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供奉最多的就是妄幽。
臨近一個說書人,那說書人高聲與眾人講著書。他似乎講的不錯,下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說書人問大家:“你們知道九黎族的那位師叔祖嗎?”
百姓們齊聲道:“知道。”
說書人這便講了:“他們那位師叔祖,據說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擅長養蠱蟲,跳聖舞。大夥聽到這兒,可彆以為這位老祖宗是個花瓶,他呀厲害著呢,若非他沉睡了,這天下也就沒有那個流玉仙尊的事了。”
妄幽揚了一下眉。
說書人:“傳聞這位老祖宗手段十分毒辣,彆說仙,就是魔族都畏懼幾分。”
“這位老祖宗和戰神流玉同年同月同日生,不僅如此,連時辰都分文不差。你們說奇怪不奇怪?據說,這兩位生時,有一個道人找上門,他說這兩人是相克的,有一個便沒一個。當時家人都一笑而過,可等後麵卻發現果然相克。”
一人道:“如何相克法?”
說書人道:“兩人一樣優秀,但就像一個人的另一麵。除了同樣的優秀之外,每個地方都恰恰相反。比如流玉冷漠,那位則熱情,比如流玉正直,那位則邪惡,比如流玉出手乾淨利落,那位則喜好折磨人……”
這時有人插嘴了:“比如流玉形象粗魯魁梧,那位就纖細小巧?比如流玉相貌難看,那位就閉月羞花?”
“哈哈哈哈哈,說的好,哈哈哈說的太好了!”
“兄弟,你很可以啊!”
“有才有才,佩服佩服!!!”
流玉:“……”
妄幽:“……”
奚朝青:“……”
好了,不用繼續聽下去了。假的。
流玉邁開步伐離開,另外兩人也跟著他一道走。
可不是假的嗎?這些人還真能編……不過人嘛,都是如此的。不說流玉,就是奚朝青他也有很多百姓編纂的小話本,被說書人各種說。甚至碧言,那明明是個女神仙,但某些戲曲為了好聽,故事情節更跌宕起伏些,竟將她編成了男子,還與某某家的小姐生了某某某。如今某某地,還有她的子孫呢!
由此一比較,流玉這真不算什麼。
場麵頓時被帶的亂哄哄的,說書先生壓了好半響。可是這時流玉一行人早已走的遠遠的,沒聽到說書人的最後一句:“你們聽聽巧不巧?戰神叫流玉,九黎族的那位老祖宗,叫做夙玉。兩人的名字都是一落地就取好的,九黎族的人都相信,要想讓夙玉醒來,唯有殺了流玉,因為是流玉克了夙玉,兩人中隻能有一人活在這世上……”
……
……
再說流玉這邊。三人尋了一個客棧作為落腳點,店家看出他們不是本地人,倒也不排斥。反而很熱情地帶著他們進房間,並左忙右忙,一切都規劃的完完整整。
店夥計抹完桌子椅子,退出去。對這裡的一切,無論是裝潢還是用具,流玉都非常滿意。要說唯一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桌上放的那尊妄幽像。
石像是什麼樣子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今天一路走下來,流玉和奚朝青都有免疫了。唯一讓兩人無法接受的是,這尊石像前跪著一個流玉像。這流玉像全身都被麻繩綁著,如果是個清俊公子的樣子,好歹還能賞心悅目點。
偏偏,他跪的妄幽像是個極俊的青年,而他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
偏偏,若是這個莽漢能維持住自己的威武,能顯的莊嚴點,至少也不難看。可他不但維持不住威武和莊嚴,還痛哭流涕……
——真的是非常過分了。
饒是奚朝青這樣很不會生氣的人,也覺得忍無可忍,抱著琴道:“過分了,真的過分了。”
妄幽低著頭,很沒表示。
但等那兩人才一轉身,他就把那尊像藏到衣袖中。
入夜,流玉和奚朝青熟睡。
為防止濁漓夜間偷襲,流玉和奚朝青這段時間都住同一間屋子,睡同一張床。
開始妄幽連番反對,可不管是反對到那種地步,流玉就是不鬆口,隻淡淡地道一句:“若是朝青出事,你負責?”
妄幽每次都搶答:“我負責!”
流玉也每次都回複他:“你負責不起。”
妄幽十分委屈。
從此開始看不慣濁漓。
他深深地覺得,濁漓就是個禍害。不僅不會處理事情,還會把好好的事情搞砸了。
回到今天晚上,那兩人在屋中睡,他在屋外從袖中拿出白日藏的那尊妄幽像,翻來覆去看了很久。
妄幽用手指的指腹,輕輕摸一摸和流玉本人全然不像的石像,心念輾轉間,突然有個嚇人且大膽的想法……
·
馬旋非常崇拜魔界的戰將妄幽,和其他崇拜妄幽的人一樣,他十分討厭戰神流玉。
他是個專門雕刻妄幽像的師傅,但凡是他雕出的妄幽像每一尊都栩栩如生,與妄幽真人無比神似。為了襯出美醜,通常每雕一個妄幽像,他就會雕一個粗俗的流玉像,或跪或躺,以此襯托起妄幽將軍的威武。
今日照列是雕刻了一個妄幽像,因已經入夜了,那尊跪著的流玉像隻能等明日再雕。他如往常一樣洗漱上床,進入夢鄉。
今天的夢很不尋常。
才入睡,他便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金梯前。
奇怪地打量著四周,不經意地一個抬頭,那金梯上麵坐著的人,嚇得他一下坐到地上!
那眉那眼,那種神情和氣質,不就是他日日夜夜雕刻的妄幽魔尊嗎!
妄幽抿著唇,似笑非笑,他還沒開口,妄幽就拋下一物。
魔尊拋下的東西,哪怕是夢裡也得穩穩接住了!
馬旋往前一撲,撲到那樣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一副畫。畫中有一個公子,公子白衣如月,衣袂飄飄,他麵容俊逸,淡淡的遠山眉間含有一抹靜氣。既是是在畫中,仙氣半點不減,就如被泉水洗練過似的,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馬旋心想,這人是誰呢,長得可真好看啊,要說是某位仙界的仙尊,他也相信的。心中才轉過這樣的想法,他的眼睛就看到畫像右側,寫著四個字:流玉仙尊。
看清這個人,記住這四個字。馬旋猛地從夢中驚醒,滿頭滿身都是大汗。
這個夢實在奇怪,夢裡的內容他也記的清清楚楚。特彆是畫裡的流玉仙尊,和他的相貌。
第二天天還沒亮,四處一問,才知大家都做了同一個夢。
一時間,各種猜想,各種討論。終於認清一個事實——是妄幽將軍覺得流玉像被雕刻的太難看,讓大家知道流玉的真實樣貌,照著那個樣貌雕!
又隔幾日,流玉坐在窗邊聽到路人的話時,驚異地發現,大家都不說流玉仙尊長得醜了。而是跟集體中邪一樣,紛紛道:“哎呀,原來流玉仙尊長得也很不錯呀,曾經真是誤會他了。”
“是呀是呀。不過他的追崇者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連自家仙尊的神像都亂雕。這差距也太大了好吧,我們都是被他們誤導的!”
“嗯,流玉仙尊和我們將軍比起來,現在看著好多了。果然還是我們將軍大度,就算是死對頭,還是希望公平競爭。”
“誒誒誒,彆說了!你們知道嗎,新一批的妄幽像雕刻完畢了,我要立馬請一尊回去!”
“等等我,我也要我也要!”
流玉看著他們風似地跑開,不由深覺一陣莫名其妙。
直到店夥計新送來的妄幽像。
——百年都不會紅一次臉的流玉,在看到那尊像時,麵上頓感一陣火辣辣的燙!
妄幽的像還是那般的好看,要說唯一不同的,就是跪在他麵前的不是那個粗糙的大漢。
而是一個十分精致漂亮的公子,衣裳不整,哭得梨花帶雨,微微仰著頭,黑發四散在周遭,有一種淒美淩亂的柔美感。他紅著眼角,雙手被綁在身後,衣裳不整,清明的黑眸瞧著眼前的男人,屈辱而痛苦。
再看妄幽,動作也被調整了。他大大方方坐在一張五人寬的玉榻上,露出胸口和小腹結實緊致的肌肉,搭著雙腿,用翹起的右腳腳尖,輕輕抬起流玉的下巴……
雕刻的人真是好手藝,從前是將妄幽雕的神似,如今竟是流玉比妄幽更加神似。
流玉就在這裡,和跪著的人一模一樣,從氣質到神態,居然半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