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得很急,卻並不狼狽,和彆的奴隸完全不一樣。這一點倒是出乎叢容的預料,要知道小孩之前一直昏迷著,沒有吃菜團也沒怎麼喝水,唯一的食物還是他用樹枝沾著喂的小半碗肉湯,照理應該餓得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炎朔長這麼大從沒吃過如此美味的東西,他敢肯定這片大陸上的其他人也沒有,簡直就是來自獸神的恩賜!
吃完第一口,接下去小孩放慢了進食的速度,他仔細品嘗這種新奇的食物,一定要把麵包徹底嚼爛後才咽進肚子裡,還用手兜住掉下來的碎渣,最後把碎渣也吃得一乾二淨。
“你叫什麼名字?”叢容看著小孩的眼睛。
他忽然發現小孩其實長得非常漂亮,山根高挺,眉峰清晰,眼睛又黑又長,睫毛濃密得像兩隻振翅欲飛的蝶,加上那頭及腰的長發,如果不看下半身,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孩子。
“炎朔。”小孩瞥了眼叢容手裡沒吃完的半個黃油麵包,然後飛快移開視線,看向青年的臉,反問,“你呢?”
叢容差點被他逗樂了,這半點不肯吃虧的性格一點也不原始人。
“叢容。”
這裡的人大部分以炎為姓,但也有不一樣的,比如炎卯的伴侶紅果,還有老莫,這在女人和奴隸當中十分普遍,許多奴隸甚至沒有名字。
所以青年的名字雖然聽起來奇怪,但炎朔並沒有多問,隻小聲重複了一遍。
“現在輪到我了。”叢容覺得小孩挺有意思的,“你多大了?”
“十五。”炎朔老實道。
“嘖,居然已經十五了,我還以為你隻有十三歲,最多十四。”叢容比了下他的頭頂,結果小孩瞬間炸毛,用氣聲抗議,“彆摸我的頭。”
叢容無語:“你渾身上下,我哪裡沒摸過?”
炎朔想起之前青年給自己療傷和降溫,認為他說得沒錯,於是又乖乖蹭過來問:“你剛才給我吃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麵包,黃油麵包。
叢容心想,嘴上卻道:“聖主的恩賜。”
他來異世大陸幾天,知道這裡的人信仰的不是佛祖也不是上帝,而是聖主。
聖主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祂讓戰士獲得力量,讓窮人免於饑餓,讓山洪平息,讓旱荒消弭。
既然聖主這麼厲害,叢容便毫無心理負擔地拿來忽悠小原始人,然後一口把剩下的半個黃油麵包吃了。
炎朔原本還有點懷疑青年的來曆,不論是用針線替他縫合傷口,還是用河水進行物理降溫,這些手段都太過離奇,或者說可怕。
當然最讓他感到驚訝的還是麵包,好吃到跟做夢一樣,但如果是來自聖主的賜予,似乎便說得通了。
*
隔天奴隸們照常排隊上工,結果不少人發現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孩居然也一起去了。
洞穴就那麼大,小孩被紅石族人丟進來的時候,所有奴隸都看到了。那麼大的傷口,沒人覺得他能活下來,甚至還有奴隸暗地裡盤算,怎麼在紅石部落的人把屍體搬走前,偷偷割幾塊肉下來。
小孩走在叢容身後,亂糟糟的長發被他用乾草隨意紮了個辮子垂在肩上,看上去沒那麼邋遢。
叢容自然也注意到了奴隸們看炎朔的目光,挑眉問:“你那個傷怎麼弄的?”
他在替小孩清理腐肉的時候就發現創口比較平整,不像是被猛獸抓咬的,更像被利器所傷。
“炎鵬砍的。”小孩眸色沉沉。
炎鵬……
叢容記得他是首領山的兒子,剛來那天跟人孕婦搶豬尾巴吃的就是他。
“炎鵬為什麼砍你?”叢容奇怪,“你得罪他了?”
炎朔不說話,等快到石場的時候,才淡淡道:“我之前想逃跑,結果被守夜的炎鵬發現了。”
整個原始社會對幼崽和女人的包容度比成年男性要高,這大概也是人類得以延續的智慧之一,因此許多部落碰到類似情況,普遍就是揍一頓或者不給飯吃,很少會像炎鵬那樣,用石刀砍傷小孩,這跟要對方的命沒什麼區彆。
“我終有一天會殺了他。”炎朔輕聲說。
“什麼?”他聲音太小,叢容一時間沒聽清。
“沒什麼。”小孩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一邊可愛的小虎牙,“叢哥,我等下幫你磨石刀啊。”
異世大陸的氣候變化很快,叢容來的第七天,一夜之間氣溫降了五六度,聽奴隸們說旱季馬上過去,凜冬即將來臨。
與此同時,那頭非洲象一般大的哼哼獸被紅石族人吃得差不多了,炎卯他們準備出去狩獵,叢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部落需要那麼多長矛和石刀。
原始人稱之為冬獵,在凜冬徹底來臨前,紅石部落一共會進行三次大型冬獵,現在是第一次,幾乎全部落的壯年男女都出動了,還帶上了一部分男奴。
當然不包括叢容和炎朔,前者不夠健壯,後者年紀太小,老莫也沒去成,望著浩浩蕩蕩的狩獵隊伍,羨慕得不得了。
叢容有些奇怪,這種活動的危險係數照理不低,他見識過紅蟻部落圍獵哼哼獸的場麵,當時雖然成功了,但也有幾名族人被獠牙撅飛。
更何況如果遭遇猛獸追擊,換作他是炎卯,說不定為了自保和保護族人還會把奴隸丟出去吸引火力。
總之,奴隸在冬獵行動中就是炮灰一樣的存在。
看出青年的疑惑,炎朔耐心解釋:“參與冬獵的奴隸隻要活下來,會根據表現分到一些獸肉或者皮毛。”
而在寒冷的冬季,需要食物和獸皮的不僅是紅石族人,還有他們這些奴隸。
叢容眉心微擰,那麼問題來了,沒有被選進冬獵隊伍的他該怎麼獲得這兩樣東西?