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她的阿辭。”
蕭凰話音才落,便看到辭雪的眼波起了風瀾。
阿辭……
那是憐月對她的,獨一無二的稱謂呀。
辭雪的眼底又一度浮上淚花。
可這一回,卻是無比的澄澈,衝淡了腥紅的血痕。
蕭凰欣慰地舒展了劍眉。
還等不及從辭雪的目光移開,便又一次運起“天涯與共”。
額間的符咒剛一作熱,便覺眼前天旋地轉。時而閃過子夜眼裡的憐月,時而又回到自己眼裡的辭雪,又似卷入了一道龐大無倫的漩渦,一幕幕紅燈綠酒、舞袖歌裙,走馬燈似的儘掠而過……
迷迷蒙蒙間,終是幻化成一片雪夜下的長街。漫天的瓊玉落得極緩,螢火似的燈籠搖曳著靜謐。
蕭凰認得,這是業城的一隅。
可她一時莫名其妙,二人明明還在鬼門關,這天涯與共怎會通到了業城?
更何況,現下還不是寒冬,遠不到下雪的時候呢。
就算真下了大雪,可是這一身單薄的捕快服,怎一點也不覺著寒冷?
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正疑惑間,抬眼便看到一抹熟悉的青白色。
“子夜!”蕭凰喜出望外,忙迎上前去。
還不等轉身相視的一刹那,子夜便已確信——
她賭贏了。
蕭凰真的在用天涯與共。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
連通了辭雪與憐月的瞬境。
子夜差點要哭出來了。
一時間,心裡念了無數遍謝天謝地。
自己這鬼胎厄命,分明是倒黴慣了的,怎還突然時來運轉了,撞上這萬分之一的僥幸?
二人踏過積雪,奔到一處來。就這麼麵對著麵,凝望彼此眼裡的光。
子夜耐不住心中好奇,先行開口道:“這麼巧,你也在用天涯與共?”
蕭凰的笑容似要暖化了深雪——
“我一直都在。”
她說的語氣極是尋常,卻讓子夜瞬間酸熱了眼眶。
這蠢女人……
原來她一直在想著自己,看著自己呀。
起初,子夜隻道這一場豪賭贏得太過容易。
她不曾眾裡尋她千百度。
隻驀然一回首,便是相逢處。
她以為這是萬分之一的僥幸。
其實是那人,早早就守在了燈火闌珊處。
蕭凰啊……
我至今才明白。
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巧合。
所謂的巧合,都是你溫柔織就的因果。
蕭凰看子夜眼圈泛紅,卻不知她在感懷些什麼,隻試探著伸出手去,想撫一撫少女的肩膀。
指尖剛碰上她衣衫,卻不料摸了個空,從子夜體內穿透出去,仿佛二人都隻是一道虛幻的光影,互相看在眼裡,卻根本觸碰不到。
“這是什麼地方?”蕭凰不解。
子夜微微一笑。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誤闖陰關的時候……”她沿著長街一步步走去,“我告訴過你,不要直視鬼的眼睛,否則會被帶入幻境。”
蕭凰猛一下想起前夜在冥河底,撞見了死後的朱寶山。當時的自己無知莽撞,對上了朱寶山的眼睛,登時被催入幻境,仿佛回到了白日的扶蘇橋上。再想起適才正與辭雪對視,那豈不是一樣的道理?
她腦子極是靈光,用不著子夜多說,便已明白了大概:“所以說,這裡是辭雪的幻境?而我們同時用了天涯與共,便把你也帶進來了?”
說到這兒,又覺有些慚愧。自己本應謹記子夜的告誡,不該與鬼對視的,隻怕這一遭又闖了禍,低聲道:“對不起,我……”
“不僅是辭雪的。”子夜柔聲打斷,“也是憐月的。”
“憐月?”蕭凰一愣,“你也……”
“是她們,一起的。”
蕭凰恍然看懂了她的用意:“你這是……”
“憐月快要魂飛魄散了。”子夜一聲輕歎,“我想要她們儘快重逢。”
二人沿著青石街一路走下去,足底踩出輕淺的雪窩兒。但畢竟是幻境裡的虛影,轉眼間又消散無蹤。
“這鬼眼中的幻境,名為瞬。
“一生即一瞬,一瞬有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