“聿生!聿生你彆嚇我!”傅太太眼眶通紅,想碰兒子卻又不敢。

忽然,傅聿生慢吞吞吃力地抬起頭來,“……我沒事。”

“都這樣還說沒事!”見人還清醒,傅太太大喜過望,忙要跟著車一同去醫院。

傅秉元決定留下來,於是吩咐妻子,“照顧好聿生。”

“放心。”

“帶她一起走。”傅聿生忽然道。

鐘虞一愣,抬眸時直直落入男人深深的目光裡。

何副官反駁,“這恐怕不行,鐘小姐還未接受排查。”

“能有什麼嫌疑?”傅太太冷著臉,又轉頭緩和了神色看向鐘虞,示意她一起,“鐘小姐?”

鐘虞看一眼男人額上因疼痛而密布的汗水,忽然微微一笑道:“清者自清,我留下接受排查。傅太太快送傅先生去醫院吧。”

話音剛落,傅聿生神色難辨地看向她,最後又驀地笑了笑,以口型對她道:“信我。”

事已至此,傅太太沒再堅持,轉頭隨著衛兵一同陪傅聿生走出大廳上車離去。

“繼續檢查吧。”雖然惦記著傅聿生的傷,但鐘虞莫名徹底冷靜下來。

傅聿生讓她信他,那她就相信吧。

何副官皮笑肉不笑地從衛兵手裡接過她的手包,乾脆利落地打開,垂眼看清後麵色微頓,接著有些複雜的抬起頭來。

他輕嗤一聲,將包遞回,鐘虞麵色不變,抬手接過。

她沒有低頭去看,而是合上提在手裡,“我可以走了?”

“槍響時,鐘小姐聽見的動靜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

“具體的我記不清了,隻感覺離我很近。”

“行凶的人你認不認識?”

鐘虞略作回憶,“不認識。至少我不記得見過。”

何副官眯了眯眼,陰晴不定地盯著麵前的女人,“傅聿生身上沒帶槍?”

“據我所知,沒有。否則上樓追行凶者時又為什麼要借用你們的槍?”

的確如此。何副官沒說話,剛才他追上去時,二樓樓梯口外走廊那一段上橫著兩具衛兵屍體,而傅聿生則捂著腹部倒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另一隻手裡握著陸充的那把槍。

他去將人扶起來時也已經小心檢查過,傅聿生身上的確沒有彆的槍了,無法與加藤幸川身上勃.朗.寧手.槍打出的傷口吻合。

那麼,興許行凶者和傅聿生位置靠近這一點,真的隻是個巧合……

“鐘小姐,排查也是萬不得已,多有得罪了。”何副官勉強笑了笑。

鐘虞輕輕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朝大廳門口走去。

“等等。”

她腳步一頓,攥緊手停下。

“鐘小姐。”

鐘虞轉過身。

何副官上前幾步,看著她笑了笑,然後接過衛兵手裡她那條白色毛裘披肩遞過來,“你忘記這個了。”

“多謝何副官。”她佯裝恍然,將東西接過,轉身時自如地將披肩重新披在身上。

直到出了大廳走下台階,最後坐進來時送他們的那輛車裡時鐘虞才徹底鬆了口氣。

她攏緊披肩,身上的冷意還沒有完全消退。

窗外的燈光透進車窗裡,她直視前方,輕輕捏了捏手裡提著的手包。

——隻有零星一點化妝品與手帕,至於那支勃.朗.寧則消失無蹤。

*

三個中槍的人先後送去了東力醫院,但很快醫生便宣布加藤幸川與陸充的死亡。

而傅聿生的傷則沒傷及要害,縫針包紮後就被安排在病房裡休養。

鐘虞站在走廊上,原本正猶豫要不要去傅聿生的病房看看,結果卻聽見走廊另一側傳來陸瓊玉淒厲的哭喊聲。

“爸!”

“不可能!你們這些庸醫!陸家有的是錢,我命令你們給我搶救!”

“陸小姐,陸先生送到醫院時就已經沒有心跳了,我們已經儘力搶救過,您付再多的錢我們也無能為力。”

鐘虞垂眸站在原地。

陸充的死,應該也是傅聿生計劃的一環吧?

陸瓊朗臉色蒼白地安慰嚎啕不止的妹妹,他身為陸家長子,除卻悲傷外考慮得則更多。譬如陸家原本實力正愈發雄厚,一朝失勢後更有可能麵臨的是牆倒眾人推的場麵,可他顯然無法與自己的父親匹敵,沒辦法收拾這些爛攤子……

“彆哭了。”他重重歎了口氣。

“那是誰?”陸瓊玉的確止住了哭聲,卻不是因為他的勸說,而是直愣愣地抬頭盯著走廊另一側,“那是鐘虞?她來做什麼?再看我的笑話還是像牛皮糖一樣倒貼傅家?”

陸瓊朗頭疼,“管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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