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玉在他懷中變得遲鈍了。
一雙眼睛死死瞪著他, 又錯愕, 又驚恐。好半天,才回過神在他懷中掙紮起來。妄幽力氣很大,禁錮著他的那隻手半分不動, 任他如何掙紮,就是能穩穩的抵在哪裡。
妄幽水性很好, 抱著他往上一遊就上去了。雖然很好奇為什麼他水性那麼好, 卻如此的討厭水, 可這種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而已。就算出了水,妄幽還是閉著眼,吻著他。
這是流玉第一次以那麼近的距離觀察一個人。
即便是在朦朧的月色下, 妄幽的臉也依然清晰。他靜靜閉著眼,長而密的睫毛上掛著水珠, 與平日相比, 此時的他安靜了很多, 輪廓變得溫柔起來。
這樣靜了一陣,妄幽睜開了眼。
他沒馬上放開流玉, 睜開眼後雙眼又明又亮。流玉和他對視片刻。仿佛受到驚嚇一樣, 用儘全身的力狠狠把他推開。
這一下總算逃開妄幽的魔爪了。
流玉雙頰滾燙, 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妄幽自覺救了人,從頭到尾感覺一切正常, 沒覺得有什麼。
直到……看見雙頰緋紅的流玉。
妄幽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衣著淩亂, 幾縷濕透滴水的黑發緊貼如玉的麵頰, 他半彎著腰,一手扶著身旁的樹,憋急了般喘著氣。似是躲著自己,他沒敢抬一下眼,雙頰緋紅,不用拿手探一下也能猜出熱度。
流玉本就生得極美,從前他總板著臉,就是那樣也有一種禁欲而清冷的美感,目下打破了那張清冷的麵孔,換上另一種神態,不禁讓人看癡了。
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能緊緊吸住目光,令人舍不得移開半刻。
突然!流玉抬起眸,黑黑的眼睛瞧一眼妄幽,妄幽張口正準備說話,他猛然回頭跑了。
妄幽一怔。
瞧著他跌跌撞撞的身影,趕緊追上去。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當初是妄幽一言不合就跑,現在竟成了流玉。
流玉臉上熱熱的,腦子也被臉上的熱度影響到,暖融融的一團,什麼東西都想不了。
他憑借本能風一般地逃走,也不知道去哪,更不知道要跑到什麼時候。總之直到甩開妄幽,徹徹底底看不到他,流玉才緩下步子,一麵喘著氣,一麵愣愣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他現在狼狽的很,若是叫信徒和仙界的同僚看到了,不管誰都會被嚇一跳,並不敢相信這是流玉仙尊。
仙帝肯定是騰出一部分法力看到這邊的情況了,自打兩人親上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沒了聲,在那頭迷之沉默。
直到現在流玉逃離那處,他才陰沉著聲音罵道:“這個混蛋!”
他這罵聲輕的很,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卻如一道驚雷般炸在流玉心頭。流玉頃刻間蹲到一個角落,用濕透的袖子蒙著腦袋,埋在膝蓋中一語不說。
仙帝又是堪長的一段沉默,許久後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流玉?”
流玉埋著頭不搭理他。
仙帝:“唔……這沒什麼,你就當……就當被狗咬了……”
流玉不說話。
仙帝皺眉,左思右想也想不到這種情況該怎麼安慰。
他不說話,四下裡靜的嚇人。
正待仙帝苦惱時,流玉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沙啞,很迷茫:“陛下,招我回天吧。”
仙帝沒有立即回複。
很顯然仙帝對這個提議也動心了,招流玉回天的命令差點脫口而出,還好最後一刻咬牙憋住了。他狠下心,甚至在那頭閉上眼:“不成,你的遊曆還沒結束。我說過了,等你度過那一劫,我自會招你回來。”
流玉又埋下頭。
兩人之間又無言很久,還是仙帝打破這段寂靜:“實在不好,去喝點酒吧。好好睡一覺,冷靜冷靜,明天一切又還是好的。”
流玉很聽他的話,搖搖晃晃站起來,衣衫不整地慢步在大街上。
這座城是座大城。城中半夜也在營業的酒家雖然不多,可是也有。剛好陳記百年老酒這家店,就正好開著門。
今夜不知為何大街上人少的不得了,不僅沒有新顧客,就連往日每天夜裡都要來的老顧客都沒來。掌櫃的早挨不住去裡麵歇息了,隻留下店夥計三三兩兩的靠在桌上。
上半夜是最難熬的,有些熬過的偷著弄了盤下酒的花生,一起擠在一張桌上,小聲的笑鬨著,他們在桌子下方生了兩盆火,烤得暖融融,渾身上下舒舒服服。
沒熬過的,或靠在柱子上鼻孔朝天的睡著,或趴在桌上披著自己的外衣輕輕打著呼嚕。
一盤花生要吃完了,一個夥計被眾人推攮著站起來,讓他再去拿一盤。這個夥計笑著抱怨幾句,緊緊身上的衣裳還真去了。回來時他端著盤花生,還偷了一壺溫酒,心虛地看看掌櫃入睡的地方,剛坐回來,就瞧見門口進來一個人。
第一眼,這人生得非常俊俏。
第二眼,他一定是被哪夥強盜打劫了,頭發淩亂,衣裳不整。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活像丟了魂一樣。
第三眼,這位清俊漂亮的人,一定是某個大戶人家的貴公子,就算被搶劫了,可他的氣質和穿的服飾就和普通人不同。
眾夥計連忙起來,趕緊去迎接他。
這俊公子坐下,隻對他們說了一句話:“拿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