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妖界傳出喜訊, 大將濁漓渡劫成功。
如仙帝所言, 司琛暗查淨雲山那位長老的過往後,得出的結論與仙帝所說一模一樣。淨雲山的那位長老在此次事件中並未做任何錯事, 他原想出手救助那個逆魂之體的孩子, 卻苦於能力有限與大限將至。
兩兄弟暢言許久,司琛雖不知事情的真相, 但也深感自責:“這個逆魂之體的孩子當真可憐……當年若是父親在位, 亦或是我能做到和他一樣好, 長老也就不會在此事上瞞住我,這個孩子也能入我淨雲山,也就不會經曆那麼多的事。”
流玉聽他語氣頗為自責, 也道:“哥哥不必過於自責, 當年你剛上位, 淨雲山事物還不熟悉,而我這個做弟弟的, 更是從未幫助過你什麼, 若當年我還不曾飛升,你我兄弟二人一同照應淨雲山的事物, 長老也不會選擇獨自承擔。”
末了, 兩兄弟都深感一陣無力。
與司琛聊了許久, 待結束後, 流玉久久不言。
妄幽就在他身後, 他也知道了濁漓與奚朝青的過往, 微微搖頭與長歎之下,見流玉這樣,不免主動湊過來主動道:“怎麼了?”
流玉看看他,想起仙帝的話和此次的事,不由第一次對一個人敞開心扉:“我曾經一直以為,神,是萬能的。”
回望流玉此生,一路平坦,順風順水,從未經曆過任何磨難。
一出生就是仙門中強大繁盛的淨雲山掌門幼子,上有一個父親,一個師父,一個哥哥,人人都對他寵愛有加,淨雲山弟子更是敬重而愛護。
在淨雲山二十幾年的歲月中,他除了追尋更強的實力,整日裡除了閉關就是切磋,父親和哥哥從未對他有半分怨言,甚至傾儘一切的支持。因為有他們的支持,流玉二十一歲就登上高不可觸的仙京,成為萬眾崇拜的仙人。
去到仙界後,短短數年一戰成名,從此位列仙尊之位,受仙帝器重。
而如今在仙界中享有十二所宮殿,身居戰神尊位,在仙界中實力僅此於仙帝。
這樁樁件件的經曆,兩百多年,流玉曾自負的覺得這是自己的實力,如今想一想,未免太順利了。如果真是流玉天生就是如此幸運,仙帝的話僅僅隻是隨口一說,卻也不無道理。
仙帝說,他從未經曆過任何磨難,怕他如果有天遇事後會承受不住,這話確實讓流玉心驚了一下。放在以前,流玉必然不會有任何想法,他的確能自負得起。想一想,仙界戰神,實力僅次於仙帝,六界中除了各界之主,幾乎無人能戰勝他,由此他會怕誰?
縱然自負自傲,但也是實話。
流玉這兩百年來一直追求的都是實力,一個人實力強大了,任何威脅和磨難都將不值一提。流玉很強,在這世間中沒有他做不到的,也沒有他得不到的,從前是這樣,現在成了神就更是如此。
在未下凡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萬能的。
事實上仙界戰神之所以獨來獨往,一方麵是天性使然,一方麵是他冰冷淡漠,強大且傲氣。任何人都有傲氣,作為戰神流玉自然也有。在仙界眾仙眼中,流玉仙尊是個很強的男人,除此之外他還是個非常不好相處的人。
若要比喻,他就像插於雪山之頂的一把利劍,鋒利危險,寒芒四射。劍是百兵中的君子,卻也是兵器之首,流玉如果是一把劍,必然是一把孤獨劍。他從不主動與任何人交流,見到任何人麵上的表情永遠都是一成不變,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在眾仙的印象中,流玉仙尊從未笑過,離他三尺之內就能感覺到一股寒冷,由此,眾仙們除了敬畏他,餘下的就剩逃跑了。
要他們在仙帝和流玉中選一人作為談話的對象,除了某些膽子特彆肥的,絕大部分都寧願麵對仙帝。
這些流玉都知道,可他不在乎,也不知該如何改變。
本以為強就行了,隻要強就是萬能的。卻不料一朝下凡,因濁漓一事,流玉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不安——他作為神,或者說實力強,真的是萬能的嗎?
能掌握一個人的生死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嗎?能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人嗎?能做到萬事如意,每一樁,每一件事都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嗎……
——好像並不是絕對的。
將這些對妄幽一說,妄幽也愣住了。
比起流玉,妄幽的人生,除了母親一事以外,那更加順風順水。這位可是魔界的小殿下,魔帝唯一的獨子,從小享受的待遇那比流玉不知好上多少倍,六界中不管誰見了,誰敢動他一根指頭?
要比狂和驕傲,妄幽更是不知比他高上多少倍。
所以拿這種問題問這一位,流玉明顯是問錯對象了。
妄幽眨眨眼:“難道……不是萬能的嗎?”
因為問他的是流玉,他很給麵子了,沒說一句你們仙界怎麼可能比得上我們魔界,這已經相當不錯。他直接強行無視流玉說的“神”字,自動概括為上界,完美把“神”字拋開,讓“實力”二字和自己帶入其中,含蓄地反問流玉——難道我不是萬能的嗎?
妄幽不愧為六界最驕傲自負排行榜上的榜首,流玉剛問,他想,彆人萬不萬能他不知道,但他肯定是萬能的。而流玉,作為能打敗他的人,當然也能是萬能的。
流玉和他大眼對小眼互望一陣,妄幽忽將俊眉一軒,理直氣壯道:“我能讓天地翻移,讓河水逆流,甚至讓落星海乾了!你告訴我,我有什麼是不能的?!”
流玉一想,哦,對哦,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妄幽:“你說的掌握人的生死,一個人算什麼,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我手裡捏著,我驕傲了嗎。”
流玉:“……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