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多愁善感的。
在很多年前,我意識到自己沒有愛的時候。
幾近乾涸的生命之河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他讓我放過自己。
他說,來這世上一遭,我是來玩的,不是來受罪的。
我記在心裡了。
在夢裡,我還在不停地提醒自己,意圖將自己根深蒂固的苦難觀念剔除,再把新的栽植進去。
馴服自己的過程很難,但我在慢慢努力。
我的心就像磐石,難以從外界撼動,隻能以內部融化。
隻有我自己決定好起來,才能好。
從前就是沒有足夠的決心去決定,所以一直渾渾噩噩,得過且過。
現在真不懂我一直在拖延什麼呢?我又不是永遠年輕。
我應該趁自己還年輕的時候,把快樂都緊緊擁起,而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很好,我可以伸手去夠一把人生的美好。
一顆彩色的火球衝向天際,巨大的煙花在我的手心裡綻放,如花瓣雨,洋洋灑灑。
鄧君竹斜臥在沙灘上,撐著腦袋,眼神含笑地瞧我。
我抬起的手,從璀璨的煙花,落到了他的臉上。
手指隔空描摹著他的輪廓。
我告訴自己,我可以伸手去夠一把人生的美好。
他,就是美好。
看完煙花的那天後,我仿佛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明目張膽地跟鄧君竹接觸,完全不忌諱她們詫異的目光。
我們一同進出食堂,校門,桌球室,各種地方,並肩而行,有說有笑。
誰能想到,向來寡言少語的我,在他麵前居然會變成一個廢話簍子。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有這一麵。
他特彆熱衷於帶我出去玩,美其美曰親近大自然。
一次爬山,天氣陰,無路人。我們氣喘籲籲登上山頂,大汗淋漓,這時候,冰涼的雨絲如同甘霖般降落。
山風猛烈地吹拂著我的臉龐,像是要將我的靈魂也一並吹上半空。
我抬頭望去,隻見天幕仿佛被一道道絢麗的閃電劃破,那不是閃電,而是天空本身在變幻莫測,如同一幅不斷流動的星河,光芒四射。
雲層像是被激流衝刷的瀑布,從山巔直瀉而下,與山穀中的雲海融為一體。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果然,人就該活在沒有天花板的地方。
視線開闊了,心腔也就開闊了。
鄧君竹穿著藍色衝鋒衣,整個人清爽又帥氣。他雙手比在唇邊,對著遠處的烏雲放聲呼喊。
我學著他的樣子放聲大喊。
從前的齷齪、七彎八繞的心思、雞毛蒜皮的小事,在親眼見到震撼人心的風景時,通通都消失殆儘,化為烏有。
我偷偷抬眼看他。
他是在治愈我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鼓起勇氣問他“你喜歡我嗎?”
他回“廢話。”
我又問“為什麼?”
他定定地看我“因為你聰明,漂亮,而且不乖。”
如果前兩項我還能理解,那第三項我就完完全全不明白了。
我厚著臉皮追問“從小到大,人人都說我可乖了,怎麼就偏你覺得我不乖啊?”
他眸色淡淡。
“對彆人太乖,所以對自己,就一點也不乖了。”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他又道
“陳柳,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對我乖,你可以打我罵我,隨意撒潑,怎麼都行,就是不許對我乖,好嗎?”
有幾滴雨絲恰到好處地落在他的眼睫毛上,閃動著瑩瑩的光澤。
他這個要求,好離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